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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我们都长大了。” “跟小时候比，你现在的变化可太大呢。” 小时候的陈夜，是什么样子的呢？ 黑瘦，矮小 沉默，胆怯 “厕所仔，厕所仔，爹不要妈不爱的厕所仔” “夜游神，夜游神，大半夜被丢了的垃圾人” 手拉手围着中间的小孩，一圈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嘻嘻哈哈地唱着自己瞎编的口水歌，肆意地围拢住中间的人。 坐在地上，被围住的孩子大约五六岁的模样。刚要上小学能记得事的年纪，这会儿看着周围的小孩儿，男孩脸色却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不哭也不闹，甚至都没怎么动。 除了在一个小孩差点踢到自己衣服时缩了缩以外，矮小的男孩大多时候就只是安静地坐在中间，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境况。 那天，是曲黎和陈夜的第二次见面。 而第一次，是在曲黎出生的时候。 曲黎出生在市人民医院，但刚出生就因为罹患先天性心脏病进了新生儿科的重症监护室。哪怕是曲江山，也只能隔着玻璃窗口看着。 而恰巧的是，当天医院妇产科住院楼底楼的一间厕所里，有个护士在厕所门后的水槽里捡到了个被遗弃的孩子。 男孩，刚出生不久，身上还带着血迹。 报警后等待警察到来前，担心小孩身体有什么问题的众人，最后直接把孩子先送到了新生儿科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哪怕是在医院，这事也算是个少见的八卦。等到曲江山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不知怎么，竟然开口说想看看孩子。 护士抱着孩子，小心地递给守在重症监护室外的曲江山。 看着用医院的蓝白格纹薄被简单包好的男孩，听着他轻却规律的深长呼吸，感受着手下有力的心跳，曲江山一夜没睡的眼睛有些发红。 最后，或许是心血来潮，或许是人力有尽时，只能求助他法。 抱着手里的健康孩子，望向玻璃窗内躺在无菌室里呼吸微弱的女儿，曲江山声音低沉。 “如果这孩子找不到亲生父母的话，我愿意收养他。” 前半辈子，曲江山从不拜佛，也从不信命。但这一刻，他只求为自己女儿积点福德，若真有神灵的话，能保佑自己的女儿平安长生。 话落，可能是被声音振动影响，曲江山怀里的孩子眼皮颤了颤，竟然也睁开了眼睛望向了玻璃窗。 在这夜色与黎明交接之际，在这健康与垂危，遗弃与救治的荒诞场景里，两个孩子的命运，似乎也开始交叉融合。 由于身体原因，六岁前的曲黎几乎一直跟着母亲住在医院附近的房子里，并不常回离医院较远的曲家大宅。 因此，等到她回到曲家大宅时，两个小孩的再次见面竟然已经时隔将近六年。 六年里，最开始的半年内，被遗弃的这个孩子大多时候都在等候警察的消息以及办理各种被收养程序。 等到最后确定找不到任何亲属后，考虑到曲家司机老陈同样没有孩子，而曲家家庭情况比较特殊的原因。最终，是由老陈出面收养了这个孩子，曲江山则履行承诺负担了孩子成年前的所有费用。 陈夜这个名字，也是由老陈取的。 当时曲黎的名字已经定了下来，想着两个孩子同一天出生，当时天又蒙蒙亮，既可以说是黎明，也可以算是深夜。没读多少书的老陈没多想，干脆取了夜这个字，就叫孩子陈夜。 因为医院旁边的那栋房子没这边大，曲黎身体不好又单独请了专业医护人员在家照顾，所以陈夜从小就跟着老陈住在曲家大宅这边。 白天老陈接送完曲江山后，就会回曲家大宅这边住。刘芳当时也是在那边做完饭打扫完后，又跟老陈一起过来。 而回来曲家大宅后的两人也常不空闲，毕竟主人虽然不在，勤劳的老两口每天还是习惯给宅子打理一遍。因此陈夜能走以后，更多的时间是和小区里其他人家的孩子一起玩。 可这小区里的孩子并不多，每多一个总有人问孩子是哪家的。曲家老来得女的事本就惹人关注，陈夜的来历自然也瞒不住。总有几个业主认识市人民医院的医护，打听清楚后，陈夜从此便多了两个外号。 有人叫他厕所仔，也有人因为他的名字，故意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传说中的夜游神。 最开始，陈夜还会磕磕巴巴地摇头说不是。后来，他甚至还拽着老陈夫妻俩说过想换个名字。但每次被问原因时，总是说不清楚的小孩便又被忽略在了一旁。 嬉笑，暗讽，排挤，嫌弃 不良的情绪有时是一个隐藏的漩涡，就像宇宙中的黑洞，无声无息间，就吞噬掉了一个人的养分。 刘芳有时候都有些纳闷，明明她每顿饭都有肉有菜，平时也没拘着陈夜，怎么这孩子偏偏养得又瘦又矮。胆子更是小的厉害，每次其他小孩来找他玩都要她催着才肯出去。 直到这天—— “阿黎，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天啊，老陈，快通知医生，这身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别出什么大事吧！” “太太呢？还在楼上洗漱吗？我去叫她。” 曲黎回到曲家大宅的第一天，王若颜上楼洗漱的功夫， 谁也没注意到原本在门口院子里摘花的小姑娘，竟然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大门，还浑身是伤地跑了回来。 头发都没吹干的王若颜一身浴袍跑下楼，看着脸色发白，呼吸急促的曲黎，几乎是立刻就慌了神。 伸手抱住女儿，王若颜紧张地边检查她身上的伤，边声音急切地问道：“怎么弄成这样？谁欺负你了吗，谁打你了？别怕啊，医生马上过来。” 说完，看着曲黎脸上明显被指甲挠出的道道血印，女人的眼睛几乎就要变红。 而被她的话提醒的刘芳，赶忙看向跟在曲黎身后进屋的陈夜。眼见他脸上没什么伤口，只是衣裳有些脏以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吓得磕巴道：“陈夜，该不会是你——” “不是的” 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进屋后就来不及开口解释的曲黎，顾不得要打断刘姨的话，连忙开口否认。 “跟这个小朋友没关系，我是看见有人欺负他，才跟那些人打的架。” 说完，人生第一次跟人动手的曲黎，虽然脸色因为剧烈运动依然很苍白，但还是努力调节着自己过快的心跳频率，安慰着比她要慌乱许多的母亲。 “妈妈，我没事的，心脏也没有乱跳。我感觉很好，你不用担心。” 拍了拍王若颜还在检查自己脸上伤口的手臂，嘴角还有一块淤青的曲黎，笑得似乎真觉得没什么。 但是……打架？ 这怎么可能不担心！ 都不用王若颜说话，听完话的刘芳先三魂吓掉了七魄。 曲黎这孩子从小怎么九死一生地养活的，刘芳再清楚不过。这次出院前医生交代的尽量不要做剧烈运动，也要小心别感冒这些话她更是恨不得天天刻在脑门上。 刚才她还说等陈夜回来要交代他最近乖一点，别吓到曲黎，谁知道现在人就因为他跟别的小孩打架了！ 还不是一个，听那意思是跟一群人打架！怪不得浑身是伤！ 这次不管曲黎怎么说了，也顾不得问问旁边始终沉默的陈夜来龙去脉，众人边催着医生快赶过来，边给曲黎检查洗漱和上药。 最后等到医生检查完确定曲黎身体没什么问题后，已经赶回来的曲江山都已经把跟曲黎动手的那波小孩找齐了。 一个不少的，都是小区里几个最调皮捣蛋的，也是最常来找陈夜玩的孩子。 当然，现在问清楚了，这些孩子名义上是来找陈夜玩，实际都是来欺负他的。 而原本听说自家孩子欺负了陈夜的家长们，倒是没怎么把事情放在心上，只打算以小孩子互相打闹敷衍过去。 但等到听说曲家老爷子的闺女也掺和进来，还被自家小子打伤以后，原本还端坐在家的众人，几乎是立刻领着孩子上门道歉了。 没办法，先不说曲老爷子本身比他们年龄都大，算是长辈。就说曲黎，周围人谁不知道她不仅是曲老爷子盼了大半辈子的掌上明珠，更是个从小就三天两头住在医院的药罐子。 平时连面都不让多见的玻璃人儿，自家小子把人直接给打了！ 这要是没打出什么问题还好，要真出了事，只怕事情不是简单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了。
第8章 值得吗？ 曲家客厅 已经快要五十岁的曲江山这些年修身养性，虽然因为常年不苟言笑看着严肃冷漠，但实际上脾气却越发内敛起来。 也因此，虽然小区里的孩子大多都怕他，但还没人真正见过他生气的模样。 但正所谓凡事都有例外，站在客厅，惯来嬉皮笑脸的几个熊孩子双腿颤颤，不敢说话。 自从听说了消息后就沉着脸的曲江山，现在未加收敛的怒气几乎化为实质，冷硬的叱责炸响在客厅里所有人的耳边，原本就瑟缩的小孩们几乎是瞬间哭出了声音，伴随着的还有陪着过来的家长们匆忙的道歉声。 哭声，喊声，低骂声 吵闹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久到整个小区都听说了今天的事，甚至还有跟曲家相熟的人上门来相劝了几句。最后天要擦黑，整个闹剧才终于濒临结束。 抹着红肿的眼睛，每个孩子挨个跟曲黎和陈夜道了个歉。 跟在各自的家长身后，一群被训斥了半天的熊孩子，这会儿再没了白天嚣张的气焰。一个个仿若被暴雨淋过的小鸡，三三两两地抽泣着走出了曲家大门。 双手交握在胸前，从前惯来脾气好，每每在曲江山发怒时劝解的王若颜，今天难得没有开口，只在几家人告辞时才礼貌地起身送了送。 人群逐渐远去，喧闹的客厅也慢慢变得安静起来。等到门锁闭合，伴随着咔哒的金属锁扣交合声，王若颜和曲江山也终于把视线重新放回了室内。 转过头，看着这会儿脸上贴好卡通绷带，一身干净衣服的曲黎，王若颜和曲江山对视一眼，走到了曲黎面前。 仰起头，被父母望着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哪怕脸上有伤，仍旧乖巧地朝着他们扬起嘴角，笑得仿佛夜色里朦胧的月光。 如果不是她脸上还有伤，谁能想到这样漂亮柔弱的小姑娘竟然敢跟一群比她高的男孩打架。 看着女儿，王若颜原本礼貌冷淡的表情褪去，脸上重新浮现出熟悉的温和笑意。 只是拉起女儿的手，看着她胳膊上已经泛紫的淤青，王若颜蹲下身来，还是忍不住低声叮嘱。 “阿黎，虽然你今天没有做错事，还帮助了别人，但是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说完，仿佛怕吓到曲黎，王若颜声音又放轻了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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