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便。” “……” 菜清野皮笑肉不笑,萧潇却笑得眼角弯弯的。 “有句话叫视金钱如粪土,你脑子里都是什么家产啊、利益啊乱七八糟的一些东西,不是便便是什么。” “行行行,随便你。不听老哥言,吃亏在眼前。你当你没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人家可未必这么想。” 提着两只短袖撸到肩膀,露出自然形成的一丢丢上臂肌肉线条,菜清野头颅后仰,看了看走在萧潇另一侧的萧遥,嘴角扯了扯,扭头朝向路边葱绿的树冠,低笑,颇有种重大使命感。 “没我在,你们准给人卖咯。” 萧潇目视前方:“青菜头,谁偷偷骂人谁是猪。” 菜清野拒不认输:“恭喜你,猪就是这么想的。” 洋洋得意地准备看她吃瘪的样子,结果—— 萧潇叹气摇摇头:“都是一家人,何必伤和气呢。” “……滚蛋!” 整整一天过去,储银一个字也没搭理她,以为会在学校再次遇见,谁知那群.交流生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偌大的校园,课间时间一次也没再碰见。 晚上放学回家,萧潇悄悄又跑去天台蹲守。 一刻钟过去。 半小时过去。 再然后,即将快要到一小时的时候,萧潇愤愤踢了脚围墙,扭身走人。 沿步梯下去,在顶楼等电梯。 她摸出手机,捏着触屏笔打地鼠似的用力戳字母,敲出一行字。 【朋友,你知道过河拆桥是什么意思嘛,就是你走到河对岸,把桥拆了,害我掉进水里淹死了。】 紧接着,又很快发出另一条短信。 【今晚睡觉别关灯哦,我会来找你的。】 与此同时,这座公寓大楼三层的一户居民家中,摆在大理石面黑色茶几的手机接连震动了两次,坐在青花三人沙发上的七旬老人,正在观看央视一套的新闻联播。 “佳韫,你快看看是不是有人找你。”老人呷了口茶水,疏懒地开口呼唤。 一个随意挽着发髻的女人从厨房走出,老人眼神点点茶几。 “呶,震得我心烦。” 储佳韫撩起腰间系的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表情淡淡:“爸,这部手机我给阿银在用,他今天去学校忘拿了估计。” 老人哼了声:“臭小子。” 倾身搁置回茶杯。 “他人呢?又拿着那堆东西上街上偷听别人说话去了?” “不就是把你和萧叔下棋耍赖的对话给录下来了么,他不过是觉得有趣,留个念想,你还看不明白?” 老人又是一声冷哼。 厨房水烧开了,储佳韫闻声折返,将热水瓶灌满,还剩一点,又出来给老人的茶杯添水。 热水注入杯中,她平静的嗓音混杂在电视机的新闻播报声里。 “我在阿银屋里看到两个烟头,他用纸包着摆明是不想被看见,要不是我在拖地的时候刚好碰倒了纸篓,我还不知道他都已经学会抽烟了。” 储佳韫执着水壶挺直腰背。 “爸,你觉不觉得阿银这趟回来,有点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会抽烟就怪了?” 老人拿起旁边的折扇,刷地一下利落展开,扇了扇风。 “他爸他妈都不管他,你这个姑姑管东管西,说好听点叫关心他,说难听点你这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这闲工夫,多管管你带的新一届学生。” 储佳韫呼一口气,倒是缓缓笑了,就是笑容有点无奈。 只听老人继续说:“还有,别给我喊什么阿银阿银的,他爸给孩子起名问过我意见么,名字我都管不着,抽烟我还去管他,吃饱了撑的我。” 储银开门进屋,刚好听见一个尾音。 储佳韫扭头,“回来了,晚饭吃过了吗?” “嗯,吃了。” 从玄关行至客厅,老头看都不看他一眼,手里晃着折扇,眼睛落在电视屏幕,储银唇角向上微提,做了个补充,“临时被邀请去了一个同学的寄宿家庭,接待他的那户人家很热情,留我们吃了晚餐。” 他不疾不徐地叙述完整,储佳韫在旁边沉默地观察他,常年从事教育行业,使她在面对年轻人时,即使充当一块背景布,也随时散发一种教导主任的气质。 储银却对此恍若未觉。 老人哼了哼:“连句汉语都讲不利索,臭小子。” “爸,你又在鸡蛋里挑骨头。”储佳韫叹口气,举着空水壶往厨房走,“我还要回去看一节晚自习,阿银,你手机响过,去看看谁给你发了短信。” SIM卡是储佳韫上周为他新办的,迄今为止,号码他只给过一个人。 但是这些天使用下来,不排除垃圾短信的可能性。 储银身形和表情均纹丝不动。 “好,谢谢姑姑。” 储佳韫摘下围裙,洗了洗手,回到客厅取走随身携带的背包,和看焦点访谈的老人打声招呼:“爸,我走了。” “嗯。”老人喉咙里顺出一声懒洋洋的音节,没看她。 一老一少,谁都没再说话,气氛就此沉默。 储银取走茶几上的手机,靠坐在沙发扶手,穿着拖鞋的两只脚轻轻交叠。 屏幕摁亮,四条来自同一发件人的短信,驱散走他眼底漠不关心的疏淡。 他的眼神沉沉郁郁地垂下来,浓得像墨,晦暗得化不开。 ——今晚睡觉别关灯哦,我会来找你的。
第11章 每一座城市都会留下历史的印记,而建筑便是历史的见证者。这座老旧的公寓大楼距今已有七十年的历史,与储银的祖父储林生同龄。 八十年代掀起的出国热,引领着储银的父亲储佳珉走在潮流的最前端,赴美留学,留美工作,获得绿卡,加入美籍,最后结婚生子,每一步都计划得完美无缺。 储林生管不了儿子,更管不了他给两个孙子取名“储蓄银行”。 老人家心里有气,呼喊孙子张口闭口都是一句“臭小子”。 臭小子此番回国突然,并没有跟随交流团一同出发,提前一周独自回国,住在家里已有半月。 交流团里的其他学生都被安排住进寄宿家庭,唯独他因着有位当英语老师的姑姑,得以顺利留宿家中。 三餐见不到两餐,储林生挥着折扇,仍旧是一副专心看电视的姿态,鼻腔里哼一声,打破屋里两相无言的静默。 “臭小子,把家当成旅店了,嫌和我这个老头子吃饭没意思。” 储银没有反驳,手机往兜里一塞,人站直,从扶手绕到沙发前,坐到老爷子身边。 电视机的荧光映入他黑漆漆的眼睛里,手肘搭在膝盖,他低头无声笑了笑,抬起时,微微侧过眼,平日里的冷漠疏离在祖父面前消散得干干净净,勾唇发出邀请:“姑姑不在,我陪您喝两杯?” 储林生摇扇的手一顿,斜睨他。 老人家精明着呢,一双阅尽人生的锐眼把孙子看得透透的:“是你自己想喝吧?” 储银面不改色:“您不愿意奉陪?” “臭小子。”储林生折扇一合,对着他头顶敲下去,“奉陪是你该说的?你爷爷我赏脸,作为孙子的你奉陪,懂不?” 这一下打得一点不手软,储银一动不动,双手自然垂落在膝盖之间,眼神温和又乖顺,嘴角笑容放大。 “懂了,求爷爷您赏脸。” 老爷子哼笑,提了提裤腿,站起来,“等着,爷爷有瓶好酒带你闹两口。” 这一闹,可不止两口。 等储佳韫监管晚自习回来,老爷子清醒如常,越喝越精神,储银趴在餐桌,明显不胜酒力,瘫下了。 “爸,你这不是胡闹么。”储佳韫扫了眼桌上那瓶二锅头,俯身试图唤醒他,“阿银,阿银能听到姑姑说话吗?来,我扶你起来,我们回屋去躺着。” 储银喝酒不上脸,撑桌沿起身,从额头到颈项一条白,睫羽低垂,不细看完全看不出处在浮醉状态。 储佳韫将他一只手臂搭在肩膀,搀扶他回房。 老爷子坐着不动,像陷在餐椅里的一尊雕塑,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卧室里,储银如同一棵砍倒的松树,仰倒在床。 他手抵在额头,朦胧中,半睁着眼看到天花板宛若烟花般绽放的灯光,黄澄澄的,在眼瞳里滑过流动的水波。 储佳韫脱下他脚上的拖鞋,将他一双长腿从床脚移至床中央。 眨眼间就长这么大了,一米五的一张小床长度却赶不上他的身高,两只脚悬在外,看得储佳韫弯了弯唇。 她抬脚往外走,准备去拧个毛巾,给他擦擦脸。 还没走到门口,一声“姑姑”在背后拉住了她。 他醉得气息都是弱的,闭着眼说了句英文,储佳韫愣了下,转而一想,也正常,人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脱口而出的自然是最熟悉的语言。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好,不关灯,你睡吧。” ——今晚睡觉别关灯哦,我会来找你的。 于萧潇是戏言,于储银却是点燃欲念的火把。 他梦到她了。 第二次。 为期数日的炎热被一场初秋的夜雨击散,雷声轰鸣,老人家浅眠,起夜关严门窗,又将里里外外的插销都拔掉,其中包括他卧室里的空调。 见他屋里灯还亮着,低斥一声,揿了开关。 凌晨三点,储银在黑暗中醒来,满身是汗,就连掌心都湿濡一片。 夜色深浓,窗外暴雨如注。 哗哗啦啦的倾盆雨声里,他找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室内阻风阻雨,吐出的烟雾汇聚盘旋,消散缓慢,像青白的鬼爪,扼住他的咽喉。 嗓子很干,储佳韫在他床头放了一杯水,就像预防他中途会口渴醒来似的。 储银屈着一只膝盖,坐在床边,拿烟的手搭在膝头,仰脖灌水的过程里,烟灰扑簌落下,断了一截。 还是干,还是渴,仿佛身体里的水分都在梦境里蒸干。 那种他无法充分体会的感觉在胸口久居不下。 烦。 烦躁感驱使着他握紧空杯,呼吸压抑间有股毁天灭地的冲动,想砸碎一件东西,想将杯子投掷落地。 在念头几乎就要落于行动的前一秒,他克制住自己,玻璃杯丢在床面,翻倒在枕边,杯底残留的一滴水缓慢流淌而出,无声无息,将床单浸湿出一朵看不见的小花。 ——郑重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潇,是AB哦,不是AA,两个xiāo不一样的。 储银狠狠咬紧烟头。 舌尖尝到的辛辣味,刺激着他的感官。 掌心粘稠,汗湿的T恤紧贴后背。 乱了套了。 一切都乱了套。 回国不到两周的时间,他掉入一个小女生的漩涡里,有深深沉溺的危险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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