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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香气打断了顾繁星的思绪，她从黑衣保镖手里接过杯子，一口热咖啡喝下去，一直暖到胃里，压力仿佛得到了舒缓，她才觉着自己的身体从僵硬中恢复了些正常的知觉。 “冒昧把顾小姐请来，吓到你了吧？实在抱歉。”男人耐心地等她放下咖啡杯，才再次开口。 说是致歉，但顾繁星从他的神态中却看不出半分真诚：“是有些吓到……但我确实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见我？” 她故意停顿很久，单词和语法都挑最简单的用，甚至错用，让他自己判断出她的英文水平并不太高。她想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也希望能让对方能因此放松些警惕。 “噢，是我忘记自我介绍了，肖恩·伍德沃德。” 乍听这个名字是全然陌生的，但很快顾繁星就想起自己曾经听路从白提到过一次“伍德沃德”，暗市的背后操纵者。 她眼中最初的茫然是真实的，但之后却是刻意保持的。 伍德沃德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看来我知道顾小姐，顾小姐却并不知道我。路先生都没有和你说起吗？” “他说这两天要去见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就是你吗？那他在哪儿？”无法得知伍德沃德到底在试探什么，顾繁星只能半真半假地装糊涂。 伍德沃德闻言，低眼扫过腕表：“嗯，别急，他很快就会到。我们喝完这杯咖啡的时间吧。” 抬起头后，他又另挑了话题：“顾小姐不知道我，但应该见过杰森吧？路先生带你去过他那里，还打听了一个人。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打听那个叫做‘阿砳’的人吗？” “是，他带我去过那家旅店，说带我去见见世面……但我不太喜欢接触他们，看起来有些危险……”顾繁星纠结着措辞，话音断断续续，边说还边用谨慎的目光望着他，像是怕得罪了他。 但实际上，真正让她为难的是第二个问题。从伍德沃德的问法中可以推测，路从白应该第二次见了杰森，并且在这个过程中给出了一套与寻找“阿砳”有关的说辞。 而伍德沃德通过杰森得知了这套说辞，想试试她与路从白的口径是否一致。 只是“阿砳”分明是她要找的人，又怎么会突然就牵扯到了暗市势力？ “哈哈，那想必我这里也是没有办法给顾小姐带来安全感的，真是遗憾。”伍德沃德仰头一笑，说了句俏皮话，又再次把阴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我只知道他要打听那个人，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顾繁星说着，像是颇有怨言地蹙起眉，“他不是那种什么都会告诉我的男人，他瞒着我很多事。” 对于她的回答，伍德沃德未置一词，拿起咖啡抿了口，才慢悠悠地说：“那这一趟顾小姐就不会白来了。路先生之所以要找那个人，是为了找回一本被偷的陨石考察笔记。巧的是，那本笔记转到了我手上，所以他很快就会来和我做个交易。一本普普通通的笔记，路先生为了拿到原本，可是出了大价钱，你也可以做个见证。” 伍德沃德的这段话很长，语速又偏快，顾繁星听得有些费力，怎么又冒出本陨石考察笔记来了？是乔安娜要的？ 正纳闷间，隔间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但顾繁星却一下子就从中分辨出了路从白的步伐节奏，每一步带着坚定的力量。 他的脚步声越近，她的心就越安稳。 “老板，路先生到了。” “快请进吧。”伍德沃德出声的同时，顾繁星也站起了身，转向门口。 四目相对，路从白的眸光微不可差地震动了一下，之后又变得深邃无波，几步上前将她一揽，转身就走。 第四十九章 长梦有尽日-下（4） 守在隔间外的黑衣保镖见状立刻伸臂阻拦，顾繁星的神经骤然绷紧。 “路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伍德沃德先生不是诚心和我做这笔买卖，不如不做。或许你手里只有影印本，根本就没有原本。”路从白也不回头，声音冷峻。 “哈哈哈——误会误会！”伍德沃德走上来，从后用力拍了拍路从白的肩头，笑声被他刻意拉得很长，听得人不适，“正是因为我很有诚意，所以才重视与路先生的这笔买卖，特意请来顾小姐做个见证人。” “伍德沃德先生对我确实没有恶意，还请我喝了咖啡。你好不容易才通过杰森牵上线，别因为我和伍德沃德先生闹僵了，白来一趟。”尽管并不知晓路从白和乔安娜的计划是什么，但顾繁星还是选择出言缓和气氛，提醒路从白别轻易放弃来意。 “这就对了。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看看货再走！”伍德沃德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退开两步一抚掌，站在左侧的黑衣保镖立刻走向角落。 于是路从白深深地望了顾繁星一眼，才带着回过身，目视那保镖从保险箱中取出了本用绸布包得严实的本子。 在伍德沃德的无声示意下，保镖将手里的东西交到了顾繁星的手里。 “打开看看吧。” 顾繁星不动声色地避开与伍德沃德的对视，却在揭开绸布的刹那瞳孔猛缩。 牛皮本封面上的“陨石考察笔记”六个大字深深刺痛着她的记忆，无数个夜里她都曾梦见过父亲在灯下整理笔记的侧影，封皮右下角本应写有父亲姓名的地方是一团烧过的焦黑，只隐隐约约还能辨出“言”字下方的那个“口”。 父亲失踪后母亲整理、封存旧物时，却始终不见父亲亲手记录的那两本考察笔记。她猜测那两本笔记大约是被前往考察的父亲随身带走了，可如今，其中一册笔记竟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为什么父亲的笔记会流落到伍德沃德手里？难道他曾经来过图森？为什么只有一册？另一册又在哪里？他会不会—— 还活着？！ 顾繁星甚至忘记了呼吸，直到路从白将揽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她才猛地一惊，从无数的追问中强拉回心神，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的双手颤抖，将那本子捧到两人中间开始翻页。 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尽快离开这里才算安全。 “好了，可以了，是真货。”路从白就着扫了几眼，很快就抬手握住她翻动纸页时略显僵硬的冰冷指尖，如同安抚般的力度。 顾繁星默然，只扭头看着他另一手将装有现金的手提箱交给黑衣保镖查验，她的睫毛在夕阳的柔光下轻颤，指尖温度不曾褪去，在这样复杂的情形下，他却还顾及着她的情绪。 “没问题。”黑衣保镖验看后将手提箱伸到伍德沃德眼前。 伍德沃德扬着下巴，视线往下略一过目，就随意挥了挥手让他合上箱子，对路从白笑起来：“看，这不是合作愉快吗？这本笔记已经是您的了。” “多谢。”路从白对他点头致意后，转而看向顾繁星，“收起来吧。” “好。”顾繁星应声将笔记本收进包中，再抬眼冲他笑时已换了一副神情，“现在你的事情做完了，今晚总该专心陪陪我了吧？” 路从白顺势将她的手拢进掌心，露出慷慨的笑容：“当然。” 谁都不希望在完成交易后被伍德沃德继续挽留在这里喝一杯咖啡再走。 “看来顾小姐还是不喜欢我这里啊。”伍德沃德挑起眉，却并非不悦，反而爽快道，“不过只要是诚心做买卖，我这里随时欢迎路先生再来光顾——替我送送二位吧。” 守在隔间门外的黑衣保镖闻言便单臂一抬，随后领路在前，与路从白和顾繁星两人一道下了楼。 “二位回去后，你们的手机很快会经由杰森先生转交归还，请不必担心。” “我知道了。”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仓库门前，顾繁星始终觉得有一道阴冷的目光黏在背脊上，就是从二楼隔间方向投来的。 送路从白来的那辆吉普车就停在门外，隐约能看到司机正靠坐在驾驶位上，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在打瞌睡。 门边那桌人还在打牌，因为输钱而骂着不堪入耳的粗口，三人从他们侧面走过没再引起他们的注目，相安无事。 直到他们走到吉普车旁，黑衣保镖为两人拉开后座的车门前，顾繁星一度以为自己和路从白将很快就能顺利离开这里—— “老板！乔安娜的人打进来了——” 满额是血的男人一身狼狈地往仓库跑来，身子前扑栽倒在吉普车头前的位置，一颗子弹就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就像是预警的前哨，紧接着四起的枪声就紧追他的嘶喊彻底打破了园区的空旷寂静！ 夺车！逃！ 几乎是不需交换眼神就有的默契，顾繁星抄起挎包回身就往开门的那名黑衣保镖的门面招呼，金属镶边正正砸上对方的鼻梁！ “啊！” 黑衣保镖猝不及防，疼痛使他从腰后掏枪的连贯动作有了片刻凝滞，路从白看准时机瞬间夺枪，又毫无犹豫地反手用枪托重重砸向其后颈，人便闷哼一声瘫软下去。 与此同时，园区内的巡逻守卫与最先冲入重围的乔安娜手下开始持枪对战，枪声乱成一片，震耳欲聋！ 仓库中的打手听到动静也倾巢而出，铁棍长刀，不要命地近身肉搏，金属与血肉的碰撞声淹没在中弹者发出的痛苦哀嚎中。 路从白带着顾繁星在三个打手围攻中左躲右闪，一时无法脱身，但也始终没有距离那辆吉普车太远，眼角余光仍不忘观察着车那边的形势。 司机早在枪声中被惊醒，迅速拔了车钥匙，掏枪下车，以车门为掩护与那些试图偷袭车辆的乔安娜手下交战。 现在最乐观的情形就是司机被解决掉，两人也能及时摆脱包围拿到车钥匙，开车冲出这里。 三个打手很快就发现路从白手中有枪，却只用来挡刀，便笃定了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开枪有所顾忌，一改之前的试探，轮番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 路从白的身手确实是难得的敏捷，但要分心保护顾繁星，难免有顾此失彼的时候。 “小心！” 眼看胳膊那么粗的铁棍抓住路从白侧腰处的破绽，扫着疾风挥来，顾繁星来不及多想就抢上前半步替他挡下了这一棍。 第五十章 长梦有尽日-下（5） “呃！” 闷哼一声，顾繁星被这一棍的力道贯得连连后退，抵到吉普车车框才堪堪稳住身形。但也许是幸运女神眷顾，那一棍并没有直接击中她，而是打在了挎包上，被砸到变形的金属扣阴差阳错替她挡掉了一劫。 “顾繁星？！”路从白惊怒，一个旋身枪口向下，朝那企图追上再度对她挥下铁棍的男人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男人大腿中弹，血就溅在顾繁星的鞋面上。他吃痛地松了长棍，捂着伤口侧倒在地，表情扭曲地边叫边骂：“杀了他！杀了他——他不敢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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