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宴抢着道:“高老师,我其实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正好也想问问您——您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又为何笃定我姓金?” 这个问题从接到电话开始就一直困扰他到现在。 何婕不可能把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透露给学校的,除非是疏桐。但是章疏桐同学不可能把自己的姓氏报错。 “是章疏桐填报的啊。”高晓梅笃定地回道,“这不是疫情一年,好久都没开过家长会了嘛,现在又是高三。半期考试完了后,学校就准备于近期要召开一次高三年级的家长会,我就让学生们重新填报了一下家庭联系方式。现在的人换手机换联系方式频繁,还有新型的社交媒体层出不穷。我年纪大了,还有点跟不上了潮流咯。” 高晓梅把自己的电脑打开,调查一个EXCEL表格来,然后把显示屏转个向,示意夏宴看。 “往常我都是跟疏桐妈妈联系的,但这次我给她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打通,Q~Q和微信上发的消息她也没回我。后来我想起不久前更新了学生的家庭联系方式,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打开来看,竟然看到章疏桐在爸爸这一栏填了内容。” 说罢,高晓梅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夏宴。 疏桐的学习成绩好,当年进高中是学校提前把她签约招进来的,还是进的尖子班。这几年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说是品学兼优,十分让老师省心。唯一让高晓梅操心的就是,这孩子每学期都迟迟交不上来各种费用。春游秋游、保险费、住宿费、校服费……学费可以去帮她申请减免,但是其他的费用却不在学校给予优秀学生的优待里。 正是因为这些费用问题,高晓梅很关系疏桐的家庭情况,但是她印象里,每年疏桐填报上来的家庭联系方式那一栏,总是缺失她父亲的信息。 她本来是没报希望的,这次因为联系不上刘芳,就打开最近更新过的学生家庭情况簿,这一看,竟然有内容了。 然而,章疏桐填报的爸爸那栏,父亲姓金,且没有填报全名。 当时看到这个信息的时候,高晓梅只觉得疏桐的家庭情况果真跟自己意料当中的那般复杂,她猜到这个姓金的很可能是她的后爸。后来夏宴来了学校,当面坦诚他是疏桐的继父,高晓梅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心头了然,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则是暗暗为自己的学生叹息。 家庭情况那样子,还能把成绩搞好,实在是难得的好苗苗,一定要把那孩子推着往前走,推进大学去。 高晓梅心里一番想法,夏宴自然猜不到,他正看着电脑显示屏上那张表格里“金爸爸”三个字,嘴角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下。 疏桐确实曾向他要过手机号码,恰是上周天她跑医院来照顾他的时候索要的,当时秦牧在场,她要得理直气壮。 他记得当时是疏桐要下楼去给他买咖啡,她说他经常三心两意,万一到时候咖啡买回来他又改主意了那不得再跑一趟?就向他要电话,让他另有想法了赶紧给她打电话,别人回来了再改主意。 “机会给你了,到时候我回来了,可不想出去再跑一趟了。” 她之前可没这高傲态度,明摆着就是看到秦牧在场,才提的这个要求。 在秦牧的喷笑声里,他微愠地报出自己私人联系用的手机号码。 想来就是这样,他的私人联系方式就给散播出去了。 夏宴得知了兰因絮果,现在想起来,后悔不迭——她可真会把他“物尽其用”啊,开家长会都让他上场了。 也许她早有预谋,知道老师要学生填报家庭联系方式,便是为开家长会的目的。 可世上没后悔药。 她没写全名,这可就不是她故意把他的姓氏弄错的,而是特别的含义。 高老师自然不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只以为他就姓“金”,但是夏宴可深深明白,此“金爸爸”,非彼“金爸爸”。 看来回头真得好好对她进行一番家庭教育了,老把金钱挂在嘴上,俗不俗?这家风必须得匡正一下。 接下来高老师就开始负责讲,夏宴负责听。 “疏桐这孩子很上进,学习很努力,将来一定有大作为的。家长们要把目光放长远点,有些思想早就过时了。其实女孩子读书一样能读出名堂的,比男生还强悍。” “我们高中是公办,学杂费又不多。而且现在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已经花不了多少钱了。家里省省点开支,还是努力把孩子供出来吧。”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疏桐这孩子很早熟,通晓人情世故,谁对她好,她都记在心里,有机会就会报答。我相信她将来把书读出来了,出人头地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就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的,夏先生这一点不用怀疑。” …… 夏宴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高老师今天找他来谈话的目的是什么。 坐半天了,高晓梅始终在赞美疏桐的好,她听话、努力、善良、懂事。另外好像就是暗示他要对疏桐好,省着点花,把她供出来。 可是他难道不是这样做的吗? 当初资助她学业,不就是觉得她的成绩好,如果因为家庭的原因荒废了,就太可惜了。 莫非是刘芳的病情,她已经知道了?然后她给她的班主任老师讲了,希望班主任出面来博取他的同情,然后为她妈妈出医疗费? 钱的问题是在其次,可是,她不该第一时间是直接找他吗?? “疏桐在学校里话比较少,不是很活泼,我不知道她在家里是什么表现。对了,夏先生,你们家长在家里有没有跟她经常谈心?或者关注过她的情况没?比如她最近有没有表现出抑郁、悲观这样的情绪呢?”高老师突然问。 悲观?抑郁? 怎么可能? 想起之前几次收到疏桐的感谢信,她的成绩一直稳中有进。又想到她周末在医院里的表现,夏宴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就反驳道:“她很爱学习,学习的主观能动性高,又耐冷耐热,杂草一样顽强,永远不可能得抑郁症的。” 高晓梅听罢,似乎不太信,将他看了又看,但夏宴再无下文,她于是又说,疏桐现在都上高三了,不能动不动就不来上课呀。学习这么紧张,这么关键的时候,耽搁一天,那得丢掉多少分数啊。考个本科和考个大专,那是天差地别的人生,家长们一定要引起重视啊…… 夏宴皱眉听着班主任的絮叨,越发找不到北了。 他的耐心用尽,打断道:“高老师,我想问问,是不是章疏桐闯了什么祸,才要请家长?” 高晓梅一愣:“咦?我说了半天,你还没听明白吗?她今天没来上课,也没给我请假。夏先生,我也想知道疏桐为什么无故旷课呢。” 夏宴也是一怔。 于是多问了几句,才知道高老师实在是用心良苦。 原来疏桐今天没来学校上课,周天晚上不是高晓梅守的晚自习,她也是第二天问了一个寝室的学生才知道疏桐昨晚就没返校。 疏桐家里原来就状况不断,高晓梅和跟疏桐亲近的同学早有耳闻。这学期开学,疏桐就频繁请假,学杂费又迟迟交不上来。如今又知道她有了个继父,父母婚变,一切就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高晓梅就只以为是因为家庭原因导致了疏桐旷课,于是就萌发了想跟她的家长单独沟通聊一聊的想法,并没有考虑其他。 于是就有了高老师一开始就未追究疏桐无故旷课的问题,她只在以委婉的方式劝说学生家长要多关心关心孩子。 夏宴于是终于才得知了疏桐一天都不在学校上学,她也没向班主任请假的事情,不由得蹙眉,“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高晓梅闻言,看夏宴的目光更加不满意。 就算是重组家庭,那也应该是住一起的吧? 孩子没来学校上课,他却说不知道。 那疏桐如果不在家,又没来学校上课,跑去哪里了? 很多优秀的孩子就因为家庭破碎,从而走上歧途的啊! “您不该对孩子不闻不问啊……”高晓梅的话不免就说得重了,“别让家庭的原因,耽搁了孩子的前程。她才十几岁,未来的路还很长。” 夏宴:“……” 呵,还三好学生呢,还好意思回回给我写信说自己很优秀,连学都不来上,这也叫优秀? 平白被老师喊来接受教育,夏宴心里之郁卒无以言表。 高晓梅看他脸色阴沉,且默不作声,担心他回头找疏桐算账,便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问他,疏桐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其他原因导致她没来上课? 可夏宴他哪里知道? 夏宴掀起眼皮儿看过去,“高老师,你没给她妈妈打电话问问吗?” 高晓梅看着他,露出一言难尽之色。 夏宴赧然。 好像一开始高老师就说过了,她没联系上疏桐的妈妈刘芳,这才打电话找到他…… 只怕这会儿这位高老师心里对他的印象坏到了极点。 爹妈离婚,亲爸不管,亲妈也不管,来了个年轻帅气的继父,对孩子的情况一无所知——这口黑锅是背定了。 但怪谁? 你自己承认是章疏桐的爸爸不是? 有心找回形象,夏宴起身,“高老师,您稍等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 走到办公室外面给何婕打了个电话过去:“你立刻联系一下那个基建部经理,姓章的那个,问问他知不知道他女儿现在在哪儿。他女儿今天没来学校上课,也没给班主任请假。” 至今,他还不知道自家那个来参加了他婚礼的员工、甚至他都已经跟人家女儿建立了资助关系的员工的名字,只知道对方姓章。 过了会儿何婕回复:“联系不上,那边关机了。我问了他部门的人,说章经理今天没来上班,好像是去工地视察了,但是具体是哪块工地没说。部门的人也联系不上他。” 挂断电话,夏宴神色凝重地回到办公室,对高晓梅果断道:“报警吧。” 高晓梅有点懵,一时不知道是吐槽眼前这位家长命令起人来怎么能那么面不改色,且安之若素,一时又为自己的学生感到悲哀。 暗自摇了摇头,高晓梅担忧地拨通了110。
第22章 经过四五个小时的颠簸,天色黑尽之前,丰田车终于开到了目的地,在一个土墙瓦房半包围的院坝里停了下来。 早等着的何有才和他老婆吴巧荣立刻拥上来,咧嘴憨笑:“辛苦了辛苦了。” 坐在堂屋门槛上的何天宝在玩手机游戏,被他母亲吴巧荣骂了两嗓子,方才不情不愿地退出游戏,手机揣进裤兜里,然后跳下梯坎,慢腾腾地走上前来。 章永德熄火下车,甩上车门。 接过吴巧荣递上来的烟,就着何有才手里的打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然后就衔着烟在院子里走了几步,皱着眉头将这座破败的院子看了又看,十分嫌弃,回头冲何有才嗤道:“不是说三间大瓦房吗?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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