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市离芜县也不远。 没多久就是竹林小区的大门,李仞将车停在楼下。 “李仞。”陈进辉暂时没下车,歪斜着倚靠车座。 “嗯?” “成天拿个书,满嘴顺口溜,你要考研啊?”陈进辉又点了根烟,酒意渐渐淡去,懒懒散散地道。 说完,他弓着腰笑了起来。 李仞知道陈进辉在玩梗,把车熄了火,拉好手刹。 “我没有要考研,我要高考。”李仞还是同他解释。 “你要什么?” 陈进辉还是笑着的,明显不信。 “我要高考,你应该已经看见了我买的那些书。” “是,我是看见了——” 所以陈进辉一开始才拿考研打趣他,“你要高考?” 陈进辉笑得全身都发起抖来,“你高考个屁,你他妈怎么高考,你帮老子打架已经被学校开除了,你拿什么高考。” 车里静了两秒。 李仞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将车窗降下了一点,外面清冷夜风送了进来。 “我知道,所以我去找刘老师了,他帮我找了家复读机构,等拿到毕业证明年就可以正常高考。” 见他是说真的,陈进辉脸上的笑意陡然收敛。 “你要高考,你要考去哪去?那个小姑娘在的那个A市?还是哪儿?” “Z大,她在那里念书。”李仞说。 “你果然是为了那个小丫头。” 陈进辉又扯了个笑,但笑意却丝毫不进眼底,“我当时就真应该让你们分开,我他妈想着你们顶多就是谈个恋爱睡一睡,睡爽了就算,想着你也该开个荤——”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仞一把拽住衣领,抵在车座。 “把你嘴巴放干净点。”李仞声音极冷。 陈进辉乐了,“你要因为个女人打我吗?” “啊?我亲爱的小外甥,你要因为个女人打我吗?打你舅舅?!来啊!” 李仞默一瞬,手松开了。 “对,这就对了。” “李仞我告诉你,不许去,老子不同意你去。你当年怎么像只狗一样求老子别离开你,别像你爸你妈那样都不要你,老子还记得呢。” “不许去,我不会同意你高考的,也不会同意你到外地去。” “你就跟我一辈子待在这里,烂在这里,哪都别想去。” 车内更安静了。 李仞几次想要点烟,但还是放下了。 他拨弄着齿轮,手指有些发颤。 “可你还是走了,不是么。” 陈进辉靠在车座上,仰了仰脖颈,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陈进辉望向窗外,“所以你现在也要离开是吗?你知道我们说是甥舅,但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我亲弟弟,咱们也是一起长大的,不是么。” “你现在要抛下我吗,兄弟?”
第33章 其实, 回看李仞的整个学生时代,他都过得十分不顺。 李仞父亲李平年轻时是田径运动员,生得高大俊美, 难免有些傲气。可惜进入更高一级的赛事后,成绩始终平平。 退役后, 李平没有选择留在大城市,而是回了家乡县城。 原因无他,他吃不了苦,不想在大城市里拼搏努力,也不想可能被人当成看不起看不起。 回到家乡后, 他有了一份旱涝保收的正式工作, 还娶了十里八乡最美的姑娘, 也是李仞的母亲——陈川娥。 美中不足的就是, 陈川娥带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弟弟。 不过那时候李平刚刚回来还算意气风发, 也没当一回事,大的小的一起养。 最开始的生活也的确还算好,只是随之柴米油盐日常琐碎, 李平渐渐觉得生活实在无趣。 唯一让他兴奋的, 大概就是下班后和几个发小去赌/个钱。 那几个发小也是练体育的,只是运气都没他好,体校毕业后每天无所事事,找不到工作, 吃喝嫖/赌什么都沾一点。 李平不好女色,就喜欢个赌,这也是陈川娥始终舍不得离开的原因。 刚开始还好, 李平也就是把工资输上一点。 只是时间长了,李平沉迷其中, 越输越多,越赔越多。陈川娥要照顾年幼弟弟和刚出生的儿子,没法上班,见丈夫不拿钱回来,难免起摩擦。 摩擦逐渐变成了争吵,动手,殴打,彻底家暴。 李平可能是早些年比赛留下的心理问题,他最开始动手还会紧张,后来习惯了,只要听见妻子的惨叫声和孩子们的哭闹声,就会有一种奇特的兴奋,刺激,战栗。就像是在赛场一样,肾上激素疯狂分泌。 他和有些家暴的男人不太一样,不是为了树立自己的男人形象,就是单纯逼妻子去借钱,再就是……跟赌一样,有快感。 李仞后来想,那应该是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了。 只是那个时候大家都不懂。 在北方比较封闭的县城里,家暴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没人会管。 直到有一天,陈川娥离开了。 那之后,李平就跟发疯了一样每天去水边,护城河,水库,云山的石潭,所有有水的地方。一待就是几天,不吃不喝,晕过去再被人抬回来,再去。 当时所有人都说,李平心里有愧,人也完了,一辈子估计就要这么疯下去。 可是没过多久,一个清晨,李平就收拾东西,谁也没说,偷偷摸摸离开了。 再没回来过。 李仞想到这里,更加难以入眠,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撑在膝盖,打量着地面。 即使过去很久,他已经麻木了,却依旧忘不掉那时被抛下后的冰冷,就好像有只大手在直直地将他往下坠,底下就是深渊。 李仞站了起来,拉开房门,准备去客厅给自己倒杯水。 他路过陈进辉的房间,站了一会儿。 陈进辉也是。 父母离开后,陈进辉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血缘上说是甥舅,实际上年龄问题,他们就像是兄弟一样。 李仞一直把他当哥哥,会在父亲打他时保护他,会在他被打伤后替自己买药抹药的亲哥,比亲哥还要亲。 可是那一天,年少的李仞不管怎么哀求,就像陈进辉说得跟条狗一样。 陈进辉也还是离开了,像甩掉垃圾。 没有多少犹豫。 李仞想到这里,有些无力地靠在墙边,面目沉郁,喉头发涩。 ** “谁他妈手机在震,听不见吗烦死了!” 凌晨三点。 许瞳被顾珊珊的咆哮惊醒,摘下塞在耳朵眼里的耳塞准备回怼“大晚上你发什么疯”,突然意识到好像就是枕头底下的手机在震。 她摸出来,看着屏幕上闪烁的“臭猫”二字,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按下挂断。 “犯什么病。”顾珊珊不满道。 “不好意思。”许瞳知道这确实是自己问题,抿抿嘴,小声道。 她掀开被窝,从床尾拿起外套,翻身下床。 电话又打过来。 许瞳没办法,再次按下挂断,先调成静音。 李仞靠在夜市拐角处昏沉的墙上,看着被连挂两次的电话,唇角扯了抹自嘲的笑。 他知道她现在可能是不方便接。 但有一天,她也会那样吧。 因为还不够了解,只是他恰好帮过她,两人差距又很大,所以她对他好奇感激,产生了一点兴趣。 等深入了解,大概也会知道他就是个烂人吧。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乡巴佬而已。 许瞳裹好外套,将寝室门小心翼翼打开,又轻轻关闭,走到尽头的楼梯间。 她一路上给李仞打去了电话,但那边光响铃,没接。 许瞳一边给他编辑短信,一边又给他打电话。 这次,总算是接了。 “李仞,你大晚上抽什么疯呀,干嘛不接我电话?”许瞳有一点生气,主要是被吵醒又被室友骂,出来给他打电话还没人接。 等了半天,那边没有人说话。 许瞳咬了咬唇,这才觉得自己说话有些重了。 如果不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李仞。”她声音软了下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她问完后,对面依旧没应答,但随之她语气温柔,他的气息似乎也跟着柔和一点。 “李仞?仞哥?仞哥哥?” 李仞:“……” 见他还是不说话,只能听见发沉的呼吸,许瞳轻吐了口气,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李仞,你该不会是在……哭吧?” “没。” 许瞳噢了一声,吓了她一跳,她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呢! 李仞怎么会哭。 但是有一瞬间,她真的觉得,李仞好像会哭一样。 “你到底怎么啦。”许瞳更放柔了声音,沉吟几秒,决定直接问,“是……是因为你舅舅吗,你是不是把你打算高考的事情告诉他了?” 许瞳冰雪聪明,一猜就猜到了。 “是。” “那舅舅怎么说,他是不同意吗,可是为什么啊,要不你把你舅舅电话给我我跟他说,高考是好事啊,你去了大学肯定过得比现在好。”许瞳完全不能够理解。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觉得陈进辉是个非常纯粹的那种没有底线的流/氓。 但后来,她觉得陈进辉人还是可以的。 就算不同意,也可能是因为不了解的吧。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那还因为什么?” 李仞顿了一下,“也没什么了。” 他那些糟烂的事,也没法同她提。 只是听见她声音,情绪就转好一些。 “好吧。”许瞳坐在楼梯上,裹了裹外套,握紧了手机。 她坐的位置正好对着每层楼平台间的窗口,能望见夜色下的操场。 为了学生安全,操场周边的路灯都是亮的,灰蒙蒙的,跑道和草坪显得凄清。 “那你——你不会是打算——” “我不会放弃的。” 听到李仞没有丝毫动摇的答复,许瞳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会不会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了呢。”许瞳理了理衣服袖口,忽然想到了当时的自己。 也是天天崩溃,大晚上哭着想给人打电话抱怨。 不过好在她当时还有相处了三年的同学老师,大家一起互相打气,支撑着过去。 但李仞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又阔别学校这么久,一定很不适应吧。 再说他是理科生,许瞳当时也想学理科来着,只是有些题不会就是不会,很痛苦。如果他也有很多题不会的话…… 许瞳这么想想就忍不住怜爱他了。 “李仞,我跟你说,我最近天天泡在图书馆,你知道现在快十月了吧,我们学校有好多学姐学长要考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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