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一家小卖部,老板见客人光顾,立刻从凉椅上一跃而起,张口就热情地招呼道:“你们小两口想买点啥?” 德芬霎时脸色绯红,尴尬地飞快偷瞄了眼韩岱山,红着脸道:“老板你不要乱说,我们是乡亲。麻烦给我拿两瓶桔子水,要冰冻的。” 韩岱山在身后收伞,闻言也是愣了下。目光落到德芬身上,见她背对着他抻着脖子朝货架上努力张望,明显是缓解不自在,他觉得有趣,呵呵地自我调侃道:“你这老板不要乱开玩笑。再说,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 老板会做生意,察言观色,又听出来韩岱山那话很有意思,一边去冰柜里给德芬拿水,一边假模假样地笑着道歉,“哎呀,是我误会了。我就是看你们俩蛮有夫妻相的,而且你俩从马路对面走过来我就看到你们了,你对她那么细致体贴,伞都给她一个人打,所以我就以为……咳,对不起啊。给,一共三块钱。” 韩岱山没再搭腔,笑着只把德芬看着。 德芬递了一瓶桔子水给他,自己留了一瓶,然后从书包里掏了三块钱递给老板。转身朝外走,韩岱山像个跟班,把伞撑开,又掌在她头顶上为她撑起一片阴凉的天。 片刻后,德芬听见他在身后砸吧着嘴很满足的喟叹:“哇,好冰爽,好甜。” 她无声地翘了翘嘴角。 上午十二点钟下课,下午一点钟就上课了。 两人回到培训学校,也差不多该准备去上课了。 德芬跟着韩岱山去了他的办公室拿到书后就先去了教室,十分钟后韩岱山韩老师进来给大家上课。 上午四节课,下午也是四节课。每节课讲四十五分钟,课间休息十五分钟——跟上学那会儿一样。但是,这个班全是韩岱山一个人上,德芬觉得他挺累的,不由得感慨各行各业赚点钱都不容易。他当老师虽然体面,受人尊敬,但一点也不比她之前在缫丝厂当丝妹轻松多少。 不知道他这个外快能赚多少钱,倘若一个月没个三百块,那还真不如丝妹呢。 一堂课下来,德芬看他上课的时候不停地喝茶润喉,起码五六次,不由得心疼。 中午跟他进办公室的时候注意到他抓了一把老荫茶丢进他的搪瓷盅里,那茶消暑解渴,但对嗓子没什么保护功效。 德芬想起家里还有好几大包金银花茶和菊花茶。 这些花都是野生的,农村很多,不需要花费成本,只需要人勤快就行,而她每年都有晒花茶的习惯。赶集的时候就拿些当季晒好的花茶去集市上卖,赚一些家用钱。 于是心里默默盘算,下次再来上课就给韩岱山带一些。 金银花茶具有清热解毒、疏散风热的功效。而菊花茶有滋润咽喉、去火的作用,对缓解喉咙不适和灼烧感有很好的疗效。 早上起得早,中午的休息时间又不够,没睡午觉,所以下午的四堂课,德芬是看着韩岱山那张刚毅而方正的脸想着有的,然后在昏昏欲睡中度过去的。 放学的时候已是五点一刻了,韩岱山拖了会儿堂。 他一喊下课,德芬就精神为之一振,立刻清醒过来,她赶紧收拾东西要往长途汽车站赶。 最后一班车是傍晚六点钟的,这里去往长途汽车站快走二十分钟,坐市内公交车只五分钟,但也要等。还有买票、进站安检都需要花时间,所以宁可早到也不能把时间掐得刚刚好。 正收拾着,放在桌角的伞被旁边过路的同学无意中碰落掉到地上,德芬弯腰就要去捡,眼前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下来,韩岱山已先她一步把伞捡了起来,“怎么这么慌?” 德芬直起身,“我要去赶车回龙兴镇啊。” 韩岱山把伞递给她,看她装进书包里,犹豫地道:“你明天是不是还要来上课?” “对。” “赶得及吗?第一堂课早上八点钟开始上,课表上写了时间的。” “嗯,我知道。我明天赶最早那班车来。” “最早那班车六点半才发车,从镇上坐车到县城要一个半小时,你再赶到这里,少说要耽搁半小时左右了,第一堂课都要上完了。” “没办法啊,最早就是六点半发车,只能迟到了。回头我自己努力努力,争取赶上班课的进度。” 东西收拾好,德芬把书包往肩上一挎,便疾步朝教室外走,“我要赶去长途汽车站坐车了,岱山,我们明天见。” 韩岱山跟在她身后出了教室,扬声道:“德芬,我是想,嗯,我有个提议,看你愿意不愿意?如果你愿意,就不必来回这么折腾,可以节约很多时间。” 德芬闻听这话,心中疑惑,便站定回身看着他,“呵呵,你怎么突然一下子拘谨起来了?——啥提议啊?” 韩岱山望着德芬笑了笑,垂眼沉默了会儿,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然后终于下定决心,他重新抬起头来,说:“我在县城上班,有些门路。我给你找临时住宿的地方,你周末就住在县城,便不用来回跑了。另外,会计学校晚上也开班的。你周五下了班就坐车到县城来,周天下课后再回镇上去,一来可以多上两个夜班的课,二来早上的课也不会迟到了;三来不用那么累,下午听课不打瞌睡;四来,也能省了来回一趟的车票钱。” 他一口气说出来,像是怕她会拒绝似的,顿了下,又说:“会计学校的老板是我的朋友,我也在这里当老师,我去给那朋友说说,让学校免了你晚课的学费。如果你有不懂的,还可以随时问我。或者,如果我晚上没事,我也可以在宿舍里给你开小灶单独教你。” 他方方面面都说到了,主打一个省钱。叫条件听起来无比诱惑,让她根本没办法拒绝。 但这像是,像是……明明是他给她提供帮助,却像是,他求着她在县城里住下来,周末不要回去了。 还有,他怎么就知道她下午听课打瞌睡了…… 德芬脸上戏谑的笑容已经渐渐消失,愣愣地盯着韩岱山目不转睛。 这个提议,德芬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不由自主朝韩岱山回走了几步,心里已是感动不已,为韩岱山为她想到的周到细致,“谢谢你岱山,不过,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给你带去麻烦什么的?” 韩岱山看德芬分明已经心动,大大松了口气,重露笑意,“你多虑了,会有什么麻烦?早说了大家乡里乡亲的,该当互相帮助。且这个事情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他说得很轻松,但是德芬知道,只说免学费一项,就叫他去欠了他朋友的人情了。 是人情,就要还。 必定他会找机会还了人情的。 他已经为她考虑如此,德芬心中温暖,不再矫情:“好。那就麻烦你了。” “呵,说什么麻烦?你总跟我客气。”韩岱山嘀咕,他很高兴,兴致勃勃道:“走走,我现在就带你去我工作的县棉纺厂转转,不然你还不信我是棉纺厂的职工。” “乱说,我哪里不信了?上午我只是开玩笑的。” 两个人互相开着玩笑,相携离开明宇会计培训学校。 韩岱山真带德芬把第四棉纺厂好好逛了一圈儿,给她介绍厂子各功能区,还给她讲述棉纺厂的前世今生。完了后,天色也差不多黯淡下来,便领着德芬去他住的棉纺厂干部宿舍楼。 韩岱山所在的县第四棉纺厂的效益也不好,已经七八年没分过福利房了。但他今年提了干,已经升任财务副科长,所以在宿舍分配方面单位很照顾他,给他分配了一个单间配套的单人间宿舍,就是说有卫生间的那种房间,且面积有近二十个平方,已经很不错了,跟分了套单位福利房差不多。他一个人住,完全不受打扰。 因为面积还可以,他就在中间拉了块帘子隔成两个空间。 帘子里面放一张一米八的架子床。他个子高大,就得睡一米八的大床。 外面隔出来的空间就当会客厅和书房两用,有一张小沙发、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东面墙则是一壁紧靠墙的书架,上面的书几乎满架了。 “德芬,你先参观参观我住的房间,我有点事情要出去跟我同事说一说。” “好,你去忙你的。”德芬被那壁书架吸引,取下斜挎的书包,就走到书架前开始挑书看。 韩岱山闪身出了寝室便直奔楼下。 “老刘,晚上我到你们宿舍挤挤,可以吗?” “可以啊。怎么,你那又来乡亲了?” “嗯,是啊,呵呵。”他笑回。 这栋楼的同事都知道韩岱山是个极热情大方不忘本的人,但凡他老家的乡亲来县城办事,当天赶不回去的,就会跑到他这里来借宿一宿,第二天再赶早班车回去。所以韩岱山长期在他的宿舍里准备了一张可以折叠的行军床,来了乡亲,他把床让给乡亲睡,自己则睡行军床上。平时他就把床收起来,塞到床底下,并不占地方。 他老乡走的时候,往往还能从他这里带回去很多好东西。 只是有的人呐,把人家的好心善意肆意践踏。 有次他老家来了对父子两个,要在他这里借宿。人多,韩岱山便去跟同事挤了一晚上。转天,好气的事情来了,那父子两个把韩岱山的鞋偷偷顺走了,一双皮鞋、一双解放鞋,是韩岱山唯二穿出去的两双,都偷走了。可能是做贼心虚,他们都没等到韩岱山回宿舍,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害他第二天上班穿着拖鞋去的,被领导批评了一顿。 积年累月的,大家都知道在韩岱山这里能得到好处,他们村儿就总有人跑来占他便宜,还占得理直气壮。同事们也劝过他,可韩岱山每每置之一笑,下次老乡再找来,他仍旧热情大方地接待对方。 所以这也是韩岱山搞副业的原因之一。 需要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来做散财童子啊。 因此,当韩岱山讲今晚要跟同事挤挤,大家心里便想,他村里又来了个把他当冤大头宰的乡亲了。 跟老刘讲好了后,韩岱山回楼上自己的房间把折叠行军床和牙刷、口盅、洗脸帕等物都搬到了老刘的房间来。 因为正是晚饭时间,又是周末,没回家的职工大都在房间里,要么在吃饭吹牛皮,要么在玩斗地主,人多,看他阵仗弄得大,便戏谑道:“是不是又是那对父子档?那这回你可得把你的鞋全部搬出来,不然小心明天再没得鞋穿。” 那次事件成为同事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韩岱山也没觉得丢脸,也没觉得那两个老乡给自己丢脸,只当一件趣事,跟同事们一起抽科打诨的玩笑过去。 所以,当此刻同事那样说,韩岱山也笑了,然后回:“不是,这回来的不是他们。” “不会来了一群人吧?那你又要准备好大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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