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微微映着,一身雪衣的青年目光柔和地望着她。 谢欲晚一直温声说着,最后,他牵住身前少女的手,轻声说道:“还......如春花冬雪,明珠生晕,只是这从来只是小婳身上最无关紧要的美德。” 青年说的很真挚。 烛火中,两个人对望着。 那个大雨滂沱的夜,蝉都安静了下来。 * 雨下了一夜。 隔日姜婳醒来时,甚至觉得昨日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 可一转身,她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青年,正持着一本书看着。姜婳捏紧被子,昨夜......昨夜什么都能发生。 说完那些,青年就哄着她睡着了。 待到屋中的烛火熄灭,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她原本以为青年应该走了的。 “醒了吗?”青年望着外面的雨,又转身看向床上的姜婳。 姜婳轻声应了一声,刚睡醒,想着昨日的事情,她不由有些沉默。可因为青年就在跟前,她没有办法用被子将自己的脸捂起来然后质问自己昨天到底干了些什么。 她还是有些羞涩,因为昨日听着没有数清的‘厉害’,她在梦里数清楚了。 不多不少,正好一百条。 她甚至觉得这不是谢欲晚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但是昨日那个温柔看着她,一声一声数的人就是他。 青年放下了手中的书,向着她走过来。 她捏紧了手中的被子,忙自己给自己心中所想转移了话题:“什么时辰了?” 青年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烧之后,温声道:“还未到午时。” 姜婳轻声应了一声,望向了开着的那个窗,外面的雨还是很大。她见到青年摸了摸她的额头,也不由自己摸了摸,轻声对青年道:“没有发烧的。” “好。” 谢欲晚低声应了。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格外地温柔:“昨日我有说,小婳在我心中是最好的女郎吗?”
第一百零五章 自然......说了。 但是姜婳应不下那一句, 听见这一生,不由将头埋了起来。 清晨的光自窗外洒落,少女埋头在青年的怀中, 她脸颊上的嫩肉被柔软的雪衣裹住, 青年轻轻地摸着她的头。 那一瞬, 姜婳觉得每日这样也不错。 比起从前在丞相府的日子,她更喜欢现在。只是她知道这些都只是短暂的幻想,她如今能够沉溺,也只是因为那些困苦都还没有寻上门。 但这样就够了。 从她那日提着裙摆向牢狱跑去的那一日, 她其实就做好了决定。后面无论面对什么,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比起前世被命运和情绪无限裹挟被迫一步步向前, 现在的每一日都是欢愉的。 她抱紧身前的人, 听见他低声笑了一声。 在少女看不见的地方,青年一直温柔地看着她, 在所有不为人知的角落。 * 姜府很快吵闹起来了。 小院偏僻, 故而响声最开始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尖叫声,嘶吼声, 甚至兵器碰撞的声音。这些声音陆陆续续传来的时候, 姜婳推开小院的门,遥望远处。 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小院实在太偏僻了。 她坐在小院的凉亭中,眺望远处。 偶尔, 她能看见模糊的人影,但是好像所有人都被吩咐了一般, 这偏僻的小院, 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官兵来。 青年站在她的身后,她回身望向他。 她说不出她眼中是什么情绪, 但是一定是有情绪的。昨日已经哭了许久,她已经不想哭了,可是青年还是上前抱住了她。 她搂住身前人的腰,轻声道:“谢欲晚,结束了吗?” 外面吵闹的声音不断传来,青年摸了摸她的头:“嗯,结束了。” 他们谁都没有说是什么结束了,但又彼此心知肚明。 姜婳松开了搂住青年的手,再一次望向了小院外,她听见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哭闹声—— “要去看看吗?”青年似乎知她所想。 少女一双眸有些静默,但是片刻之后还是点了头:“嗯,要去看。” 待她说完,谢欲晚望着她,眸色平静:“好,那去看。” 他们从一条比较偏僻的路一直到了‘元宁居’,他们站在侧门外,看着院子里面的乱像。 丫鬟侍卫跪了一地,双手都被捆住。 在他们身后,是瘫坐在座椅上的姜老夫人,虽然未被捆住手脚,但是四周都是看守的官兵。 官兵们行动有序,将院子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翻寻,记录,掠夺。 姜婳远远看着,最后眼神还是落在了祖母身上。 被病痛折磨了两月,被佛咒折磨了一月的老人,本来就如枯骨一般,如今姜家在她面前覆灭,她满心苦痛却因为病重一句话都说不出,看起来一副隔日便要举办丧事的模样。 这不,走廊上被官兵踩塌的白灯笼,本来就是给老人准备的。 姜婳轻声问旁边的青年:“这些丫鬟和侍卫会如何,他们中有许多生面孔,应当是这几月才被买入府的。其中有些人应该只是想为家中添些银两,或者被家人卖了换些银两。” 青年声音平静:“若是没有犯事,不会有大事的。” 他没说,性命无忧,只是脱层皮还是要脱的。 姜婳不知,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她没有再去别的院子,她不想再看见姜禹,也不想再看见姜玉郎和姜玉莹。 按照上一世的结局,他们甚至都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 这一世就不会了。 少女扯了扯旁边青年的衣袖,轻声道:“有些累了,谢欲晚,我们回家吧。” 最开始,谢欲晚以为她说的是姜府的院子。可当少女抬眸望向他时,他突然明白了,她说的是他们的家。 有春日一室梨花的小院。 他轻声应道:“好。” * 姜婳同青年牵着手,却没有太想好要从哪里离开。 她从前觉得姜府的正门是如此遥远,可这一世走了许多次,后来也只如寻常。她想了想,轻声道:“我们从侧门出去吧,一是正门人多眼杂,二是——” 她温柔笑了笑:“姨娘离开姜府是从侧门出去的,我想同姨娘一样。” 其实若是可以,她想把这姜府推了再出去。 青年望了她许久,在四散的吵闹声中,他温声道:“等一等。” 姜婳一怔,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但随后不远处就传来了敲墙的声音,她眸一凝,转身望过去时,就看见一队官兵正将一面墙锤开,墙在他们的敲击下四裂,半刻钟后,一面墙倒了下去,露出外面满是绿树的山林。 随后,一面一面墙在她的身前坍塌。 她眼前的景色开始越出这个困住了她两世的姜府,她站在姜府之中,看见了茂密的山林,也听见了大街之上的吵闹声。 像是一场她舍不得醒来的梦。 周围很吵,真的很吵,一队队官兵敲击着墙,一面面墙一点一点坍塌。她曾经永久失去的自由,一点一点在这样的情况下再现。 以永远不会成为囚|牢的方式消亡。 她眼眸发红:“......谢欲晚。” 她今日不想哭的,但是可能耳朵被吵得太厉害了,可能身体也感受到了墙的颤动,可能没有围墙之后从天空而下的阳光太刺眼了...... 可能很多可能。 她还是哭了。 其实前面那些都是假话,她扑进青年的怀中,同脸颊上所有的泪一起。她搂住身前的人,手不断地收紧,像是用这般才能确定面前的真实。 周围的墙在这一瞬轰然倾塌。 所有光亮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少女抱着面前的青年,泣不成声。 是在这一瞬,她终于意识到,无论是哪一世,他似乎比她想的还要爱她。她的逃避、躲闪、软弱乃至于伤害,从前对于青年而言,是多么不公平的存在。 她突然不信了。 她觉得那个给予她一切美好的青年,前世不会因为一个孩子便对她如此。 他曾经教会她的诗文告诉她,爱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要坚贞,要忠诚,要生死与共,他是如此教导她,他便也应该是如此品格的人。 可能旁人不是,但他是谢欲晚。 他是这世间最秉持君子之风的人,帝王的压迫,家族的裹挟,她的青年都没有改变,又何况是一个孩子。 她不知道前世是哪里错了。但是当她知晓自己被如此深爱,她便知晓是前世错了。 你看,被爱的人会挣扎地生出勇气。 周围墙倒下的声音还在不断的响起,一处又一处,那些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大气恢弘的困住人的囚|笼,原来坍塌之后,也只是一处又一处废墟。 姜婳止不住自己的泪,但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因为同前世有关的一切哭了。 她像是一场雨。 雨下干净了,天便该晴了。 自古如此,她亦然。 * 如若姜婳是一场雨,那谢欲晚就是撑着伞的行人。 从许久以前开始,青年便在为一场雨撑伞。 * 最后姜婳也没有回小院。 因为她真的许久没有见姨娘了。 如今姜家的事情算彻底解决了,她便想去见见姨娘。 少女望向一旁的青年:“要同我一起回去吗?” 这是一场很平淡的邀约,却让青年怔了许久,姜婳刚刚哭红了眼睛,此时还有些未恢复。见他许久未回应,她不由想起她上次说起这件事情时他的模样。 其实......姨娘人很好的。 更何况他同姨娘也见过数次面,她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犹豫。 莫非......丑媳妇怕见公婆? 可是她的谢欲晚明明就很好看。 青年垂下了眸,姜婳手拉着他的衣袖,轻悠悠地晃了一下。 * 最后还是姜婳一个人去了姨娘在的地方。其实也是熟悉的地方,青山那一处的府邸。 许久未见姨娘,姜婳敲门的时候有些紧张。 其实......她是不用敲门的。毕竟无论是谢欲晚的府邸,还是姨娘居住的地方,现在都是她的家,只是还是会有些忐忑。 在信中,姨娘从来没有问过她同姜家相关的事情,但是她知晓,这件事情她最后还是要告诉姨娘的。 她这一生很难学会对人全然地坦诚,哪怕是谢欲晚。 但是在她的世界中,姨娘永远是意外。 姜婳轻轻敲响门,元叔很快开了门。 见到是姜婳,元叔忙道:“是小姐,夫人,小姐来了。” 一时间姜婳没有熟悉这一世元叔这般热情的模样,这其实是她这一世第一次来青山这座府邸,在这个时间线上,元叔应该不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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