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南稍微松口气:“我伤得不重,不用去医院。你替我好好看着办公室就行。东苑晦气与否我不明白,我得先查查是不是‘家丑’。” 听到孟源“啊”了一声,苏淮南挂断电话。 孟源跟她妈是一头儿的,她不想跟他多说! 安置好了董事长,江森仔细检查了一遍三楼的施工现场:安全网的破口整齐,不像磨损断裂。施工队得知差点儿砸死房东,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开除了两个贴砖儿的小工。 被开除的小工大声喊冤:“老板!瓷砖还离楼梯口远着呢!怎么会从那儿掉下去?不是我们的错儿啊老板!” 江森脸色阴沉地扭头离去,他想报警,她老板没让。 这么想来,她老板知道是谁要害她了?江森毛骨悚然,这叫什么娘儿俩?! 那年那月那一天的傍晚,下起了漂泼的雨。 郑扶苏梦中惊悸,周身盗汗。 他陡然坐起:门外传来急促的停车声音。 郑扶苏慢慢起身,隔着落地窗向外看:扭曲被狂雨扭曲的天地之间,有个刻入骨髓的熟悉身影,正一路狂奔向他跑来! 郑扶苏心头狂跳,他下意识地向她张开了双臂想抱住她。 这个动作只做了一小半儿,他就自卑地收回了胳膊。医生说他现在是个活动的传染源。她又怎么会喜欢他?她一定会嫌他脏的!一定会的! 思一及此,郑扶苏扭头而去,径自躺回床上。看看他这个倒霉的样子吧,他早不配了。不,他就从来没配过! 苏淮南瞠目结舌地望着窗边郑扶苏远去的背影,她真有点儿火冒三丈:怎么说走就走?!你眼里丁点儿没我是吧?! 想这几个月小苏董事长天天上班点卯,谁看见她不得点头叫句董事长?何况自从拿下美源的案子,就连陈玘墨都不敢再小觑她一分一毫! 小黿黿说得对:一个废后你拽什么拽?! 苏淮南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她站在雨里紧紧抿住了嘴。 江森特别尴尬:“老板,要不我给您打他一顿出气?还是咱干脆把他轰出去让他流落街头?算了老板,你就当他跟你撒娇吧。” 苏淮南勉强笑笑:“我真是上辈子该了他的!”说罢,她拉出自己的行李箱往别墅里跑。 江森赶紧过来帮忙:“老板!你手不行。我来!” 苏淮南闷闷地想,什么时候郑扶苏能跟江森这么有眼力见儿就好了! 俩人冒着大雨冲进南苑,好容易把行李扛上了二楼,江森擦把脸上的雨水:“老板,您想住哪间啊?” 苏淮南一脑门子官司:“离他最远的那一间!” 苏淮南没想到江森扭头就把自己行李往楼下搬!也对,整座别墅就楼下的客房离郑扶苏住的主卧最远。苏淮南刚跟江森往下走了两步,她忽然又觉得很不对劲:“不对啊!凭什么我躲着他?!这还是不是我家?我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儿!” 江森强忍着笑:“是,是,是。都是您说了算!” 苏淮南白了江森一眼,又“吭哧吭哧”地把自己箱子搬上了二层。 南苑二层格局精致,一间大主卧占了一半儿,楼梯对面两间客房,一大一小。现在主卧布置得跟加护病房似的让病人住,她就是别墅的主人也不好意思把人家轰出来。犹豫再三,苏淮南咬牙切齿地选了最小的一间卧室。就因为这间和主卧距离最远,她要跟郑扶苏分开,以示自己在跟他发火! 对着如此幼稚的老板,江森捏住大腿才没乐出声儿来。他笑了笑,好歹帮老板把东西拎进屋,然后自己住楼下客房去了。他笃定未来的日子,南苑二层必然擦枪走火儿,他非战斗人员最好找个掩体撤离。 好歹安顿了一下儿东西,江森警惕地观察了一番这座精巧别墅。在老板名下的所有地产里,南苑最便宜也最紧凑。这就不是正规地产公司开发的物业,其实是工厂买地规划的时候工业区赠送的一小片儿无用犄角—水中飞地,当初这里的几间破房是老乡看鱼塘用的。 锦华实业要了这块地也没用,荒废了好多年。后来黎丽生意做大,偶尔心动,在这里盖了小小的两层别墅,面积不大,图个精致可爱。当初黎总是预备着在这里办些不合在家做的事儿。还没等别墅盖好,黎丽就觉得自己想错了,以黎总在锦华的威望手腕儿,她要干什么都不用背着人!退一万步说,丈夫死了,孩子小,黎总干什么不是光明正大? 她住这儿不就示弱了么?又兼这里三面环水,算命的说阴气重,所以黎丽没住过几次。苏淮南自然就更不来了。 江森背着手,围着南苑走了一圈儿:这个地方十足偏僻,一个老旧的摄像头并不能涵盖进出的小路。不过想想也没关系,有江森住一层,就算一夫当关了。犯罪分子总不能武装泅渡,爬墙上来掐死董事长吧?那就行了! 别墅里的苏淮南摸摸索索地把自己房间收拾了个大概,她满心凄凉地坐在了床上,这间屋也就十平米,她又住回小房间了,跟当林淮北时一样。 而且,她又回到郑扶苏身边了,跟当林淮北时一样。 又有人不想让她好好活着了,跟她当林淮北时一模一样! 南苑的二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外面静悄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郑扶苏干嘛?苏淮南有些嗔恨:你又不是病得不能下床,就不能过来跟我打个招呼么?真没礼貌! 她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过去看郑扶苏一眼!抛却一切意气用事,过去的因果,也许她该听他亲口说说。 苏淮南走到镜子前,理了理略湿的长发,对着肤若凝脂的镜中人,她笑容发苦:也许奶奶说得对,两只狗好过一只狗呢。 深深呼吸,苏淮南信步走到主卧门口。她例行公事,敲门三响。 很快,里面传出一声明显中气不足的:“请进。” 苏淮南推门而入,南苑所有的房间她都有钥匙,郑扶苏住在这儿,理论上就像贝儿公主住进了禽兽,啊,不,野兽的城堡。她可以随时随地进任何一个房间,不需要任何人的首肯。但是她还是礼貌地敲门了,她不是没分寸的人。 进屋之后,苏淮南就看见郑扶苏病恹恹地靠在床上咳,他脸色憔悴,精神好差的样子。看见自进来,他忙不迭地自己戴上口罩。 苏淮南的心啊……不知不觉又软了一些…… 她强打精神,堆出最温和的笑容:“我知道,也许你还没准备好见我。可是东苑别墅火灾,现在装修得热热闹闹,根本没法休息。所以我恐怕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郑扶苏勉强止住咳嗽,口罩下的他看不到表情,只有眼神像阳光下的冰雪,明亮又脆弱。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好像在看这辈子的怨念。 郑扶苏越不说话,苏淮南笑容就越僵硬:“那什么……你不用担心,我也不会打扰你。咱们虽然同住一楼,但是各过各的。你好好养病,当我不存在就行。” 她越说越快,说完起身。 苏淮南觉得自己这是让人家看得落荒而逃了! 她尴尬到闭眼攥拳:讨厌!你全程冷脸,我当然胡说八了!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 就在苏淮南飞身冲出主卧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个气虚的声音叫住了她:“南南!” 苏淮南猛然立定回头:“什么事儿?” 病床上的郑扶苏指着她的手,声音虚浮急切:“为什么包绷带?怎么弄的?出了很多血的样子!” 苏淮南看看自己的手掌,决定先不掀开底牌:“没什么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郑扶苏陡然不悦:“什么叫你自己不小心?你怎么会伤到手?照顾你的人是干什么吃的?陈玘墨都不考核江森工作的吗?!你到底怎么伤到的?你就不告诉我是吧?!” 察觉到苏淮南异样的目光,郑扶苏猛然住嘴:“是……我不该多管闲事……我也没资格这么跟你说话……” 也不知道为啥,苏淮南被嚷嚷了一顿,心情居然略微转好:“你没有多管闲事啊。我是觉得小小伤口而已,犯不上让你操心。嗯,你早点儿休息吧。我搬过来呢,就住最里面的那一间,江森也搬过来了,他住楼下。有事你可以叫我们。” 说罢,苏淮南礼貌地退出了主卧,这一趟来得急去的快,真像来跟室友打招呼的新房客。目送窈窕前妻小心地关上了房门,郑扶苏浑身乏力地软倒在枕头上,他以手扶额,难过极了。 他太知道她了:客气、礼貌、有距离感的温柔,是专门属于苏淮南的壳子。她家教良好,富贵天成,从小到大也没什么人惹她不痛快。 所以她习惯这样把自己和不喜欢的东西隔绝开来,疏离又体面。 郑扶苏忽然觉得胸口好疼:她才是跟他怄气呢!陈玘墨真是看不清楚形势,怄气这种事儿是要讲资格的。这屋子是她的地盘儿,他出了这个门儿就走投无路,他有什么资格……嗯……他什么都没有……他从来都是一无所有…… 那天的南苑灯火通明,小苏董事长搬进来,这座房子都元气满满。 南苑的隔音效果其实不好,郑扶苏静静地躺在床上,他能听到江森在楼下看一场精彩球赛;他知道苏淮南在二层浴室里听着音乐慢腾腾地泡澡。 郑扶苏喜欢有人和他住在一起,他喜欢听嘈杂的声音,他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南南沐浴露的味道--淡淡的,含着水蒸气味道的焦糖牛奶甜香。 她总能发出这么温柔的味道,让他恐惧混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郑扶苏没有和人说过,他已经一个人过了好几个月了。他不喜欢万籁俱寂的夜晚,他不喜欢惨白的月亮照进他的房间。月亮的颜色冷森森的,让他错觉自己已经变成了尸体,那个房间就是埋葬他的坟墓。于是他就越病越重,如同陷入沼泽,不能自拔。也怪不得房东要把他轰出去,就那么孤零零地在那房子里继续耗下去,他早晚会死在那里。 那样死得话,会给人添麻烦。 苏淮南大概洗完了澡,他听到她轻声哼着什么歌儿回了那边儿的卧室。他对她太熟悉了,闭上眼睛,他看到了她披着浴巾的身体。 郑扶苏悲伤地捂住了双眼,他思念她的温度,他思念她的味道,他思念她软绵绵的身体。他没法骗自己,他想她想得发疯。 为什么黎总说他PUA了她呢?!这十年来,明明是她无所不在地浸润了他全部的生活! 如今水滴石穿!绳可断木!他已泥足!可她却说走就走!把他弃如敝屣! 离开了她,他的日子就像他的肺一样,充满空洞,呼吸带血。 于是他恨了她好长时间!然后她就更不给他好脸色! 大概是久违的沐浴露味道刺激了他脆弱的呼吸系统,那天郑扶苏难过地蜷起了身子,他捂着嘴咳了很久,只是咳也不敢大声,他担心她嫌他吵,然后就从这里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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