知道了棠月的消息,特意来找她? - 十来年前,法庭上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13岁的小女孩棠月,当时还叫虞星星,站在法庭上,当着律师和法官一众人的面,怯懦又无助。 在律师问她虞文升是怎么施虐时,棠月怯怯地伸出手,卷起袖子,亮出身上或陈旧,或刚刚结痂的伤痕、淤青。 睁着双大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让它落下,倔强地咬着唇,痛诉虞文升所作所为,阐述着自己对养母棠兰的爱,坚定地指认虞文升就是杀/人/凶/手。 是虞文升打死了棠兰,不对她施以援手,眼睁睁看着棠兰失血过多死在血泊里。 那样的场合,坚毅的棠月让人动容。 可是,当虞文升被法官当庭宣判时,兰希永远不会忘记棠月那一秒钟的表情。 她坐在那里,单薄纤弱,背脊弯曲,微微垂下头,眼泪像开了水阀,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往下掉。 抬头和虞文升对视时,楚楚可怜。 然而,嘴角微微勾起弧度,饱含眼泪的双眼,冷酷,怨毒,眼底的恨意,仿佛要将虞文升千刀万剐。 那不该是一个小女孩的眼神。 很明显,看见那一幕的,只有虞文升和兰希。 虞文升瞬间暴怒,在法庭上口不择言,“虞星星,你个狗/娘养的狗/女表子,等老子出狱,强/女干你,弄死你!” 而棠月当时用口型对着虞文升说了句什么,兰希没看清,但虞文升一定看见了。 - 不行! 暂时不能让他见到棠月,她还没拿到那套房子,要是被虞文升知道,什么都晚了。 “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虞文升力气很大,兰希装作不知道他出狱的事情,假意安抚,“先放开我。” 虞文升跟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你混得不错啊,都去那种要什么破邀请函的场所了。” 兰希直觉要糟。 果然,虞文升下一秒就是,“我刚出来,手里没什么钱,借点钱给哥哥花花呗。” 酒臭味加上不知几天没洗头洗澡的馊味,令兰希严重不适,连连保证不会跑,马上给他拿钱。 虞文升这才放过她的胳膊。 为了息事宁人,在他贪婪的眼神里,兰希侧过身,打开钱包,数出五百块钱。 旁边横过来一只手,抢走了她的钱包,兰希震惊地看着虞文升。 就见他数掏空她钱包里的一千块钱,呸了点口水在拇指,食指就着拇指摩挲两下,用唾液滋润手指,方便数钱,数完切了一声,“就这么点儿?” 兰希忍下脾气,好在这人在监狱里待了九年,不知道外面是数码支付的时代,堆起个虚假的笑,“嗯,我也没钱。” “你说你长这么漂亮,怎么这么没用呢!”虞文升呸了一声,“要是星星在,上山采菌子、路上捡垃圾都能卖钱,就为了凑俩钱给我和她妈花花。” “还是星星孝顺啊。” 兰希不做声。 虞文升不耐烦,“是不是,问你呢。” “什么?”兰希一愣。 虞文升把钱揣进兜里,顺走了她的手机,像个稀罕玩意儿一样拿在手里把玩一番,厉声质问,“星星孝不孝顺?” “……”兰希悚然一惊,抖着唇,堆起假笑,“孝顺,她很孝顺。” 话音刚落,虞文升皱起眉头,拍了拍兰希的脑袋,眼神不悦,咬着后槽牙挤出话来,“我的傻妹子,那贱/蹄子,孝顺个屁!” “孝顺到把她老子送进监狱!赔钱货,操/蛋玩意儿!” “是不是,啊?” 兰希快被阴晴不定的虞文升搞疯了,“是是是,赔钱货。” 闻言,虞文升又笑起来,“咱们老虞家人,就是一条心,你住哪儿啊,我这到桐城也没住的地儿,吃的也是个问题。” 兰希很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来的桐城,直觉虞文升不会说真话,就此作罢,扯了个谎,“住集体宿舍。” “欸?你是不是骗我哦?出入这种高档地儿,你住集体宿舍?”虞文升又拿手拍她脑袋,目光打量着后方的蓝禾堂。 兰希忍到爆炸,强撑着说,“是的,桐城跟咱们慈山比,什么都贵,租不起房,有集体宿舍住,能省房租水电呢。” 虞文升用醉醺醺的眼神审视着她,也不知道信没信,又打了个酒嗝后,问她,“星星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去哪儿了?” 兰希摇摇头,“不知道,你……” 不好说‘你进去后’,换了个说法,“几年没见了,她被棠阿婆带走后,就改名的时候回来过虞家。” “切,那死老太婆,要不是她来牢里威胁我,我能同意给星星改名?老子的闺女,供她吃供她住,还供那狗东西上学,凭什么跟她死老太婆姓啊?”虞文升骂骂咧咧,一脚踢开路边的易拉罐。 易拉罐落地,蹦出一声响,惊得兰希身体一抖,脑中闪现一个细节,虞文升这种人,没有好处,怎么会同意棠阿婆给棠月改名。 当年棠阿婆是不是承诺了虞文升什么? 虞文升实在醉得摇摇欲坠,兰希喊了辆出租车,再三保证会跟他保持联系后,才把人送走。 看着虞文升的背影,兰希觉得自己好像蜕了一层皮,连另一个手机的铃声响起,都让她草木皆兵。 看见是傅昂的电话,登时火冒三丈。 掐了他电话,直接给傅小鲤拨电话,第一个电话没接。 但兰希有信心,继续拨,在第二个电话快自动挂断时,傅小鲤接了起来。 “傅小鲤,虞文升来桐城了。” - 西山枫林。 陆卓衍洗完澡,身上穿着件黑色T恤当睡衣,刚走出浴室,就见棠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走过去,两手扯着毛巾一角,站在床边探头看去,看见她闭着眼睛,眼线因为她乱揉眼睛晕妆了,看着像黑眼圈。 她浅浅地呼吸着,十分安静。 陆卓衍眼神直白地盯着她的侧脸,轻嗤一声,“懒鬼,妆都不卸。” 没有喊醒她,他折返回浴室,从洗手台架子上找到了卸妆水和卸妆棉,打开盒子抽了两根棉签。 不太确信女孩的卸妆步骤里,卸眼妆是不是需要用到化妆棉。 陆卓衍叹口气,搓了搓湿漉漉的头发,拿出手机,在网页搜索栏输入‘卸妆步骤’,出来了一堆视频,点开播放量最高的,跟随主播的节奏,认真看了一遍,这才自信满满地走出去。 棠月还在睡,连姿势都没换。 这段时间天天跟她睡在一张床上,他算是发现了,她的睡姿很老实,一整晚都不会乱动。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她好像很喜欢把头埋进他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口睡觉。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虾米,看着怪可怜的,像个没安全感的小朋友。 陆卓衍控制住要闹醒棠月的欲望,长腿一迈,轻手轻脚地坐上床,棠月顺着床塌陷的方向自动滚过来。 惹得陆卓衍轻笑一声,拇指和食指捏着卸妆棉,另只手拇指一转,轻松拧开瓶盖,化妆水倒在卸妆棉上,指腹传来凉意,按照视频里的步骤,用卸妆棉去擦她的眼线。 棠月动了动眼球,没有睁开眼睛,眼皮传来微凉的触感,知道他在做什么后,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见没把人弄醒,陆卓衍忽然觉得怪有意思的,一点点地擦掉她的眼线,又要继续去擦嘴唇。 “换一张卸妆棉,那一张擦过眼线了。”棠月的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喑哑。 “醒了?”陆卓衍懒懒散散地直起身,为了给她卸妆,佝偻着背,累得不行。 “嗯,你碰我眼皮我还能不醒呀。” 柔软的声音让陆卓衍想和她亲近一番。 “我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已经尽量轻点了。”陆卓衍按照她说的,换了一张卸妆棉,重新倒上卸妆水,“不管好不好,都给我受着。” “你好霸道。”棠月撇撇嘴,手指扣着枕头,脚踢了踢他的胳膊,“好霸道,伤心了。” “……”陆卓衍被这个阴晴不定的演技派逗笑了,捉住她的脚腕,丈量着大小,确定给她定制的脚链不大不小,刚刚好套进去。 有一条脚链私心定制了小铃铛,等之后做的时候,就要给她套上那条。 铃铛作响,光是想想,陆卓衍耳朵尖就微微发热,可耻地起了反应。 从旁边扯过被子盖住腿,以免被她看见取笑。 “你在想什么?”棠月见他久久不言,视线盯着她的脚,像在走神,有些好奇。 “没什么,闭上嘴,卸口红了。”陆卓衍老神在在地抻了抻腿。 “哦。”棠月躺平,任由他操作。 冰凉的化妆棉贴上嘴唇,唇瓣随着他手指的力量动作,时重时轻,来回反复。 棠月不耐烦他继续玩,抬起脚,作势要踢他。 尚未动作,阴影倾身靠来,化妆棉抽走,随之而来的是温热的唇。 在棠月睁眼时,嘴里尝到了化妆水的味道,一把推开他。 “化妆水啊,陆卓衍,都吃进去了。”棠月抹了抹嘴唇。 陆卓衍脸撇到一旁,藏了眼底的笑意,“味道好怪。” 棠月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好烦啊。” “没办法,没了口红你的嘴唇看着没那么红,我就想着给你人工染色。”陆卓衍转回头,双手一摊,理直气壮。 人工染色? 如果没有不好喝的化妆品,陆卓衍是不是准备给她亲秃噜皮,满嘴血,不然她想不到怎么才能人工染色。 恍神的功夫,陆卓衍给棠月卸完了妆。 棠月微微直起身,看见垃圾桶里一堆卸妆棉,无奈道,“陆卓衍,你真败家,卸妆棉不是你这么用的。” “切,我乐意。”陆卓衍坐在床边拿着毛巾擦头发。 “手机的数据线在哪儿,我那根在客厅,不想出去拿。”棠月趴回床上,懒洋洋地问。 “床头柜呀,傻子。” “哦。” 棠月匍匐前进了两步,伸手去够床头柜,就要拉开,陆卓衍突然想起来什么,心想,坏了,上次买的避孕套在里面。 只听床头柜抽屉被拉开,塑料盒磕到柜体,发出一声响。 过了一会儿,盒子掉回柜子,柜门阖上,棠月穿着拖鞋,抱着睡衣,“我洗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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