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时候龙兴镇较好的一中,一个年级有十八个班,人数接近上千人。 随后韩岱山嘴角噙着笑意,将德芬又看了眼,埋首在碗里,“当时的你学习成绩好,尤其作文写得特别好。我记得是初一下学期的时候吧,有一次你写了个作文,在语文办公室各班老师手里传阅,我们班语文老师看过后拍案叫绝,便把你的文章拿到我们班上来念了,叫我们要向你学习。然后下课后我们班男生就跑去二班去偷看你,我也去了。” 德芬呆呆的听着。 没想到自己竟曾有过被男生们倾慕的过去。 “我跟一群男同学挤在你们二班教室的后门口,因为不知道谁是你,我就想了个主意,大声朝教室里喊‘曾德芬,有人找你!’然后就注意观察哪个女生会起身走出教室来。当时我一眼便就看见你了。你坐在前面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扎两条乌黑的麻花辫,一身碎花白衬衣,率先站起了身。但随后就又坐下去了,低着头充耳不闻,你的同学指着我们朝你示意,你也不理会。可能你已经知道这是个玩笑。晚上大家同寝的开夜会,都说你长得漂亮,成绩又好,不知道谁能追得到你。” 韩岱山的往事回忆话题就此打住。 韩风荷听得津津有味,眼睛发亮,看着德芬嘻嘻笑道:“可惜德芬姐姐那时候已经有了青梅竹马,其他人她都看不上了。” 德芬脸颊发烫,抬手将颊边的碎发挽在耳后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那时候大家都年少青春,爱玩乐,开点玩笑是正常的。不过,我已经想不起来有这件事情了。” 韩岱山没说话,低眼瞧着只剩了汤底的面碗,藏起眼中那抹失望。 其实寝室开夜会的时候还说了些别的——有同学打赌看谁能把曾德芬追到手。 那天一寝室的都去了二班看德芬,晚上讨论她讨论得很热烈,快凌晨一点钟了还毫无睡意。 说到后来,不知是哪个室友叹了口气,然后用着很遗憾的口吻说,曾德芬这样学习优秀的女生,肯定不会早恋。 这样的话题开了头就刹不住尾的。 就像德芬自己说的,那时候大家都青春年少。 青春啊,多么让人回味无穷的青春。 少年人最最憧憬和想要尝试的便是酸涩甜蜜的爱情了。 有人就说去追追看,看能不能追到曾德芬。 好几个人欲欲跃试,最后还打赌,赌谁能把她追到手。 他当时是年级前三名,寝室的兄弟们怂恿他也去追。 “她成绩好,但你的成绩更好。那些女生都喜欢成绩好的,你长得又高大。你去追,肯定一追就追到手了。”睡在上铺的兄弟扒着床沿探着脑袋对躺在下铺的他说。 但他那时候一心只想要靠读书改变人生,根本没有心思搞这些。 但是不可否认,曾德芬这个名字曾在他的心里停留过较长一段时间。 初中三年一晃而过,后来他考上中专,进单位,忙工作。往事如烟,一切都随风去了。
第12章 这边聊着天,两人一大碗面条不觉就都吃完了。 德芬抢着要去洗两个人的碗,韩岱山这次没有阻止她,由她去了。 终于得了能致歉和感激他的机会,德芬欢喜地收拾起两个人的碗筷转身去了厨房。 韩岱山本也要起身去外面把衣服洗了,却无意间看见背过身去的德芬,她衣服和裤子上糊了好几处泥巴,半干的稀泥污迹很明显,看着也十分碍眼。 定然是之前她误会自己图谋不轨的时候跑路,摔进田沟里的时候弄脏的。 韩岱山把一边正在看电视的韩风荷喊到外面去,悄声道:“你找一套自己的干净衣服裤子出来,拿给德芬换上。她路上摔了,衣服裤子都滚脏了。” “哦。”风荷没多想,乖巧地答应了一声就进了里屋。 韩岱山原地站了会儿,也去了厨房。 德芬挽起袖子,正用丝瓜瓤子在刷碗。她手脚勤快,这点家务事做来利落又干净。看韩岱山进灶屋来,往旁边的大铁锅里掺了一大半锅的井水,然后又去对面灶膛里添柴生火,便笑说:“烧水洗脸洗脚吗?你去休息去。我这边碗筷马上就洗好了,水我来烧。” “没事儿,很快就烧好了。” 德芬便未再作声。 碗筷洗好后,她把煮面的锡锅也刷洗干净,全部都倒放在灶台上一个筲箕里面沥水,然后拿抹布准备把灶台也抹一遍。 这时韩风荷抱着两套衣服出来,叫德芬进屋去试一试衣服大小,看哪一套能穿。 “试衣服干嘛?”德芬有些奇怪。 “德芬姐,你的衣服裤子都糊脏了,换一身。”韩风荷指指德芬的裤腿。 德芬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裤脚上糊上的湿泥巴已是半干不干。 这整晚,一开始忙着跟韩家人寒暄,紧接着韩岱山回家,然后又是吃夜宵,应接不暇,她完全没想起、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裤子给泥巴糊脏了。 换一身也好,免得把人家的床铺帐子弄脏,遂跟着韩风荷进里屋去试衣服。 正试着,风荷娘给德芬抱了床新被条进来,说是安排她同风荷就睡这个屋。 德芬注意到床铺上床单和枕头看上去都很整洁干净,不像是睡过的,隐隐还能闻到花香的味道,想来是她之前在厨房忙的时候风荷娘才给换的干净的,心里感激这家人的细心和周到。此时看风荷娘还要给她把被条亲自铺上,忙把被子抢过去道:“婶子,我来铺。” 风荷娘也不坚持,顺势松了手,然后说韩风荷睡相难看,晚上睡觉还爱打铺盖什么的,让她离风荷远点,别跟她睡一头。 韩风荷不依,“妈,你怎么乱说呢?我哪里睡相难看了?” 德芬知道这只是人家娘的客套话,只含笑不语。 韩岱山在外面喊风荷。 韩风荷应声跑了出去。 过了会儿,韩风荷进屋来对她道:“德芬姐,反正要换衣服,你要不也洗个澡吧?我刚瞧着灶屋里有一大锅烧好的热水。” 德芬正有那意思。 她看韩风荷还给她准备了汗衫子。 本来这种贴身衣服不好穿人家的,可是之前她跑路的时候,被惊吓到,慌着逃命,出了一身冷汗又出一身热汗,里衣早就打湿了,不换不舒服。 可不洗澡就穿人家的汗衫子,怎么好?风荷娘才把床铺换干净了,床单、被条、枕套,整套都换上了干净的,这么照顾她,她好意思穿着又臭又湿的衣服睡人家的干净铺子么? 于是感激地道了谢,由着韩风荷领她去洗澡的地方。 洗澡的事情,男的很好解决,趁着夜色直接在院坝里可能几下就把澡洗了。女的不行,最麻烦,怎么着也得四周围有遮挡的才放心。 农村人家没盥洗室,一般都在茅厕里解决。 茅厕里铺得是青石板,几块青石板中间斜得有几公分宽的缝隙,洗过澡的脏水直接顺着缝隙就流到茅坑里。 茅厕一般都从厨房的后门出去,外面就是房子后面的阴沟。厕所跟猪圈就一墙之隔,人畜排泄物,殊途同归—农村人家大多数都是这种格局。 春秋稍微好点,冬夏最恼火。 冬天冷,茅厕又是随便搭的,竹篱笆,顶上铺些干稻草,四处透风,洗个澡直接能搞感冒,所以冬天大家少于洗,半个月一个月才洗一回。 夏天的话,茅厕挨着阴沟和茅坑,这两个地方正是最招蚊子的。洗个澡或是蹲个坑,时间稍长点,那长脚蚊能咬得你怀疑人生。 德芬抱着干净衣服出了灶屋后门,发现有人已经贴心地给她点了盏煤油灯和一盘蚊香在茅厕边了。 估计是韩风荷做的。 把德芬引到洗澡的地方,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韩风荷走到院坝边上跟哥哥聊天。 韩岱山坐在一张矮凳上,旁边也点了盏煤油灯,他正借着这摇晃的一灯如豆,用力搓洗着自己那套在淤泥里滚了一圈儿的中山装。 韩风荷像个夫子似的倒背着手,弯腰凑近哥哥的脸,神秘兮兮道:“哥,你又是让我给德芬姐找干净衣服换,又亲自去给她烧洗澡水。水烧好了,还不好意思去喊她洗,非要经过我这一道。又那么细心的给人家点了蚊香。弯弯绕绕的,你的花花肠子可被我看出来了。老实交代,你对德芬姐这么体贴入微,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韩岱山一边手上不停地搓着衣服,一边要笑不笑地盯着妹妹看。 韩风荷不服气,也张大了眼睛跟他对视。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地暗自较劲儿半天,不料韩岱山忽然一巴掌拍在旁边那桶装满了水的水桶里,溅起的水花都飞到了韩风荷脸上,惊得她一声尖叫。 韩岱山笑得胸腔震动,“我叫你乱讲。” 韩风荷气得怪叫连连,一把抹干净脸上的水,伸手就去提水桶,想要报仇来着。 谁知被韩岱山抢先一步把桶提走了,还作势要把水往她身上倒,韩风荷忙笑着跑开了。 小半个时辰后,该忙活的都忙完了。夜也深了,已经十一点多钟,便各自回房去睡觉。 德芬和韩风荷聊了几句,韩风荷倒床后很快就睡着了,她睡得很香,发出有节奏的轻轻的齁声。 德芬因为回家路上受过惊吓,如今又是在别人家里,她有点认床,躺在床上很久才慢慢入睡了,但是也没完全睡熟。 三更的时候,半睡半醒中,德芬忽然听见了异响,倏地惊醒过来。 本以为是耗子,但是慢慢听着声音有点不对劲儿。 咔哒一声,再咔哒一声。 有点像是门闩被拨弄的响动。 德芬凝神细听了会儿,确定不是老鼠弄出来的。她于是悄悄坐起身来,伸手将蚊帐撩开了一条缝,凑近缝隙往外看。 床铺斜对面是两扇木窗,在一米五高的墙上。 此时那窗已经被推开半扇,外面微弱的月光照到窗子上,德芬清楚地看见一条黑影撑着窗台小心翼翼地翻了进来。 德芬登时明白是遭贼了,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儿。 快速权衡了下。 房门上了闩,贼又已经进了屋,立刻喊叫的话,韩家人不一定能立刻赶来。她一个女人,就算把风荷喊醒了,但是两个女人也不能确保打得过贼。先保护好自己是首要问题,再来就是拖延时间等人来救。 眼见那贼背着床铺摸向了衣柜,德芬左右扫视,惊喜地看见了床边那张圆凳。 昨晚韩风荷给她拿来放脱下来的衣服的。 德芬弯腰先将凳子抓在了手上,随后一边赤脚下地,一边便就大喊大叫起来:“抓贼啊!快来抓贼啊!” 那贼胆大,听到她的叫喊后倏然回头,不跑不逃,竟然还朝她扑过来,意图想来捂她的嘴。 德芬举起凳子朝对方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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