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军无奈,只好答应。 他跟着刘西娅走到了停车场,却只看到一辆出租车,觉得有些奇怪:“咱们车呢?” 刘西娅道:“你弟今天晚上约了小姑娘吃饭,把你的宝马开走了,我只能开他公司的车。” 桑军心里虽有膈应,但也没多说什么。 夏夜的雨来得凶,去得快。 二人驱车到达龙江西路渔人码头饭店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可能是他们到的比较早,包厢里还没有别人。 桌上的凉菜都已摆好,正中间是几瓶茅台,看上去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 约莫过了半小时,刘西娅口中的贵客陆续到场。 其中有法院的、住建局的、还有环境厅的,全都清一色竖着三七分的背头,黑色夹克搭配手提包,标准的铁饭碗打扮。 整个饭局中刘西娅一直在阿谀奉承,说尽好话,那些家伙们反而得寸进尺,甚至当着桑军的面开刘西娅的黄色玩笑。 桑军就要翻脸,却被刘西娅狠狠地踩了一脚。 “哎,桑兄弟,”其中一个人打趣他,“怎么脸色不好啊?是不是不喜欢和我们这帮无趣的老头子吃饭呀?” 刘西娅赶紧端起酒杯起身,赔笑道:“我丈夫不太会喝酒,喝点儿就醉,我替他向各位赔罪了!” 说罢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哎,小刘,你也太不会做人了,”老头们并不放过她,“白酒哪有一杯一杯喝的,当然是要一壶一壶喝啦!” 刘西娅没办法,只好拿着酒壶对着吹。 看着自己的老婆和一群老色胚推杯换盏,桑军再也忍不住了。 他倏地起身,“啪”的一下拍响了桌子。 众人吓了一跳,包厢里顷刻间就安静下来。 刘西娅愣了半瞬,反应过来后立刻对他使眼色,小声道:“干嘛呀,你快坐下来。” 桑军却不理会她,冷道:“工地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径直离开了包厢。 刘西娅傻眼了。 她想去追,却又不能留下一桌领导干瞪眼,只能尴尬地鞠躬打圆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丈夫喝多了,领导们还请不要介意……” 老头子们见状来劲了,纷纷起哄,顺着竹竿向上爬,更加猛烈地给刘西娅灌起酒来。 刘西娅走出饭店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的。 但比起生理上的不适,她的心中怨气更甚。 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醉了,她开着车就往工地跑。 今晚她就算不睡,也要好好和桑军掰扯清楚! 可到了工地,她却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桑军被一群男人连拖带拽地拉出了铁皮屋。 刘西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赶紧找了一处遮挡物藏了起来。 男人们强行给桑军套上了头套,像押送烦人一般将他塞进了面包车里。 刘西娅目送着他们离开,犹豫片刻,还是快步回到车里,跟了上去。 她一路尾随面包车来到了郊外,直到他们停在了一处荒野。 她不敢靠得太近,找了个草丛蹲了起来。 面包车的门被拉开,戴着头套的桑军被他们踢下了车。 桑军大喊:“你们是谁!要干嘛!” 为首的男人上前几步,扯下了桑军的头套,顺便给他一巴掌:“叫叫叫,娘们唧唧的!” 桑军定睛一看,面前的竟是王浩! “王浩你疯了!绑架是犯法的!” 王浩哈哈大笑:“犯法?傻逼玩意儿,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法律管的是你们这些刁民,管得了我吗!” 桑军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等着老天来收拾你吧!” 王浩横道:“我倒要看看是老天先收拾我,还是我先收拾你!” 说着,大手一挥,对旁边的人道,“给我打!” 男人们一拥而上,手脚并用,拳拳到肉,光是听着就疼。 大概打了十几分钟,桑军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那些家伙们也累了,便停了手。 王浩点了一支烟,鄙夷地看着地上的桑军,问:“你服不服?” 桑军不答。 王浩用皮鞋尖踢了踢他:“老子问你话呢。师县的项目还做不做了。” 过了几秒,桑军才艰难地发出了已经变调的声音:“……做。” “哎,我……”王浩无语了,拿着烟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真诚发问:“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啊?你明知道我们是谁,为什么还一定要和我们斗呢?你真的很需要赚这笔钱吗?实在不行,哥们儿我给你介绍点别的生意做呢?” 桑军听了,竟然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王浩一顿。 只听桑军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正义。” 王浩给气乐了。 他猛抽了一口烟,然后弯腰,将未燃尽的烟头死死地摁在了桑军脸上仅剩不多的好皮之上。 桑军此刻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不住地抽搐,从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声,像是濒临死亡的流浪狗。 “埋了吧。”王浩摇了摇头,“这种木头说不通,当是给这块田施肥了。” 说罢,随手抄起一把铁锹,朝着桑军的脑袋挥去—— 噹! 目睹这一切的刘西娅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嘴,才没能尖叫出声。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闷响也能如此刺耳。 但她不敢出去,甚至没有勇气拿出手机报警,只是默默地流泪,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们挖了一个坑,一头一尾将桑军抬起,扔了进去。 一铲子一铲子的土填满了坑,他们像是种萝卜似的,抹平了之后还用力踩了踩,才潇洒离开。 等人都走远了,刘西娅才跑了过去。 可是,当她站在那块刚埋了桑军的地面前的时候,她 却迟疑了。 跟着他这么多年,她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好不容易给他铺好了发财路,他又不愿走,执拗地守着自己那所谓的正义。 但正义能当饭吃吗? 能帮她挡住酒局饭桌上那些色老头的咸猪手吗? 当初嫁给他的时候,说好要为自己遮风挡雨,可她世界里的风雨都是他带来的。 桑愈也好,桑迩也罢,还有说不尽的委屈。 其实到头来,他桑军想要的不是一个老婆,只是一个能和他吃苦、陪他共同追求理想主义的人罢了。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刘西娅被浇得浑身透湿,却依然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 雨水冲刷过刚被挖过的土,渐渐松动了。 突然,一只带血的手破土而出,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刘西娅的脚面上。 “啊!” 她惊了一跳。 这时,桑军微弱的声音从泥土中传来:“……救,救救我。” 刘西娅的脑子一片空白,抬脚就欲把人踹下去。 可说来也巧,就是那么一刹那,她的余光瞥见了一道很弱的光。 有人来了! 而且那道光还向着自己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过去了! 不好。 若是那个人看到了自己和浑身是血的桑军,那瓜田李下的,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桑军绝不能死在这儿! 刘西娅当机立断,一把将桑军从地里拖了出来。 大概是人被逼到绝境会爆发出空前的力量,刘西娅身材苗条,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牛劲儿,硬生生地将桑军抬上了车。 “你给我坚持住。”她一边说一边打火,“我可不要做这个替罪羊。” 一脚油门,车轰了出去。 刘西娅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她不住地去看后视镜,嘴里哆哆嗦嗦地骂道:“你……你说你,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些人?为什么、为什么不乖乖听我的话?你这样对我和桑驰,真的很不负责……” 谁知,话音刚落,后座的桑军忽地发出一阵笑声。 刘西娅被吓到,差点儿松了方向盘。 她怼他:“你干嘛笑那么渗人!” 桑军此时肺部已经出血,呼吸都喷着血沫,但他还是悠悠说道:“……桑驰吗?呵呵……” “我……为什么要对我弟弟的儿子负责呢?” “嘎吱——” 刹车声响起。 刘西娅的身子猛地前倾,幸好有安全带,才没能撞到脑袋。 她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桑军轻笑道:“你放心,今天你救了我,我就不会再计较桑驰是谁的儿子,你想让他去读私立小学,那你就去给他办手续吧。钱……我会给的。” 刘西娅浑身发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 只听桑军又说:“但是,我的遗产,一分也不会留给他。” 这话像是抛入海里的巨锚,瞬间就让刘西娅动荡的心神定了下来。 “不给小驰,”她背对着他问,“那你要给谁?” 桑军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但我会留10%给你。” 此刻,答案呼之欲出。 十分之一给她,那剩下的九呢,不就是桑迩和桑愈的了吗? 车里寂静,只有桑军的咳嗽声愈演愈烈。 良久,刘西娅打破了沉默。 她说:“好。” 接着,重新启动发动机,转钥匙,踩油门,动作一气呵成。 只是,她的目的地不是医院,而是清江创业园的工地。 车再次停下的时候,桑军才察觉不对。 他问:“小娅,这是哪里?” 刘西娅的声线平静得如一潭死水:“不认识了吗?这里是工地,旁边就是你最爱的办公室。” 桑军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为什么……要来这儿?” 刘西娅打开后备箱,拿出备用雨衣给桑军套上,,然后将他从后座拖了出来。 她一言不发,拽着他的腿,将人拖到了旁边的水泥搅拌机前。 “军啊,”她轻轻地开口,“你知道吗?配偶是遗产的第一顺位法定继承人。” 桑军被血模糊的双眼骤然睁大。 “你……!” “嘘——”刘西娅微凉的手指抵上了桑军的唇,“安静。”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说的,”她的笑有些阴郁,“但是,我已经不想听了。” “二十年了。”她说,“我其实很好奇,你真的爱过我吗?还是说,你根本只爱你自己呢?” “你怪我和别人生了桑驰,可是你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她找了一捆绳子,将桑军的手和脚绑了起来。 “因为我想要个健康的孩子啊。” “不是捡来的,是我自己亲生的。这很难理解吗?” 桑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道:“我说了我不会追究,你不必……” 刘西娅却抬手捂住了桑军的嘴:“有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只是你以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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