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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些故事，淮北那一下午几乎忘记了自己刚刚从个吓人的地方逃出来。而最吓人的是……那个地方儿竟然是她的家…… 筛了半天的稿子，淮北对自己建立了初步的信心。 然后，她北很慎重地从网站后台敲入了一个作者ID：淮南。 屏幕上立刻显示了好几部署名“淮南”的小说。 排名在最上面的，是一个正在连载的大长篇--叫《两生花》。这文的热度不错，读者反馈也好。异常的是，作者最后一次更新是三个多月以前的事儿了。故事底下一拉溜哭着喊着催更的，一个月前可怜的读者们还哀求太太填坑，现在已经直接变成祈祷上苍显灵了。可见这个故事还是挺有观众缘儿的。 周楠尔对这篇《两生花》很看中！不为别的，已经有大厂来谈影视化了。淮南半年前跟他们公司签了代理协议，如果IP出售，一定会有大笔佣金提成。《两生花》是公司目前重点跟的一票业务，而且眼瞅着成面儿挺大。谁知道就在这么个全体暴富的节骨眼儿上，祖宗淮南坑了！刚才老板都快哭出声儿了！ 淮南是淮北直线负责的作者，据说全公司上下只有淮北能联络到淮南本人。也不知为什么，公司那么多编辑淮南只肯搭理淮北。所以淮北病假那么久，周楠尔把淮北手下几乎所有作者都重新分配了编辑，他就没敢给淮南城头易帜。有一度周楠尔甚至想亲自和淮南接洽，无奈淮南压根儿不给他面子。无论周楠尔怎么给淮南发站短，淮南都不搭理他。周楠尔有心给淮南打电话，但是惊讶地发现网站完全没有这祖宗的联系方式。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地了解，周楠尔才知道：淮南是个对自己隐私保护到变态的怪人。她从不透露自己的电话、住址，或者家庭信息，更别说照片了。周楠尔听淮北偶尔说过：淮南家挺有钱的，出版社这点儿稿费祖宗不放眼里。谁都拿她没办法！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那么一作者，说白了这主儿油盐不进！ 据说她之所以来周楠尔旗下网站写稿儿，完全是因为跟淮北聊得来。 所以淮北不在公司，淮南就理所当然地把大伙儿给鸽了。 痛定思痛！周楠尔时常疑心：淮南是不是跟淮北有奸情？！她俩是不是背着他姬圈儿扛了把子了？虽然签约的时候，他见过淮南的代理人—她那高岭之花的老公一面儿。无奈周总写文儿的出身，他是特别能脑补啊！也有点儿为了这层缘故，淮北消失俩月音信皆无，周楠尔没下狠心跟她解除劳动合同。 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把淮北盼回来了，“引淮南出洞”这活计自然还是得淮北干！ 面对老板如此殷切的期望，林淮北压力山大！老实说，林淮北对此事殊无把握！她现在完全不记得世上还有淮南这个人了！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法术才能把这位祖宗叫出来！无奈老板早已黔驴技穷！她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和淮南联络前，淮北特意看了看淮南写的《两生花》，她至少要把这个故事温习一遍才好跟作者言之有物不是？于是那天下午，淮北奇妙地沉浸在了一个她熟悉无比的故事里：淮南的文笔很好，属于纤弱敏感的那一卦闺秀风。她明明写了个假托灵异神仙的言情故事，脑洞也没什么特别出奇之处，还处处都是泼天狗血，可淮南就有本事不疾不徐地给你娓娓道来。看得出淮南是个博览群书的作者，各种典故烂熟于胸，所以她写故事还是很吸引人的。 阅读这个故事，让淮北产生了久违的熟悉感。她已经很久没对任何事物产生过熟悉感了。这个感觉让她有点儿惊喜！甩甩头，额际突然传来些微刺痛的感觉，她还是不能用力地回忆过往，如果使劲儿想，就脑袋疼。轻叹一声，林淮北决定放自己一马，暂且顺其自然。 哎……她这个人骨子里很有几分得过且过，她自己知道的，仔细想想这样懦弱婉转倒是跟淮南的文风有几分相似，怪不得她俩要好。看了个大概之后，淮北觉得可以跟淮南联系了。 些微紧张，林淮北先是按常规手段给淮南发了几条站短。 当然没人搭理，其实别说高冷的淮南，就是一般作者也不常看站短。一年看一回的马大哈有的是！淮北恍惚记得，有人跟她说过：站短这种联络方式在他们公司约等于漂流瓶！回复随缘！ 用完了常规武器，林淮北认真地从自己的手机上寻找淮南的联系方式。 她首先发现了她的微信！淮南的微信昵称叫苏淮南，看来淮南是她的真名儿。她的头像是一朵手绘玫瑰花，并未着色，素净可爱。 淮北果断呼叫了淮南，请求语音通信，对方不理她。莫非小祖宗是生气她这些日子冷落了她？ 淮北瘪瘪嘴，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一遍。很快，她找到一条标注“淮南大小姐”的记录，里面有一个手机号，还有一个座机号儿。这两组电话号码，淮北读来熟稔，于是她相信：自己跟淮南一定特别好，好到俩人经常电话联系。 林淮北拿着手机，深深呼吸，然后拨了出去。按播出键的时候，淮北特别紧张，她不知道那边儿接听了电话她该说什么？ “淮南你好，我是林淮北。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不更新了？啊，咱们别谈细节行不行？我车祸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淮南那么傲娇，能不能把她拉黑了事？ 很快，淮北发现预期的尴尬并未成真，淮南关机了。淮北些微狐疑，她看了看表：下午四点多，还是工作时间，不早不晚她不应该休息啊…… 看了看那个座机号码，淮北心底有些许抗拒：不知为什么，她不是很想拨通那个电话。 有心晚点儿再打淮南手机，可想想老板那火上房的样子，淮北又觉得不能偷懒！老板救了她，她得报恩！淮北抿了抿嘴，拨通了座机电话。她开始没抱什么希望，这年头儿谁还用座机啊？ 谁知道电话居然通了，响铃几声，对方接听的是一个甜美女声：“喂，这里是锦华实业，您好！” 居然是个公司的前台小姐！ 林淮北心头一动，她对锦华实业这个名字莫名耳熟，想一想这似乎又不是个什么知名的民用消费品牌，那是在哪里听到的呢？一定是淮南告诉她的！ 对方前台言辞客气：“喂？您有在听吗？请问您找哪位？” 林淮北连忙收起思绪：“您好。我找淮南。嗯，我找苏淮南。” 这下儿换对方前台愣住了。 淮北等了几秒钟，不闻回复，她轻声催问：“喂？您好？我找苏淮南。” 前台小姐些微仓惶：“啊，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找董事长有什么事儿么？” 林淮北瞠目，心想：啊？淮南是董事长啊！好了不起！怪不得看不上出版这点儿小钱！ 想是这么想，她尽量让自己回答的比较专业：“我是苏淮南小姐的出版编辑，我有版权的事儿要跟她详谈，麻烦您给转接一下儿好吗？” 前台小姐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好在训练有素，她反应也快：“这样啊……您稍等……我给您转到郑总那里好了……” 电话里传来了悦耳的等待音乐，很快，一个低沉男声自电话那端响了起来：“喂？请问哪位找苏淮南？” 淮北抱着电话，突然愣了：这个声音……好熟悉啊…… 也说不清为了什么，她突然头疼！疼死了！淮北抱着电话，一点点地靠坐在垫子上，忽如其来的委屈感！委屈得好想哭！不行！不能哭！她在工作呢！她现在一无所有太需要这份工作了！ 淮北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无奈她的声音莫名有点儿颤抖：“喂……我，我是林淮北……我……” 谁知听了她的声音，对方突然也激动了起来，男子的声音陡然提高：“你说什么？！你是谁？！” 淮北被吼得莫名所以，她咽了口唾沫，有些害怕，还有些结巴：“我……我是林淮北……我是苏淮南小姐的出版编辑……我有版权方面的公事想和她谈。请问我能和她本人聊几句么？” 闻听此言，对方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淮北以为电话那边，那个男子已经离开了。 就在淮北预备放弃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一个些微颤抖的低沉声音：“为什么……我会听到你的声音呢……我的淮南……她已经过世了啊……”
第八章 披皮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电话那边儿的陌生人一哭林淮北就慌了。她好像分外见不得这人难过，听见他抽泣她都心有戚戚焉的。 于是林淮北立刻就开始口不择言地安慰对方那个男子。说老实话她不太擅长这个，林淮北自己觉得除了最开始脱口而出的那句“节哀顺变”还算中规中矩，她其余言辞全线崩坏，不知所云。 别说是她，就是老板也没想到淮南死了啊！ 她今天下午和老板沙盘推演，老板说了：“最坏的情况是淮南让别的网站责编小妖精勾搭跑了！” 然后老板就叉着狗熊腰翘起兰花指，一脸老鸨样儿地戳上了她的脑门子：“车祸之后你怎么不解风情了？怎么老相好儿的作者都留不住了？” 老板痛心疾首：“淮北啊！你一定得打起精神来！当编辑的天职就是留住作者的春心！一个优秀的编辑只能渣作者，不能让作者渣！” 老板谆谆教诲：“淮北！醒醒！你以前也是老子的头牌编辑！你今年夏天还是个优秀的狐狸精呢！我不管！你一定得把淮南的魂儿给我勾回来！让她死心塌地给咱更新到死！” 林淮北是万万没想到啊，倒霉老板一语成谶真把人家淮南咒死了！真是好的不灵丑的灵！ 所以惊慌失措外加做贼心虚的林淮北完全不知道怎么跟丧家继续聊下去，而对方显然没有率先结束通话的意思。于是，老实巴交的林淮北只好再一次磕磕巴巴地向对方表达了无比同情和巨大哀悼。然后她询问了一下儿，淮南是什么时候过世的？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天不假年了呢？ 无奈对方讳莫如深，非常客气地陈述：“事发突然，家属哀恸，不愿声张，请您理解。” 那……林淮北也就只能理解了…… 说也奇怪，明明电话接通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儿情绪激动，可是对方男子好像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尽管电话里他的呼吸还是略显急促。 淮北不由揣测：他……这难道是吓着了？我的声音这么可怕么？ 不过她也顾不上这个了。她想赶紧找个明白人问问：作者死了怎么办啊？她得马上知道答案！ 就在淮北又客气两句，想挂断电话的时候，对方突然换了个话题，那语气好像是盼着和她多说几句，声调儿居然有点儿悉心掩藏的卑微：“那么说……您是淮南的编辑了？” 淮北下意识地点点头，旋即想起来电话的另外一头儿看不见她点头，淮北立刻开口说话：“是的。我本来是想和淮南商量小说更新的事儿。她的故事写得很好，获得了很多读者的肯定，还有可能出售版权。总之在我们这里不论编辑还是读者，大家都很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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