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炳的呼吸越来越轻了, 寒凉的空气让他的血液变得越来越浓稠。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他必须马上得到救治。 可是这里只有他们三人,她该怎么带着谢炳下山? 怎么办、怎么办…… 自长大以后,这是苏浣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绝望。 “谢炳,你醒醒。”她只能哆嗦着双唇,一遍遍地祈求。 就在此时, 转角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苏浣!!谢炳!!”那人捡起掉在低处的手电筒,冲苏浣奋力挥动双臂。 苏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用哭腔大声喊道。 “宋漆, 快来, 谢炳受伤了!” 宋漆身后还有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 听到她的求救,三个人快速跑上来。 警察三下五除二就把转身想要往林子深处逃窜的李明义制服住了。 宋漆和另一名警察把谢炳迅速抬下了山。 等苏浣看清谢炳身上的伤,她几乎站不稳身体。 他的背上被砸出了一个硕大的血窟窿,衣服已经完全被割烂, 皮肉掉落,鲜血似泉水般从里面流出。 而她被他护在怀里,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她握着谢炳的手,泣不成声。 谢炳被第一时间推进了抢救室, 手术做了整整两个小时。 苏浣从来没感觉到,时间竟然可以变得如此漫长。 手臂和膝盖上的伤口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无法引起她的半分注意。 她只在乎谢炳的安危。 “没事的,没事的。” 她流着泪安慰自己,可心仍旧悬在嗓子眼,未曾放下一丝一毫。 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苏浣第一时间冲上前。 她的身上满是血污,姣好的面容只露出一小块洁净的肌肤,看起来好不狼狈。 只有一双眸子盈润而晶亮,紧张万分地盯着医生。 “病人背部遭受重击导致大量出血,我们已经做了清创和缝合手术。此外他的后脑勺也因为打击产生了脑震荡,进而处于昏迷状态。” “目前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需要多加观察,以防出现血管破裂、颅压升高或颅内出血等情况。” “先让病人住在重症监护室,等明天再做个脑部影像和全身检查。” 苏浣终于稍稍安心,她忙应下,而后问道:“医生,他……大概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医生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这个说不好,短则三五天,长则月余。” 苏浣怔愣了几秒后点头。 那块掉下去的山石像是落到了她的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情绪翻江倒海,不知是心疼还是自责更多一些。 片刻后,她透过一方极小的玻璃,勉强窥见谢炳的情形。 他的头上戴着氧气罩,身上插满了仪器。 他毫无意识地躺在病床上,安静得像是一个沉睡的孩子。 只是还未完全止住的鲜血,晕染了身下的床单,让他仿若睡在绽放的荼蘼花上。 苏浣想起他的怀抱。 温暖而坚定。 却半分没有考虑过自己。 她的手指滑过玻璃,勾勒着他五官的轮廓。 “谢炳……”她的嗓音里,是与眼眸中如出一辙的眷恋。 苏浣忽然头脑发晕,她踉跄了一下,撑着墙壁才没一头栽在地上。 宋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苏浣,你也受伤了,去处理一下吧。谢炳这里有我守着,你先好好休息。” 里面倒了一个,外面的这个也伤痕累累。 让人好不唏嘘。 苏浣抹了抹脸上已经变得冰凉的泪珠。 她转过身,对宋漆认真地鞠了一躬。 今日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她和谢炳恐怕都要命丧于荒山。 “嫂子客气了,如果是我有难,谢炳也会这样做的。” 宋漆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 —— 上天眷顾,一夜过去,谢炳并没有出现医生担心的情况。 他的生命体征逐渐趋向平稳。 苏浣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受了当头一棒。 医生告诉她,检查结果显示,谢炳脑部组织有损伤。 这意味着……他有一定的几率再也醒不过来。 宋漆以为苏浣会伤心欲绝,可她并没有哭。 她平静得有些反常。 她只是把谢炳转到了景南大学附属医院,这里拥有全市最权威的脑科专家。 她同样在病房里住了下来,除了洗澡和打水,几乎没有离开谢炳半步。 “他一定会醒过来的。”这是宋漆听见苏浣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宋漆不知道,苏浣早已下定决心。 他躺多久,她便陪他多久。 她不信他会这么狠心。 苏浣轻柔地托着谢炳的胳膊和腿,熟练地帮他翻身。 他阖着眼眸,好看的眉眼舒展,乖巧地像一个娃娃,任由她摆弄。 生病让他的皮肤更加白皙,在光下几近透明。 苏浣盯着他的隆起的鼻梁和眉骨瞧。 瞧着瞧着便红了眼眶,入了神。 病房外一阵突如其来的喧闹声将她拉回现实。 苏浣皱着眉,走过去打开门,却看见一张让人厌恶的脸——谢崇。 兴许是他在工作,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的粉底。 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妆造、服装更是一个不落,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人,俨然是一副大明星的模样。 可精致到了极点,便显得很是虚假。 苏浣走出病房,手疾眼快地把门关好,用身体挡在把手前。 “谢崇,你来干什么?!”她眯着眼,气场全开,语气不善地问道。 谢崇笑了笑,“情真意切”地说。 “当然是来探望我受伤的弟弟。” 他指了指身后的这群人:“这些都是媒体朋友们。” 谢崇扭过头,刻意压低了声音。 “苏浣,在媒体面前展现兄友弟恭、其乐融融,对谁都没坏处。” 谁知苏浣完全不吃这一套。 她对着谢崇身后的镜头,缓慢而字正腔圆道。 “谢崇,他不是你弟弟。” 谢崇脸上端着的完美笑容僵了僵。 “弟妹,你开什么玩笑。” “大家听说了九三钢铁厂绑架案,都很关心谢炳的身体状况。我这个当哥哥的,这几天连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 “你就让我们进去看看谢炳吧。” 苏浣气极反笑,终于明白谢崇是在唱哪一出。 绑架案成了社会新闻,他想要狠狠蹭一波热度。 还真是一个自私自利得透彻的人。 可谢炳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哪里需要他假惺惺的关心? 苏浣冷哼一声,脸上不见一丝笑意。 她站在病房前岿然不动,声调高扬道。 “今天当着这么多媒体朋友的面,我需要澄清以下几点事实。” “第一,谢家对于谢炳并无养育之恩,谢炳早就与谢崇断绝了亲缘关系。” “第二,这是一起恶劣的伤人事件,请任何人都不要拿此事炒作。” 说到“任何人”时,苏浣的眼神毫不客气地在谢崇身上停留了许久。 “谢炳受了伤,谢绝各位探望,请回吧。”她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 谢崇早就在第一时间,在网上大肆宣扬自己和谢炳的关系,就是为了给今天的探望造势。 好立下一个温柔哥哥的人设。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被苏浣利用。 苏浣轻飘飘的几个字,让他又要面对一场血雨腥风的舆论战。 “苏浣,你倒是真敢说。” 这句话,几乎是从谢崇的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苏浣连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 她只对谢崇说了一个字—— “滚。” 赶走谢崇,没过一会,房门又被敲响了。 苏浣不耐道:“不是说了不能进吗?给我滚。” 谁料门外安静了三秒,而后响起一道略有些无奈的嗓音。 “浣浣,是爸爸妈妈呀,我们也不能进吗?” 苏浣心下一惊,走过去把反锁的门打开。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苏母往病房里走,语气颇有些幽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告诉我们。我还是在网上看到了消息,问了其他人,才知道你们在这里。” 今早确实有不少人给苏浣打电话,她囫囵说了两句,嫌实在太麻烦,索性就把手机关机了。 想来是苏父和苏母联系了她的那些朋友。 见他们走到谢炳身边,苏浣没来由得紧张起来。 苏母微微俯下身,观察着谢炳的情况,她刚抬起手,就被苏浣叫住了。 “爸妈,你们别碰谢炳。” 苏母愕然地望着女儿,见到她的眼中满是不安和警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不信任他们了呢? 苏父和苏母皆叹了口气。 只是他们这次什么也没说,收回自己的手,走到不远处的桌椅旁。 苏母的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一大袋东西,现在把它们一个个拿出来。 原本充斥着消毒水味的房间里,突然飘起了饭菜的香气。 “浣浣,你在这里照顾谢炳,应该许久没好好吃饭了吧?” “这是妈特意给你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苏母微笑着冲她招手。 一如儿时放学回家,他们喊她吃饭那样。 那时候苏浣和父母之间没有嫌隙,她总爱在饭桌上,如数家珍般地把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告诉他们。 说到开心的事情时,他们也会笑起来。 说到不那么开心的事情,苏父总是会一本正经地对她说。 浣浣,你别怕,你背后永远有爸爸妈妈。 如今回想起来,已经如此遥远了。 苏浣在他们对面坐下,热腾腾的雾气扑来,熟悉的味道融化在舌尖。 苏父和苏母见她吃了,相视一笑。 “浣浣,之前是我们做得太过了。” “爸爸妈妈始终是你的倚靠,你不必什么事情都自己扛。” 苏浣始终绷着的弦忽然松动了一下。 无处诉说的委屈像被打开了阀门一般,汹涌而来。 她鼻尖发酸,眼泪夺眶而出,掉进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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