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丽深深地搂着女儿:“他把自己烧死了。警方调查得明明白白的,他身患重病、走投无路,本意是想拽着你同归于尽,结果把你逼得跳了海。他一害怕,打火机掉到身上把自己点着了。汽油是他自己浇的!打火机是他自己买的!警察同志问了目击的江森、查了附近的监控,就连他买打火机的小超市都调了监控落到实处了!证据确凿!这是他自作孽,不可活!南南不怕,没人再能欺负你了。”极轻微地摇晃着女儿,黎丽又哭又笑:“行了行了,南南这就否极泰来。妈妈这几天常驻医院就没回过家。不是看你、就是看周楠尔,还得照顾着扶苏……还好家里有江森和赵阿姨帮忙,公司有孟源和陈玘墨撑着,要不然啊,妈妈真是六神无主……” 苏淮南眨了眨眼,不是很能理解:“还有别人受伤了吗?” 黎丽擦擦眼泪,决定跟女儿实话实说:“那天你和扶苏出去玩儿,宋岷来别墅找妈妈算账。他口口声声说手里握着咱们违规经营的把柄,他要是锒铛入狱一定拉着锦华关门大吉。妈妈心里害怕,只好约他来家里详谈。我本来是想着,先听听他到底有什么猛料,把人稳住再酌情安排报警。谁知道他跟我说已经买通樊贵去杀你。妈妈就跟他当场翻了脸。他要捅死妈……还好周楠尔冒出来,把妈救了。可是楠尔自己的肩膀儿让宋岷捅了个对穿呢……这不就住院了吗?” 苏淮南“啊”了一声,脸色更差了。 黎丽扶着女儿慢慢躺下:“妈没事。还好,楠尔他皮糙肉厚的,菩萨保佑,伤的也不要紧。他现在外科住院呢,再过几天就能痊愈了。” 黎丽叹口气:“宋岷让楠尔敲坏了脑袋,现在已经归案了,听说也在治疗呢。现在破案讲证据的,虽然他不招。可是坠海那个旅行车司机的儿子已经认出来,宋岷跟他爸爸喝过酒。他从公司挪用公款的时间和金额也大约对得上。再加上教唆樊贵去害你和扶苏,估计是死罪难逃。谁能想到就是去年托尼糟害扶苏的事儿,也是他出的坏主意……唉……南南,你放心吧。坏人没有了。从今以后再也没人伤害你了。以前是妈妈不好。以后咱们娘儿俩好好儿过,行不行?” 信息量太大,苏淮南特别迷茫,她不能理解眼前的一切,咂摸了半天滋味儿,她觉得自己更加混乱了。 黎丽摸摸女儿的手,她似乎有些心虚:“南南,你有什么……想问妈妈什么吗?” 她特别担心,女儿哭着喊着马上要见郑扶苏的话,她该怎么办? 苏淮南蹙眉半晌,软绵绵地问:“所以……你是我妈妈么……” 黎丽目瞪口呆:“你怎么又忘了?!” 郑扶苏的情况就有点棘手,他腰腹之间的烧伤创口浸了海水,引发了大面积感染。 据他的主治医生说:“病人三度烧伤达到体表的8%,达到重度烧伤标准,送到急症室病人已经休克了。还好双手双臂的烧伤没达到肌腱,经过复健的话残疾的概率不大。可胸腹全是深度烧伤,已经准备植皮手术了。” 后来的治疗并不顺利,尽管在ICU不停地在给郑扶苏补液、镇痛、还用了大剂量抗感染药,但医生并不认为郑扶苏度过了危险期,他的神智也非时时清醒。 这个病人有点儿奇怪,他求生意志并不强烈,仿佛时刻自暴自弃。 也正因为如此,警方始终没能完成对他的询问,郑扶苏的精神状态很差,说不得几句话就会陷入突如其来的昏迷。 主治医师坚决制止了负责警官的调查工作,坚持要等病人情况稳定再说。谁知郑扶苏的情况一直没有稳定住,病危通知书接连下了好几封。 那个时候苏淮南刚刚醒过来,黎丽纵然急得抖手也不敢告诉她实情。 何况黎丽自己搞不清楚:孩子连亲妈都不认识了,还能记得前夫多少? 忧心忡忡了好几天的陈玘墨终于忍不住,他偷偷找了有伤在身但脑子好使的周楠尔商量:“扶苏都这样了,你说我要不要告诉葳蕤一声?要不要……要不要让他们见最后……” 周楠尔嘬着牙花子,通前彻后想了半天:“缓缓再说吧。何况现在没有航班,你就是告诉葳蕤,她干着急也回不来啊。你别再把葳蕤吓着。我看郑扶苏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儿的。” 对着此情此景,江森蹙眉良久,其实对郑扶苏为何一病不起,他心里隐约有数儿,只是不能宣诸口舌。 郑扶苏就是再聪明也是个寻常人,杀人放火一时激愤,现在安定下来了,自己大概都过不了自己那关。得亏那天他听黎总的话偷偷跟着他们,要不然,真是家破人亡了。不行,这里的事儿啊,解铃还须系铃人! 于是,在某天下午,江森趁黎丽不在私下探视了苏淮南。小苏董事长财大气粗,自然住单间儿。江森摒去医生护士和苏淮南密谈了许久。 这次私房话儿说完,苏淮南和江森各自吃惊。 江森吃惊是因为他觉得老板并没有失去多少记忆啊…… 苏淮南吃惊是,她想不到:樊贵居然是这么个死法……
第八十六章 再世 次日,苏淮南以郑扶苏妻子的身份哀求郑扶苏的主治医生很久,她说,她想见他一面。 鉴于苏淮南是郑扶苏唯一合法亲属,医生破例允许她进ICU去探视他一次。 有句话说出来不合适,可道理没有错:郑扶苏现在这个样子,状况时好时坏。万一病人有个三长两短,怎么也该跟家人再见一面儿。都有亲人,谁走之前,没话嘱咐呢? 说实话医生们很奇怪:正当年的大小伙子,伤势虽重,并非不治。家里有钱、妻子有颜。他怎么就求生意志薄弱至此了呢?难道是疼痛造成的创伤抑郁吗? 哎,盼着见见家人,能让他好点儿吧。 当郑扶苏再看见苏淮南的时候,她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郑扶苏是烧伤病人,他免疫力低下,创面感染,住的病房是无菌的。 医生们给探访者做了彻头彻尾的消毒处理。消毒水的味道太浓了,苏淮南坐在轮椅上不停地打喷嚏。死里逃生的小苏董事长依旧雪白娇嫩,鼻子红彤彤的就有一点可爱。 看着这样的苏淮南,郑扶苏有点欣慰:她的精神……看着还好……大概就是伤势不重的意思吧?那很好啊!!! 想到这里,郑扶苏的精神振作了一些,他想坐起来,无奈被繁复的仪器紧紧地捆在床上动弹不得。 于是他就目不交睫地看着她。他看着她,如同看自己一生的执念。 他不知道她伤得如何?他特别害怕和她见面! 今天,在他见她之前,他的主治医师很含蓄地给他透漏了一些她的情况:“你妻子,从高处坠海,多处骨折。现在暂时不能自主行走。当然啦,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掉到水里,有会点儿脑震荡,再加上她本来就记忆障碍,现在病情反复,就有恶化。所以她思维模糊的话,你得有点儿思想准备。” 看着郑扶苏哀戚探寻的眼光,大夫吞吞吐吐:“也没多严重。可以自理,认知清楚,就是……就是亲妈都不认识了……” 郑扶苏当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颓然点头:她又忘了?她把亲妈都忘了?那大概她也不记得他了吧?肯定不记得了,要是记得……大夫怎么会这么说? 其实,乍然听到这个消息,郑扶苏发现自己并没有如上次发现妻子失忆时那样心急如焚。现在么……就是心底凄凉……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身体不适让他难以再打起精神,还是干脆认了这命。 十年夫妻,结发恩情。她却一遍又一遍地忘记他。大概真的就是因为他高攀不上吧。他已追了她十年,他已经穷尽浑身解术,他甚至为她杀人放火。 如今的他已经精疲力竭,再也没了丁点儿力气。 他追不动她了,他什么都没了! 郑扶苏悲伤地想:这次烈焰焚烧难免破相,就算痊愈,一身疮疤也是理所当然。经过这次元气大伤,大概以后也没那么漂亮了。那么他还凭什么让她再喜欢他一次?看看身上让人恶心的烧灼伤处,他其实自己都嫌弃自己…… 郑扶苏下定决心:如果这次她不喜欢他了,他就安静地离开。或者他应该去投案自首?他原本就恶贯满盈! 那一夜无眠,郑扶苏思潮翻涌。 他心里想了无数话,字字都要对她说。 可是真见到她了,他反而一句都说不出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美好的侧脸,顷刻噎在那里,瞬间泪流满面。 那天,坐在轮椅上的苏淮南也只是安静地看着郑扶苏,她久久、久久都没说话。 郑扶苏紧张地寻思着:她为什么不说话呢?摔傻了么?不!不会的!南南那么聪明,就算影响了智力,也不至于不会说话了啊。那么……就是她把他忘了? 忽如其来的摧肝沥胆!难以抑制地痛哭出声! 直到那一刻,郑扶苏才知道,自己没有想象的那般看得开! 郑扶苏懊丧地闭上眼,任凭泪水断脸横颐、滚滚而下。 他哭得哽咽又气促,绝望又伤心:苏淮南!你渣死算了! 很快就有软软的毛巾温柔地拂拭他的面颊,郑扶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居然是苏淮南在给他擦眼泪。 她的手法很轻,仿佛怕弄痛了他。 沉了沉,她终于说话,依旧如常的轻声细语,似乎怕声音大了会让他不舒服:“你怎么哭了?好疼吗?别哭啊。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我发誓!你别怕!” 郑扶苏陡然睁大了眼睛,这话何其耳熟?这话似曾相识! 这话……她和他说过的……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他今生今世第一次遇到她的那一天! 苏淮南双目炯炯地对着郑扶苏挑起了嘴角:“扶苏哥哥!别哭了!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好吧好吧,别撒娇了,南南哄着你。” 郑扶苏瞬间无语,这个混蛋孩子! 苏淮南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郑扶苏,她甚至有点儿欣喜:“其实,你气色还好啦。我记得,我上次看到扶苏哥哥这样乖乖躺在医院,还是那年我家的奔驰把你撞了的那回!都十年了,你看你还是躺在病床上对着我哭,哪里像个大孩子样儿?” 郑扶苏又惊又喜又好气:“南南!你不是连亲妈都不认识了吗?” 苏淮南眨眨眼睛,理直气壮:“我是记忆混乱,不是六亲不认!再说我记得你告诉过我,我跟我妈相处也没有跟你相处时间长啊。我记得你好奇怪吗?你为什么这么难过呢?你要好起来啊。咱们刚复婚,说好了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啊。你可别有个三长两短,你舍得让我当寡妇吗?” 郑扶苏瞬间热泪盈眶,他精神亢奋:“南南!你都记起来了?你把小时候的事情也记起来了是不是?你终于没有忘了我!你……”他想握住她的手,无奈他的双手贴满了烧伤敷料,根本做不了“握”的动作,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痛苦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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