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望着姜玉郎:“谁同你说,是妾?”彼时,他不知自己心中升起的情绪为何。 他不想再理会姜玉郎,转身便走了。不知为何,眼眸中浮现了那日纷飞的大雪,他总是想,那时,她一定很冷。 这些日,他一直按照前世的一言一行,甚至一字不曾差。今日同她相见了,也不过增了无伤大雅的一句,又无伤大雅地少了之后同姜玉郎的多句。 他也忘记了,是谁同他说,若是遇见这般奇诡之事,一定要记住,世间万物有其固有的规律,不可改变,不可打破。 他向来过目不忘,甚至能记住前一世他同旁人说的每一句话,但这段话的记忆,他没有。 他想,可能是儿时,长老们对他说的吧。他们对他说的话,太多了些,即便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如他,亦是记不住。 再次见到她,原本该是在学堂。 ......但不知为何,脚自己走到了姜婳和她姨娘住的小院的门前。打破轨迹的那一刻,他在心中淡淡想,她看不见他,轨迹便不算改变,无伤大雅。 他在远处,看着她惶然看着面前的姨娘,不知为何,他眸也弯了一分。不过只是一瞬,在他还未意识到之际,他便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他望着她的背影,在天地之间,小小的一只,看着是如此渺小。 就像是上一世,她死了之后,这世间的雪,还是照样的下,洋洋洒洒,下了整整七日,就好像,有什么人在哭一样。 嗯,是有个人哭了整整七日,他到这一世也未想清,橘糖为何能有这么多的泪。当年在书院被姜玉莹教唆的公子险些轻薄,也不过哭了半个时辰。原来,她离开的悲伤,是当初的那么多倍吗。 ......悲伤是什么。 谢欲晚没有想清这个问题,他望着她同她的姨娘相拥,月色洒在她的脸上,他怔了一瞬。 看她笑,看她哭,他之间微动。 隔日,在学堂看见她时,他眸定了一瞬。她如前世一般坐在最后面,垂着眸,无时无刻不在发呆。 一个人,一天可以发这么多呆的吗? 他是夫子,上课的时候,学生不应该看他吗? 他得不到答案,便连问题,都一并在心中略过。直到今日的学堂结束了,他捏着书的指骨一顿,今日她不曾看他一眼。 前世也是如此吗?他怎么记得不是。就在这时候,她抬眸望向了他,他指尖一顿,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她又伏下了头,将自己的头埋了进去。 他眼眸深重了一瞬。然后他告诉自己,世间万物有其该有的轨迹,他应该等待那杯酒。此后,他将这句话告诉了自己许多次。 也给自己添了一句又一句‘无伤大雅’。 恶狼咬毁尸体,前一世没有这个侍卫,无伤大雅。 跟在她身后赏月色,她不曾发现,无伤大雅。 同她有关的一切,不知不觉间,他几乎将一切都概括为了‘无伤大雅’。那时他总是平静地想,她是他的妻,再过些日子,他们便会成婚。 即便其中她做了一些什么,他还做了一些什么。只要最后他们成婚,便都无事。 他旁观她的计划,默许她的刻意,却也生了气。明知有危险,为何要独自同侍卫出来,她又不知晓,她的身后......有他。 世间那么多法子,姜玉郎那么好摆弄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用银簪划开自己的脖颈,以同情为舟。 为何......不来寻他。 这些日,他总是‘恰巧’就碰见她了,他也不想,但是她就在他身前。算了,无伤大雅。 深夜,他总是如前世一般醒来。 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空空荡荡的一片,会怔许久,心中蔓延开模模糊糊的情绪。他只以为是那场雪太寒了,只以为那半年太短了。 可他有时又总觉得,他失去她的时间,是如此漫长。 但幸好,谢欲晚第一次,放任自己眸中含了笑,看着她慢慢向他走来。 他已经将前世那方江南的小院又买下了,待到冬日,他便带着她还有姨娘,一同去赏江南的雪。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他的心中,也蔓延开一种异样的情绪。他望着她,她的眸,恰好也此时扬起笑,是对他笑的。 * 姜婳怔了许久,端着那杯酒,缓慢地,如前世一般地,向谢欲晚的方向走去。 其实,就算她真的将酒递到了谢欲晚手中,就算谢欲晚真的喝了,也没什么。 且不说谢欲晚亦是重生之人,知晓酒之蹊跷。 她只要不去推开那扇门,前世的一切,便同她彻底结束了。她望向谢欲晚,可能是她看错了吧,她竟然在他常年平淡的眸中看见了一抹笑意,她垂下眸,恰好望见谢欲晚的旁边,是她几月要要成婚的未婚夫于陈,此时正红着耳朵看着她。 她收回眸,手指尖颤了一下。 这杯酒,她端给谢欲晚,实际上也不会发生什么。但是,一股生锐的刺痛在心中升起。她想起上一世和这一世惶然的命运,眸中突然含起了笑。 她端着那杯酒,向着谢欲晚的方向走去。 她便是设计了这么多,甚至用了‘姨娘’之死的名头,命运的轨迹,还是到了这里吗。想起后面正柔笑着看着她的姜玉莹和姜萋萋,握住酒杯的手握紧,她眸中的笑更盛了些。 像是,雪地里绽开的最热烈的花。 此时,谢欲晚将眸中的笑淡了淡,看姜婳慢慢向他走来,他曾以为,这只会是他们日后的寻常瞬间。 就在他准备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酒时。 却看见,那杯酒,被姜婳浅笑着,送给了隔桌的书生。 与此同时,姜婳眸抬起,笑意徐徐在眼中绽开,她穿着一身素白衣裳,却如一朵娇贵繁复的花。 想起这两世的种种,她在心中轻嗤。 命运? 她姜婳,偏不。
第二十八章 酒盏自身旁而过, 他甚至能看清她雪白耳垂下那颗墨绿的劣质耳坠,随着她摇曳的身姿,细微地晃动。 风拂起她耳边的几缕发丝, 角落昏暗的烛光, 在她瓷白的脖颈间摇曳着, 映出深深浅浅的一片。 他指尖一顿,看着,她浅笑着,将手中的酒盏——那杯原本属于他的酒, 生生同他错过,递给了他身旁一个书生模样的陌、生、人。 她们似乎还在交谈着什么。 谢欲晚怔了一瞬, 随后, 轻声笑了一声。 他这些日的放纵和克制,在这一瞬, 恍若成为了笑话。同他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妻子, 在重生的这一世,千般伪装, 万般设计, 用上他前世授予她的一切,竟,就只是为了避开他。 倒是他的过。 宴会最为偏僻的角落,谢欲晚一身雪白衣袍, 在昏暗的烛光中,那片白, 如前一世她死后那漫天的雪。雪漫天纷飞, 凝了他的眸中的笑,随后, 那遍地的雪,都化为沉寂。 感到到身后那道深寒的眸光,姜婳眸僵了一瞬,随后,手中的酒盏不小心洒了,晶莹醇香的酒液,全数洒在于陈月白色的衣袍上。 旁边的小丫鬟轻呼了一声,忙想用帕子为自家公子擦拭,于陈看着酒撒的湿的地方,脸不明显地红了一下,止住了丫鬟的动作。 姜婳忙道歉,眸中涌现一股局促,声音轻却急:“原是我家姐姐,让我来给公子敬酒,只是......适才我,我,我带公子下去换一身衣衫吧。” 于陈红着脸,起身,同姜婳一起离开了宴会。 谢欲晚眸中的笑意很淡,望着两人一起离开的背影,身旁的橘糖见他一直望着那方向,轻声道:“公子,是熟人吗?” 谢欲晚抬起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轻声道:“不熟。” 橘糖眨了眨眸,望向面前正轻笑着,独自饮酒的谢欲晚。 * 宴会外。 姜婳眸颤了一瞬,那道深寒的眸光,似乎还缠绕着她。 她望向身旁的于陈,于陈耳朵又是红了起来。她轻声一笑,道歉:“于公子抱歉,今日实非不得已,那酒其实是我那二姐姐要我给旁人,但我......不太想给,那处我熟悉的人,又只有公子,所以......” 于陈忙摇头:“没事的,能够帮上姜三小姐,是在下的荣幸。还有......” 姜婳抬眸,望向于陈,见他脸红了一瞬,温声说道:“还有,姜三小姐唤在下扶吟便好,不用,不用唤这般生疏的名讳。” 姜婳心中原念着谢欲晚的反应,此时听了这话,不由笑了出来。 她顿了一下,见身前的公子明明局促不安,却还是羞着同她搭话。这是她未体会过的情愫,所以她靠近了一步,在看见公子的脸又红了些的时候,轻声说道。 “可是公子唤我的名讳,也是同公子口中‘于公子’一般生疏的姜三小姐呀。” 她呼吸清浅,眸中含着些许笑意。 于陈垂头,明明耳朵都红的要充血,声音却还是很温柔,只是带了些被调戏的局促。 “姜三小姐,在下,在下先下去换衣了。” 姜婳没有在说什么,轻声道了声别。待到周围又归于一片寂静,她才听见自己心跳的局促声。 “砰——” “砰————” 昏暗无人的环境之中,她眸中终于溢出心中翻涌的惶恐,一念之下,她做下了,这个必然改变她一生的决定。 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这颠簸的命运,过于荒唐。 她才不要,才不要再认命。 或许,或许她还想了一瞬,前世的荒谬。上一世,她同谢欲晚的开始,源于一个错误,她曾亏欠他一生。 这一次,就让她用这杯永远送不到他手中的酒,彻底斩断两人之间的孽|缘。 也算是,全了她曾经的亏欠。 从此,她同他之间,各自男婚女嫁,便两不亏欠了。 她不知在心间蔓延开来的那些情绪是什么,只知道,这一刻,她眸中含泪,却在笑。她没有笑出声,笑同哭一起,浑身都在颤抖。 她没有再回去晚宴。 今日她已经太累了,她不愿意,今日府中大多数人都在晚宴上,这般晚了,她便没有走从前经常走的那的小路。 一边走着,一边打量,在这府中十几年,她其实都没有怎么打量过府中的一切。路过柳伯娘那方春日花团锦簇的小院时,她停了下来,指尖轻轻触了一朵从石缝中蔓延出的野花。这儿每日都会有奴仆打理,明日,这朵花,便是要被拔去了。 她轻声一叹,索性自己摘了,用衣袖捧着,一路走到了小院前。 门上面有一盏灯,她没太在意,可能是晓春放的吧。想到晓春,她不由得又想到了姨娘。还不知道,同她几日不曾相见,姨娘是否眼都是红的。 姜婳低头,轻声一笑,她也得寻个时间,得去将晓春的事情办了。不过,要过些日子,不能让祖母生气一丝怀疑。她出府的事情,也得再等等,还没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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