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禾淡淡道:“没错啊,我喜欢金歌。” 在场所有目光齐齐看过去,包括一直动不动的金歌。 安禾原意是想把金歌择出去,但她扭头看向金歌的时候,那无措的眸光引得她心头颤动一下。 她定了定神,缓缓道:“我拉你出去,其实是要表白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多刷些存在感,万一以后……”她俏皮地眨了下眼,“对吧?” 少年的手指不自禁地攥紧了衣角,他几乎无法在这样的对视中保持冷静,“我……” “你们两个!”班主任气得血压飙升,“这时间……这场合,你告白合适吗!都要高考了,心里没点数吗,有什么话不可以放在高考后再说!” 安禾把手臂一抱,理直气壮地说:“万一他被抢走了呢?” 金禧惊了,金歌竟然成了香饽饽,差点抬手拍几下。 班主任怒拍了下桌子,“你一个女孩子目光放长远点,上了好大学什么男的没有啊。”她看了眼金歌,“不是说金歌不优秀的意思啊……” “反正高中恋爱不会有好结果。” “谁说的。”安禾悠悠地看了金禧和林祈越一眼,“他俩就是最好的例子啊。” 两人属实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俩的事,金禧忽然呛了口水,猛咳了几声,又和林祈越对视了一眼,他的眼神冷冷的,就跟冤种似的,心里很不爽。 班主任难得露出卡壳的神态。 安禾在为成功转移焦点而窃喜,还想说什么,在她张嘴前林祈越冷冷瞪她一眼,又把话咽下去了。 林祈越解释道:“老师,你听安禾胡说八道呢,我俩没早恋,顶多那会儿就是互有好感,而且……” 金禧抢过话头,没好气地说:“而且现在快分了。”说着怼了金歌一肘子,“看到没,互有好感也没好下场的,你俩好好学习,高考才是头等大事。” 林祈越在旁边嗤一声,眼角冰冷。 俩孩子深刻检讨并立下保证后,金禧先一步带着金歌打车走了,林祈越黑着脸跟在后面。 “我有没有说过以后叫家长别喊我。”林祈越一路无话,快到外婆家来了这么一句。 安禾当时一个寒噤,抬眼刚好看到金禧下了车,姐弟俩有说有笑的。 她心里嘀咕着,“闹分手冲我发火,算什么男人……” 林祈越到家后去看了眼外婆,老太太今天气色好多了,米汤兑鸡蛋喝了有两碗。手上有了点劲,拉着他的手嘱咐了半天,她说得困难,话含糊不清的,但提及金禧的时候,他听懂了,心里一慌,下意识避开老太太慈祥的目光,看向别处,借口说要去厨房。 今天白天是陈芳当值,看儿子没有往常精神,整个人气压很低,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擅长安慰人,就跟着他去。 水池子里攒了一堆碗,她习惯看儿子眼色,心有戚戚。但这次真没想偷懒,是准备晚饭前洗掉的。 林祈越没说她,挽起袖子吭哧吭哧在那儿洗,陈芳在一旁把碗碟擦干放橱柜,完事后两人端了盆热水去了方老师房间,给她翻身擦身,一顿忙活给陈芳累得呼哧带喘的。 等到老太太沉沉地睡去,林祈越把脏水倒了,后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木愣愣地看着。陈芳给他倒了杯热水,也坐那儿看。 陈芳看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儿,“跟小禧吵架了?” “没有的事。”林祈越目不转睛。 “还嘴硬,老太太躺病床上都看出来了。” 林祈越没有接话,大概隔了有五分钟,就在陈芳悻悻起身的时候,听到他问:“如果给你一个重来的机会,你还会选择生下我吗?” 陈芳瞠目结舌,她觉得这个问题是个陷阱,她刚因为照顾老太太在儿子这里加了点印象分,商人不做赔本买卖,她不想因此付诸东流。 她谨慎措辞,“会啊。” 林祈越一针见血,“撒谎。” 陈芳有些难受,为他,也是为自己,坐在他旁边,“那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实话。”林祈越看她。 她想了半天,说:“实话就是,你并不是我带着怨念生下的孩子。” “因为有了你,才能让我撑过难熬的九个月……”陈芳笑了笑,“但这都是后话了。孕吐那阵吐出胆汁至今让我有些后怕,我承认,那时候确实想去医院来着。” 她往回找补,“但你的出生改变了我的想法,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林祈越相信她的话,微垂下头,“但我的出生也没能让你陪我长大。” 陈芳顿了顿,“关于这点我一直很抱歉。” “但你爸为什么不可以带呢?”陈芳跟他对视一眼,“家里得有一个人出去赚钱,为什么一定得是他,而不是我呢?” “在你学会走路之前,我本能地把照顾孩子的职责往自己身上揽。直到有一天,你爸做成一个大单,回到家跟我报喜。我很为他开心,但我突然被一阵莫名的悲伤压倒。我的能力并不逊色于他,却因为母职要被困在家中,他就可以当甩手掌柜,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那我拚死拚活读书是为了什么?” “我重新走入职场那年,很困难,难以预计的困难,因为有家庭要兼顾,有孩子要照顾,这些条条框框限制住了我。我没有办法,只能选择我自己……”话音减弱,她眼睛不由自主的潮湿起来。 “儿子,对不起。”眼泪无声无息地滴落下来。 林祈越叹了口气,拿起纸巾给她擦,他想起来,好像林谦源从未有过歉意。 良久,说了句没关系。 这会儿,金兰捧着一沓寿衣登门了。她打了声招呼,把东西放下,随陈芳进屋去看老太太。 林祈越上身前屈,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水若有所思。 在那一刻,他懂得了金禧的顾虑。他从未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一直扮演着勉强她成就家庭的角色。 他打心眼里鄙视自己。 爱应该是成全,是尊重,而不是困住。 这时,房间里传来哀恸的呼喊。 第45章 【大结局】 林祈越冲进门,老太太尚在弥留之际,两眼空洞无神,嘴微张开着,才让带着哨音的气息艰难地通过。 他赶紧把制氧机拧到最大,金兰已经在给医院打电话了,而他那叱吒商场的妈已经腿脚发软,陈华和安禾也进来了。老太太近来身体每况日下,饶是已有思想准备,还是被这情景吓到说不出话。 “愣着干嘛!喊几句啊,老太太魂都快散了。”金兰着急了。 陈华忙不迭地哭喊着“妈”,又哀嚎道:“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呀,好多事还得靠您拿主意,您总是嫌我不会办事,起来骂我几句啊,这次我肯定不会还嘴。安禾马上考大学了,您前两天不是说要送她去……” 安禾原想安慰几句,听着心里一酸,也哭个不停。 随着老太太的气口越来越艰难,林祈越的每根神经被死死地绞住,他什么也没叫出口,时不时往窗口看救护车来了没有。 老太太枯瘦的手伸出袖管,吃力地抬了抬,动作微不可查。金兰送走过好几位老人,明白即使救护车来了也是无力回天,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塞到老太太手里,低声道:“老太太,儿女子孙都在身边,您就安心吧。”说完又让林祈越打电话通知村里的白事师傅。 救护车前脚到,老太太就咽气了。金禧和金歌是跟着医务人员一起进来的,看到方老师没有灵魂地躺在那里,几位长辈哭到气绝,便担忧地去看林祈越的面孔,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在金兰的指导下跑前跑后处理事情。 白事师傅叫了几个帮手在堂屋扎了个灵堂,给老太太换好寿衣后从床榻上移到正厅门板上。很快方老师的一个妹妹和小叔子便到了,大家哀叹痛哭了一番,又说老太太是喜丧,临终前子女都在身边尽孝,好福气。几乎大半个村子都是方老师的学生,来吊唁的络绎不绝。农村白事复杂,主人家是没时间悲伤的,时不时就被师傅叫走了,金禧一家便留下来帮忙端茶倒水,招待亲友。 金禧就没看到过林祈越停下来歇会,办手续,殡仪馆和墓地,晚上还要守夜。第二夜许多人都撑不住了,他还守着。隔天清晨出殡,送丧的队伍从巷尾直抵巷口,呜咽不断。林祈越端着遗像在前面走,吹鼓手的喇叭在苍凉地悲号,一路敲到了殡仪馆。 金禧以孙媳的身份送丧,悼念仪式结束后,方老师被送去火化,她发现林祈越不见了,最后在殡仪馆的巨型烟囱下找到了他。 林祈越盯着半空中的浓烟看了好一会儿,脑袋里是从未有过的彷徨和感伤。他在想这是不是一个梦,到现在都还没醒。等会儿回到家,外婆还会像往常那样,悠闲地坐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戴眼镜做着针线活,见他回来了,骂他爱靓穿太少,起身去厨房给他煮一碗糖水蛋暖身体。 这时手上一暖,他缓缓转过身去,发现是金禧。不知怎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泣不成声,他说还没来得及带她去看一回南海观音,老太太怎么就走了。 金禧抱住他,她忽然想起了金兆云,他的离世毫无征兆,葬礼上赵丽红忙得脚不沾地,一滴眼泪未落,旁人都骂她没有良心。金禧还小不懂什么叫死亡,她从他的袖管里去握他的手,冰冰凉凉,没有任何感觉。直到金兆云下葬,赵丽红躲在房间里痛哭,她才明白父亲已化为一抔土,无可挽回地离开了她们。她放声大哭,赵丽红说了一句话—— “虽然身体消失了,但她的爱并没走远。”金禧拍着林祈越的肩安慰。 老太太跟林祈越的外公合葬在了一起。那处墓地位于东山上,依山傍水,前朝后靠,风水极好。林祈越行完礼,金禧也跟在后面恭恭敬敬地磕头。这些天,她一直是以孙媳的身份在旁,活也没少干,不少亲眷就朝陈芳打听两人的日子。陈芳有些欣慰,小两口总算和好了。 最后一天的豆腐是在巷子里办的,摆了有十五桌,主人家一一敬酒谈笑风生,好像已经与死亡和解。热闹过后便是极致的冷清,一家子坐在堂屋里整理遗物,安静得像一个陌生的地方,陈芳彻底明白了一句话,母亲走了,这个家也就散了。 葬礼结束,工作室工作堆积,金禧忙到焦头烂额,每天几乎倒在床上就睡。林祈越也在忙碌,老太太身后事,还有工作上的事, 两人联系不多,有时会发消息,或者在家门口撞见寒暄几句,“睡得好吗?”、“最近挺忙的,你呢?”、“吃饭了吗?”……好像又回到了葬礼前的状态。但又有些不同,两人都拔掉了身上的刺,温和了许多,但金禧有时候又在怀疑,是不是连儿女情长都一同斩断了。 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金歌二模成绩直线下滑。金禧看到成绩单太阳穴跳的不停,以为是他和安禾谈恋爱导致的,心里急过了头,冲到他房间拿枕头砸过去。往常他还会反击,这会儿蔫巴巴地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金禧就觉得奇怪,“你说实话,真谈恋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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