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出来。 也不是很想再想了。 姨娘一个温婉的江南小姐,如何会成为姜禹的妾。 祖母看中了姨娘手中的银钱,为了合理地侵占,所以姨娘才要成为姜禹的妾。 ......什么样的情况,一个温婉的江南小姐会‘愿意’成为妾呢? 她不想在此恶心地谈论‘爱’,她从来没有在姨娘眼中看过对姜禹的一丝外泄的情绪。那是什么呢......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了。 姜婳怔了许久,手轻轻地掐紧手心。 要论证答案也很简单,去问青娘便好了。那日姜萋萋的眼神,姜萋萋一定知晓什么,姜萋萋知晓,其实也就是青娘知晓。 姜婳垂着眸,眸色很淡。 天边的月光淡淡地照在少女的身上,许久之后,门外传来了轻声敲门的声音。 月光很淡,屋内没有烛火,映不出青年的影。 姜婳只以为是晨莲回来了,轻声道:“进来吧晨莲。” 说完,少女抬起眸。 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打开门,青年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少女的眼前。 姜婳怔了一瞬,轻声道:“你来了。” 不是‘你怎么来了’或者‘你为何来了’,而是‘你来了’。 她坐在地上,抬眸望着不远处的青年。 屋内昏暗,两个人互相看不清神情,但是谢欲晚听见了姜婳平静声音中的哽咽。 本来姜婳已经不想哭了,看见谢欲晚,不知为何眼睛中又盈满了泪。 青年俯下身,轻声将少女抱起来。 “嗯,下次会早一点。” 其实谢欲晚不是没有想过要早一些来,但是他又觉得他应该给她一些接受的时间,在他面前,她总是习惯将所有的情绪都吞下去,他不想要她这一次也是如此。 所以他在她的院子外等了许久才进来。 从天亮到天昏昏。 他看见晨莲出门,又过了许久,才推开小院的门。 青年将少女抱在怀中,他没有将人放到小榻上,而是一直抱着。 姜婳轻声哽咽起来,手抓紧青年的雪衣,很快,雪衣上就有了一道又一道斑驳的血痕。 只是夜色昏暗,两人之间只有淡淡的月光,谁都不知道。少女被青年放在腿上,许久之后,青年才轻声道了一句:“我们不哭了......” “谢欲晚......”姜婳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无法用寥寥数语去描绘姨娘的苦痛。 青年将她搂紧,一遍又一遍地说道:“我知道,知道的。” 他声音温和,恍若呢喃,少女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谢欲晚,我好想、好想重生到外祖父外祖母离开江南的时候,要是我可以让他们不去做那笔生意,姨娘、姨娘就不会......” 青年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像是冬日的雪。 他望着怀中的少女,温声道:“小婳,季老爷和季夫人去长安,不是为了做生意。那时季老爷和季夫人所有的银钱已经足够了。那次去长安,是为了给前线送银钱。” 青年停顿了一下,摸着怀中少女的头,轻声道:“他们是英雄。” 当年季家共有数百万两白银,季老爷和季夫人去长安之时,暗中携带了所有的银钱,在长安将银钱分为了两份,一份七十万两,捐给了他的父亲,用于边疆的军饷和粮草,另一部分以小婳母亲的身份存在银庄之中。 当时季夫人来了长安,因为是闺中密友,季夫人应了彼时还是姜夫人的姜老夫人的邀约。季夫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姜老夫人派人跟踪将一切都查了出来。 后来山匪之事,小婳的娘亲逃来长安,姜老夫人为了补上姜家这些年所贪污的,就将目光投向了彼时寄人篱下的小婳的娘亲。
第一百零一章 姜婳怔了一瞬, 抬起一双通红的眸。 她紧紧地抱住怀中的青年,声音哽咽:“谢欲晚,我、我很自私, 在姨娘面前, 那些我都不想管, 我只希望姨娘可以好好的。” 青年一只手揽住少女的头,另外一只手搂住少女的腰,将人往怀中送。他一遍又一遍轻声哄着,淡淡的月色映入昏暗的屋中, 远处的册子上染着血痕。 青年一身雪衣自小榻之上垂下,他静静地将头靠着怀中哽咽的少女肩膀上:“乖, 不哭了......” 姜婳的哭声先是变得厉害, 随后缓慢地平静下来。 他们相拥了整整一夜。 像是慰藉。 * 隔日。 晨莲推开门时,看见的便是谢欲晚坐在床边, 她轻声道了一句:“公子。” 青年平静地应了一声, 将手从少女脸上收回。不想吵醒刚刚入睡的姜婳,谢欲晚最后望了床上的人一眼, 走到门外。 晨莲也随之出了门。 “公子, 太子那边还需要多久才会对姜家动手?”一向笑意盈盈的人此时脸上已经没了笑,整个人都透着些冷。 晨莲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比公子先忍不住。 青年淡垂着眸, 平静道:“半月。” 晨莲蹙眉,冷静了一些:“太子那边不是从半月之前就开始谋划, 为何还需半月?” 这话问住了谢欲晚。 谢欲晚倒也没有说‘因为他无用’这样的字眼, 只是难得应和了晨莲的话:“的确太久了,你去帮一把吧。” 晨莲本来还在想法子, 闻言顿时抬起了眸。 青年没有再多言,他透过半开的门,望向远处床榻上的人。淡淡的纱帘垂下,他只能看见少女模糊的曲线。 他看着雪衣上的几道浅淡的血痕,眸停了一瞬。 * 是在日午十分,莫怀在小院中又看见了谢欲晚。 他无言地望向谢欲晚手间的伤,上前一步:“公子,要上药吗?” 谢欲晚只以为莫怀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血痕,轻声道:“不是我的。” 一旁的橘糖也起床了,望见谢欲晚从外面回来,怔了一瞬:“公子,你还未睡吗?” 谢欲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道:“昨日的莲子羹我再试一次吧,如若不行......你过两日再教我。” 本来橘糖心中还在想着什么,听见这一道莲子羹,心陡然停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道莲子羹公子会坐得如此艰难,幸好时下奉行‘君子远庖厨’,否则公子便是生的再好学识再高,有这般丑陋的厨艺,也难登大雅之堂。 橘糖心中这般想着,但是嘴上还是应下。 她望着公子,看见公子净了手后直接进去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面燃起淡淡的烟。 橘糖歪了歪头,其实也还好,公子这不是已经会生火了—— “咳、咳......” 里面传来青年咳嗽的声音,橘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任重道远。 * 就这样过了几日。 姜府内人人都繁忙了起来,因为姜老夫人突然病重了。姜老夫人已经上了年纪,那场大火之后,已经在床上躺了一月,如今病情陡然加重,血一口一口地吐,看着便是时日无多的模样。 但即使这般时候,每日还是只有姜婳一人去‘元宁居’。 无他,姜禹和姜玉郎最近格外地繁忙。 府中其他人,姜玉莹不知为何又被关了禁闭,这一次姜玉莹倒是没有大闹,姜婳听见的消息是想来疼爱姜玉莹的姜玉郎居然打了姜玉莹一巴掌。 姜婳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姜萋萋的事情。 姜萋萋并不是善茬,婚事被姜玉莹退了已成定局,那便从姜玉莹身上撕下来一块肉。至于撕的是哪块肉,姜婳并不在意。 能够让姜玉郎打姜玉莹一巴掌,说明已经是危害到府中的错事了。 不过姜萋萋自小跟在姜玉莹身边,为姜玉莹出谋划策,手中藏了些姜玉莹的把柄再正常不过。 这一日,姜婳依旧像往常一样,去‘元宁居’。 路过的丫鬟手中已经开始拿着白灯笼,姜婳淡淡地看了一眼,唇是平直的一片。到了‘元宁居’,晨莲掀开珠帘,姜婳望向病床上的老人。 自病倒不过一月,老人已经奄奄一息。 可她的姨娘,如今在病床上蹉跎了数十年。 她走过去,同一旁的小丫鬟点头,小丫鬟轻唤了一声‘三小姐’,随后走了出去。 姜婳望向一旁的大夫,轻声道:“祖母如何了?” 大夫摇摇头:“姜老夫人年事已高,又受到了惊吓,如今已经昏迷一月,怕是......” 姜婳望着床上生不如死的人,轻声道:“还请您一定尽力,若是缺什么药材,尽管同我说。” 大夫望了望昏迷的姜老夫人,又看了看情真意切的三小姐,忙点头:“是。” 说完,大夫退了下去。 姜婳望着床上的老人,语气温柔:“祖母,我知道您醒了。” 姜老夫人抬起眼,姜婳看了一眼,随后吩咐晨莲打开了窗户。她声音温柔:“祖母,你知道吗,这些日姜府都开始准备白灯笼了。” 姜老夫人浑身一顿,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府中的中馈已经全部到了柳伯娘手中,父亲和大哥已经许久没有落家了。” 老人的眼睛越睁越大。 姜婳一副什么都不知道地模样,客官地描述着府中的情况:“还有......还有什么呢,最后长安城内传闻着一些姜家的事情,丞相大人同我说,上面的那位很生气。” 已经近一月没有开口说话的老人,支吾了许久唤了一声:“小婳。” 姜婳自然是应了,她如平常一般看着老人。 可老人已然病重一月,此时又如何能说得出话,只能着急地眼睛越睁越大。 姜婳认真看了老人的口型,大抵明白是老人希望她去找谢欲晚救救姜府。可许久之后,姜婳只是轻声道:“祖母,我懂的。祖母自小教导小婳万事不能麻烦别人,无论如何,小婳不会再去麻烦丞相大人的。”【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随后,姜婳望了望天色,轻声道:“祖母,我该走了。” 在病床是一动不能动的老人只能绝望地看着姜婳的身影从眼前消失。 出了门,姜婳对着一旁的晨莲吩咐道:“同大夫说,尽力将祖母的命吊住。” 对于她的祖母而言,生死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如果有一日,姜家在她面前覆灭了,姜禹和姜玉郎在她面前殒命了。她的祖母,便该生不如死了。 晨莲应下。 夕阳西下,晚风吹过姜婳的碎发,她一路散着步走回了小院,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她比晨莲走的快些,故而先一步到了小院。 还未等她开门,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了。青年一身雪衣,头上一方简单的玉冠。她的眼中倒映着青年的身影,像是水中倒映着天色的月亮。 但可能是那日哭了太久,生了些莫须有的别扭。少女歪了歪头,轻声道:“谢欲晚,这是我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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