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前些日子的丧女之痛,让她蓬头垢面、不梳不洗了一个星期,可也就是那一个星期了,这娘们儿对亲生女儿的悲痛阈值峰期也就这么久。郑扶苏面上不说,心中鄙夷。 黎丽搅着手里的咖啡,慢悠悠地开了口:“远峰集团又来人的事儿,想来你是知道了?” 郑扶苏双腿交叠,回答得很恭敬:“知道。” 黎丽头也不抬:“你怎么看?” 郑扶苏悲愤蹙眉:“当然不能卖!楠楠还没……” 然后他就见丈母娘一抬手,显然是阻止自己说下去:“依着我说也不卖。价钱不好。” 郑扶苏特别惊讶:“难道价钱好就卖了?这是可苏家的生意!” 他没想到丈母娘居然哂笑:“苏家?你还想着苏家?”些微沉默之后,她少有地低声喃喃:“扶苏啊,锦华现在就剩下咱们两个了。我们也得为将来打算打算。毕竟南南死了啊……” 郑扶苏猛然抬头:“南南没死!她只是失踪而已!妈!南南没有被官方确认死亡呢!您不能这样……” 说完了这话,郑扶苏觉得丈母娘少有同情地看着自己,她居然和自己有点儿推心置腹了:“扶苏啊,你难过,妈都明白!当年楠楠爸爸过世的时候,我也有一度不想活了。可日子还得过啊!我能守寡二十多年,那是因为我有孩子!在中国,有孩子是很重要的事儿!当初怀里有南南这小肉团团在,我才能镇住场面!爷爷奶奶才挺我!我才名正言顺!可是你呢?结婚这么久,你和楠楠也没一儿半女。你凭什么?你说的对!这是苏家的产业!可你姓郑啊!” 郑扶苏脸色一变,他咬住了嘴唇。 丈母娘这话说的……就跟他没孩子是他的问题似的…… 黎丽坐直了身体:“这次我去温哥华见了爷爷奶奶,难得老两口儿身体还挺好的,还是那么爱说三道四。奶奶跟我说,南南表姑的小儿子长得很像样儿、也聪明,表姑两口子都同意,把他过继给我养老送终。” 郑扶苏骇然抬头上下打量着黎丽:眼前的丈母娘满头乌发,皮肤润泽,眼光烁烁,动静生威。不知道的说黎总三十出头也有人信!想黎总叱咤商场二十年,现在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郑扶苏甚至觉得现在的黎丽才是她一生最繁盛的年华!给她养老送终?开玩笑吧! 果然,丈母娘嘴边儿也噙着冷笑:“都是千年的狐狸,我不跟你说聊斋,说什么给我养老?无外乎不能让姓苏的生意落到旁人手里罢了。扶苏,你说这里的旁人是谁啊?” 郑扶苏黯然叹息:“惟使君与操耳。” 黎丽“噗嗤”一笑:“你这孩子!”可刚挑起嘴角儿,她又叹气了:“哎……你这孩子……”定定神,黎丽的声音不咸不淡:“扶苏啊,奶奶常说,‘扶苏扶苏,这孩子名字好。招赘他做女婿就为他能扶着苏家的孩子’。可是现在……那个要他扶的孩子不在了啊……你还有什么用呢?” 微微打了个寒颤,郑扶苏发现丈母娘罕有地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肩上,她甚至同情地端详着自己的面孔:“所以你不会真的觉得,只要你足够努力,足够吃苦,爷爷奶奶就把你当家里人看吧?” 郑扶苏深吸了口气,他垂下头眼尾瞬间红了好一大片。 大概是黎丽没有关好窗,寒冬的朔风“嗖嗖”地钻进室内,吹得人骨头都凉了! 郑扶苏觉得浑身冰冷,唯黎丽在他耳边吹了口暖暖的人气儿:“卖了吧……变现!咱俩一人一半,拿钱走人,以后各过各的,不好吗?” 郑扶苏猛然抬眼,满脸惊骇地看着黎丽。他想到丈母娘会说服自己,他没想到是这么诛心的口舌。丈母娘果然是有手段的! 然后,她意味深长地拍着他的肩:“不急,想想,咱们都好好儿想想。我们还都有时间。” 梁山文学在线阅读有限公司 周楠尔端坐办公室,看着保安大哥给发过来的视频截图,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这可怎么办呢? 一连三天,林淮北这位“老公”樊贵在他们写字楼门口儿恨不得打卡!得亏淮北现在上班来得早,下班儿大伙儿送她从后门出去,交给接她的人,两边儿才没照面儿。 周楠尔已经拜托保安大哥了,给看着点儿,别让这货进楼! 可是人家保安也为难:“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我们只能给您尽量拦着他。再说我拦着他进门,他难道不会翻墙吗?有什么纠纷还是尽快解决吧,老躲着人家不是事儿。” 周楠尔就“呵呵”了,什么纠纷?怎么解决?把淮北交出去?那像话吗? 周老板昨天报警了,警察同志来了之后,了解一番情况,人家也挺为难:“那我们也不能拦着他在马路上蹲着啊!毕竟也没起冲突。” 警察同志跟淮北说了:“这位姑娘,我听明白了,这不叫买卖人口,现在收彩礼的多的是,你们俩既然领了结婚证就算合法夫妻。如果对结婚手续有质疑,你去起诉民政局。有矛盾小两口儿慢慢儿谈。能过就过,过不了离婚。家庭纠纷我们派出所管不了。”说完,警察同志就走了。 目送着警察同志离开,林淮北面如死灰:“他怎么可能同意离婚呢?他花了三十万啊。” 周楠尔嘬着牙花子点头:“那是不能同意。”樊贵的面相儿他看了:乡下壮汉!混不吝的糙人儿!花钱娶媳妇儿在生他养他的故乡,那是天经地义的铁律,符合公序良俗,所有人都觉得没毛病!那三十万指不定是他多少年的积蓄呢!也许为了跟淮北成亲,还该了外帐!结果钱花了,媳妇儿没了,他能不红眼珠子吗?肯定没完没了啊! 经过一番深刻的思想斗争,周楠尔犹豫了、含糊了,他寻思:我是不是干脆劝淮北自己辞职算了?没错儿!这姑娘是挺可怜的,但是太惹事了!我才多大买卖?我受的了天天有个花胳膊老乡拿菜刀在公司门口站着吗? 虽然淮北现在有人接送,可是百密还有一疏,天长日久,难保不出事儿啊。 权衡良久,周楠尔下定决心:要不我干脆跟淮北谈个优厚的条件,让她离职算了。医药费什么的我也不要了,救命之恩也不用报答。三春去后诸芳尽,咱们各自须寻各自门。 不是他心狠,是他没辙…… 走出自己办公室,周楠尔刚要张嘴,他就瞅见:淮北正坐在办公桌前特别认真地沟通新作者呢。说到兴奋的地方,这傻丫头脸庞发光,眼里冒火,她点头如捣蒜:“对对对!独立精神、自由思想!咱们写东西,不能光想火不火,更得想该不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辛酸悲凉,难道写故事就是为了粉饰太平给自己挣口饭吗?所以我觉得您应该跟我们签约!咱们的创作理念是一致的!咱们得一起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一点儿!” 周楠尔一下子就愣住了!在嘴里预热了半天的绝情话儿,在舌头边儿轱辘来轱辘去,好难说出口。 那边儿的淮北放下了电话,看来是聊成了,她高兴得满脸通红,跟个做成了什么了不起事儿的孩子似的。可当她抬眼看到自己的时候,周楠尔看出来了,姑娘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周楠尔难过地想:我现在的嘴脸……一定很难看吧…… 果然,他就见林淮北怯生生地问:“老板……樊贵又来骚扰咱们了吗?” 周楠尔摇摇头又点点头,这话碍口,可他还得说:“淮北啊,你预备怎么摆脱这个人呢?总不能全公司陪着你躲躲藏藏一辈子啊……” 林淮北那时的神情就跟三九天被当头淋了一瓢冰凉水似的,刚才那么热切的眼神,顷刻就失去了光。这个女孩子飞快地垂下头,难过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我知道,我一直在给您惹麻烦……可是……可是老板!我会好好工作的!真的!我每天都有加班!淮南……淮南的更新反馈不是也很好么?我……我一定努力……” 周楠尔脱口而出:“可您得怎么努力才能让一个给了彩礼的人放弃娶你呢?三十万啊!人家能放过你吗?我们能把你平安送走三天,我们不可能天天给你当保镖啊!你出了事儿,我是要负责任的!淮北!不是老板心狠,咱买卖也不大,要是天天防着人上门闹,那就什么都别干了!大伙儿也得吃饭不是?” 林淮北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泪水迅速蓄满了她漂亮的眼睛。她那么尴尬地站在那儿,同事们都特别同情地看着她。 没人为她说话,大伙儿都知道:老板说的也有道理,他们是叫梁山,不是真梁山。耍耍嘴皮子还凑合,赤膊上阵跟人家工人阶级肉搏真不是个儿!淮北很好!但是沾了这烂糟的事儿,她就跟染了瘟疫一样,会连累别人!大家都垂下了头,都愧疚,都说不出话来。毕竟在座的,五成有房贷,还有五成恨不得买房呢。 那天,淮北哭了。她哭得呜呜咽咽,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儿。她一边哭一边说:“我就是想靠自己的力气挣点儿钱……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这凭什么不叫买卖人口……难道父母卖我就天经地义了吗……我被卖过……难道就连上班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周楠尔尴尬地上前一步想拍拍淮北的肩,他的手伸出来了,但是没脸拍下去。他自己都觉得怪臊得慌的。辞退淮北,在一定程度上得算助纣为虐。 周老板努力清了清嗓子:“淮北啊!要不……老板多给你几个月补偿金……你去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再找份工作……不好吗……” 林淮北到退一步,她有些愤怒地朝他大声嚷嚷:“可我喜欢这份工作啊!凭什么我要走?!被卖了又不是我的错!” 周楠尔赧然了。他脑子里浮出一句话:小孩子才问对错,成年人只问能不能行得通。虽然这话有道理,单他很为这句话为羞耻!活着哪能不问对错?!人类怎么好意思这么狗呢? 林秀娥站在门边儿,特小声地嘀咕:“老板你说得轻巧。淮北连身份证都让父母没收了,你让她上哪儿找工作去啊?” 听了林姐姐这句话,淮北哭得更伤心了。 这个淮北长得漂亮,声音好听,哭起来就份外惹人疼。 美人落泪,英雄下跪。直女爱GAY,鸡蛋摔碎。 本是人间四大惨事!何况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 于是,人民群众纷纷倒戈一击,用指责的目光瞪着周楠尔。 那暗潮汹涌的劲头儿!不知道的还当是周楠尔把林淮北给卖了! 周楠尔怒目:“你们看我干嘛?到底谁是老板?” 办公室里顿时跟苍蝇成精了一样,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嗡嗡”声。 “老板也不能不讲理啊……” “就是……哪有买卖人口,开除受害人的……” “屈从恶势力,你还挺光荣……人家还没吓唬呢,咱就先尿了。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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