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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友全一愣，“原来你刚才是在试探她？” “对啊。只可惜小韩命里克妻，不然的话，说不定这门亲事还真能成了。” 曾友全却不以为然，“你别高兴得太早。她要是有心相亲，今天就不会躲着不见人了。她不吭声又不是今天才这样子，你不觉得她越来越不爱说话，不爱出门了吗？尤其是今年春节的时候，她去跟顾晓华商议婚事，结果被顾晓华找借口拖过去了，她人明显就闷了很多。” 吴淑容想了想，还真是。 德芬日渐沉默，人也瘦了，笑也不笑，她这是在往想不开的道路上跑啊。 吴淑容担忧的心再度吊了起来，“那怎么办？” 曾友全抱着水烟筒沉吟良久，道：“我们在她耳边念叨一千遍一万遍，都是那些老话，德芬已经听腻了，听烦了。我看这样子，你去把你娘家那表弟吴慎行请来给德芬做做思想工作吧。慎行见多识广，又是文化人，说出的话比我们的有水平得多，德芬肯定能听进去。” “要得要得，我明天就去。”吴淑容立刻赞同道。 吴淑容这个表弟是个基层公务员，在镇政府工作。大小是个领导，讲话很有水平，很能感染人。 吴淑容把家里存的鸡蛋拾掇拾掇，凑出来三十个整数，装在竹编篮子里。又去坡上转了一圈儿，摘回来一背篓的蔬菜，有嫩南瓜、黄瓜、丝瓜、茄子、豇豆……这个季节，农村里的蔬菜很丰富。 转天一大早，她就背着蔬菜，一手提着一篮子鸡蛋，一手拎着一只雄赳赳的肥公鸡去了镇政府。 吴慎行因为在镇政府工作，一家子都搬到镇上住了。日常用品，吃穿用度，都靠买。所以每回村里人去看他或是找他帮个忙，都会给他带自家种的养的东西。 并不值多少钱，一来村里人送得起，二来吴慎行自己也很喜欢。因为这些土货，都是农家肥浇灌出来的，家禽牲畜都是粮食喂出来的，可比大棚里养殖场用饲料和各种化学农药催出来的好吃多了，也更加健康营养。 吴慎行以往从自己表姐口中多少听说了些侄女德芬的婚姻问题，这次吴淑容特意找到他帮忙，他细问了下情况后，脸就沉了，断定道：“那个男人要是真心想娶早就娶了，你们别指望了。” “是啊，我们也是这么觉得的，也从来没想过要高攀别人。关键是德芬，我们怎么也说不动她啊。” 吴慎行笑着摇头：“你们总是劝她跟顾晓华分手，她会听你们的话才怪！” 吴淑容十分不解：“怎么？不劝分，那还能怎么办？” “让她走出农村。”吴慎行胸有成竹道，“等到她见过外面的世界，境界打开，眼也看花了，还会死守着顾晓华那棵歪脖子树吗？” 吴淑容听得似懂非懂，习惯性地担忧道：“怎么出去啊？而且德芬一个姑娘家，走出农村后靠谁呢？外面龙蛇混杂，啥样的人都有，万一她遇上歹人，爹妈不在身边……” 吴慎行失笑：“表姐，德芬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弱不禁风，容易上当受骗的。她上过高中，文化水平已赶超了绝大多数人，她本身聪明能干，她靠自己就行，哪里需要去靠别人？你听过这话的吧——女人能顶半边天？你放心好了。而且外面的世界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多出去走走看看就知道了。表姐，总之你别担心了，一切由我来想办法。” 吴淑容将信将疑地回了家。 这个周末，吴慎行果然如约而至来了曾家。 他开门见山，拉着德芬说要跟她私下谈谈心。 德芬顿时很紧张，她当然立刻就猜出了吴慎行的意图，紧皱着秀眉抗拒道：“表舅，你们不要逼我了。我的事情，还是让我自己来处理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需要你们操心啊，别再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吴慎行抬手一压，笑道：“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表舅今天来，绝不是来劝你跟顾晓华分手的。分手不分手，你自己做决定。我也是这么劝你爸妈的，我给他们说，年轻人的事情，父母最好少插手来着呢，毕竟要跟德芬过一辈子的，是她的男人，让她自己挑。好赖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她将来才不会怪罪父母。” 最后这段话，说到德芬的心坎上了，她重重点头。
第一回 找到了知音呢。 有文化的人真是不一样。 这位表舅是亲戚里文化水平最高的，也是最有能耐的。最难能可贵的是，表舅的思想如此开明，竟不反对她和顾晓华好。 德芬不再坐立不安，好奇问道：“那表舅想跟我谈什么？” 吴慎行微微一笑，“表舅今天来啊，其实是来帮你的，我要帮你拉近你跟顾晓华之间的距离，好让你们有情人尽快成眷属。” 一听此话，德芬骤然眼睛发亮，喜形于色：“表舅，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泡壶茶来喝！” 吴慎行笑出声来：“哟，现在才想起来要给表舅泡茶呐？” 茶水是早就泡好了的。 吴淑容见自家表弟几句话就让女儿开怀，好久没笑的德芬竟然笑了，彻底信服吴慎行一定能把德芬劝说回头。 茶水入口，吴慎行慢慢道来。 德芬听得很认真。 “……他是个大学生又怎么了？你虽然是个村姑，但是你也有文化。你上过高中，会识文断字，所以在知识层面上，你完全配得上他。只一个问题，他是城市户口，在省城里工作生活。倘若你嫁给他了，将来你们两个怎么安排生活？是你留在农村，他在城里，然后逢年过节彼此去对方那里探个亲，在一起住几天吗？还是说你追到省城里去同他一起住？这个问题是很实际的，你考虑过没有？” 德芬低着头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她还真从来没有考虑过。 她只在考虑顾晓华到底何时会娶她，哪里去考虑长远的婚后生活，两个人要怎么一起生活？ 吴慎行看德芬不说话，神情沮丧，已猜到她没想那么多。 这很正常。 嫁都还没嫁出去呢，小女儿家想不到婚后那么远。但，估计顾晓华多半是考虑过的，所以才迟迟没答应娶她。 于是吴慎行自顾自继续道：“为了感情稳定考虑，夫妻两个肯定要长期住在一起才保险。但是呢，你追去城里，你没工作你没事情干，你只会干农活，可城里哪里有地给你种？有地方给你养鸡养鸭啊？你不做事情，就只给顾晓华洗洗衣服做做饭，你做个全职家庭主妇，顾家会觉得你就是个吃闲饭的，顾晓华也会觉得他的压力大，他要养老婆，还要养父母，就他一个人赚钱，时间长了，他肯定跟你闹矛盾。而且咱们庄稼人，勤劳肯干，被人说好吃懒做，多寒碜呐。” 吴慎行采取先仰后抑的策略，一步步给德芬分析将来她和顾晓华若是两人结合，会出现的现实的矛盾，说得德芬哑口无言，心里纠结的点已经不是顾晓华那里了，而是觉得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 铺垫完成，吴慎行徐徐道：“所以，德芬，表舅建议你去学一门职业技能。” 德芬抬头看向表舅，迷茫的：“职业技能？” “对！”吴慎行引导道，“你要是想将来结婚后跟顾晓华不至于长期两地分居，你就去技校学点职业技能，譬如美容美发、厨师、面点师之类的，这些技能都很适合女孩子学。到时候你学成了，便可以毫无顾忌地跟着顾晓华在省城里生活了。你在城里盘个小门面，自己做生意赚钱花，不用顾晓华养你，也不会被顾家人说你是吃闲饭的，这多好啊。而且表舅觉得吧，无论将来你和顾晓华成与不成，有了一门职业技能傍身，你就有退路了。你要样貌有样貌，要本事有本事了，何愁找不到比顾晓华好得多的男人做丈夫？那时候你完全可以在省城里找个城里男人嫁出去，肯定让你爸妈倍觉长脸！” 听了吴慎行一席话，令德芬只觉得胜读十年书。 对啊，她不待在农村，她也进城去。 顾家嫌弃她农村人的身份，觉得她配不上顾晓华一城里人，但其实身份应该不是重点，重点还是觉得她只会种庄稼，如果进了城跟顾晓华在一起，就要全靠顾晓华养了。可如果她会一些职业技能，能自己挣钱，那不就跟在单位在企业上班的人一样了吗？有了收入来源，能挣钱，顾家哪里还会再看不上她？？ 吴慎行的这个建议，德芬很心动。 她想把这个事情尽快告诉她的晓华哥。 到时候找技校学手艺，干脆就让晓华哥在省城里帮忙找个学校，她一边学习，一边照顾晓华哥的起居生活，再一边看门面谈租金，熟悉环境，一举多得。
第4章 学职业技能一事，德芬想跟顾晓华当面细说详谈。 一来，她想征询下顾晓华的意见，看他觉得她该学点啥手艺的好。 以她的想法，她是很想学美容美发的。 学这个快，表舅说最快两个月就能出师了。 出师后，不论是去给别的理发店打工做学徒，还是自己开个店，都比较容易。若是没钱开店的话，几把剪子、一根围裙、一张凳子，赶场天去场镇上支个小摊只给人剪头发，一天下来少说也能挣五六块钱。 但最主要还是给客人剪剪头发、洗烫染护的活儿比较轻松，且工作环境好。 做厨师和面点师傅的话，颠锅揉面都需要臂力。时间一长，手膀子给练得又粗又壮。另外还得长期待在厨房里干活。厨房油烟味儿重，空间狭小，到处都是油腻腻的，脏污闷热且馊臭难闻。其他季节稍微好点，大夏天的厨房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这要是干上一年，她年轻貌美的一村花，不得很快就变成了膀大腰圆的黄脸婆了吗？ 二来，去技校学习的学费、盘门面、购买开店要用到的设备和材料这些都需要钱。 不知会用到多少，德芬心里没数，但肯定是很大一笔钱。 只说去技校学手艺，费用就不低，表舅说大概要花五六百块。 只这笔钱对曾家而言，就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农村家庭没稳定的收入来源，全靠卖点自家种的养的东西，拿去场镇上换点钱花。 她家里最大的收入来源是猪。 德芬喂了八头猪，开春买回来的猪崽，得喂到下半年才能出栏卖。 生猪价格目前能卖到一块五一斤。一头成年猪重约四百斤，能卖六百块。八头猪，一年收入约为五千块。技校的学费，她辛辛苦苦养猪一年，一下子就能除脱十分之一的卖猪钱。 但是乐观想，她去学美容美发，两个月就能出师。出师后她就可以开始挣钱了，还是比养猪强啊。 若是能开个理发店，说不定一年就能挣得比养八头猪多多了。 德芬简单算了笔帐。 假如不开店，她在省城菜市场、农贸市场这些人多的地方摆个理发摊。城里收费肯定比农村乡镇上收费贵，就算三块钱一个人头，一天剪个十个头吧，便是三十块钱。那一个月就能挣千八百块，一年不得就成万元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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