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程如珩虽然不排除这种闻着臭吃来香的食物,但接触得确实少。 他们先去臭豆腐店排队。 排到向楠,她要了中辣的,又问:“程老师,你不来一份吗?” 说好吃夜宵,不买的话,似乎和她有些格格不入,程如珩对店员说:“和她一样吧。” 然后他们去螺蛳粉店找了空桌,点了小份螺蛳粉。 向楠推荐他加酸萝卜和香菜,她说:“我第一次来这吃,就觉得超级绝。” 程如珩依言各加了些。 向楠拿了两双筷子,分给他一双,她夹了一筷子粉,吹了吹,大口吃下,又叉了块臭豆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程如珩动作温吞,他吃不惯辣,才吃了几口,他便起身去倒水,还给她捎了杯。 见状,向楠拍了下脑门,抱歉地说:“忘了提醒你了,这家挺辣的。” “没事。还挺好吃的。”他好脾气地放下杯子,“你经常来这儿吃吗?” “也没有,就是偶尔馋了才来,但几乎所有店都被我试过了。” 向楠说:“我这个星期上班上得好苦,谢谢程老师请我吃夜宵,感觉我又可以了。” 程如珩夹了块酸萝卜,“嘎嘣”脆响,“压力很大?” 向楠不想在他面前诉苦,不然会显得像把他当情绪垃圾桶,不礼貌,“可能我还没习惯这种节奏,再适应一段时间吧。” “刚上班,这很正常。”程如珩搅了搅汤,“我当初也是,但现在,就像我已经习惯这碗螺蛳粉的臭味和辣味了。” 向楠笑出声,笑得咳起来,他抽了两张纸递给她,又让她喝口水缓缓。 向楠的脸变得通红,一方面是咳得,一方面是觉得在他面前失态,很丢脸。 她气匀后,说:“程老师,你把祁大老师的工作比作螺蛳粉,是不是太不……” “工作而已,没有那么神圣。” 向楠眨了眨眼,忽然说:“程老师,你跟我对你最初的印象不太一样。” 程如珩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你对我最初是什么印象?” “有点……”向楠绞尽脑汁想着形容词,发现找不到太正式的词语,最后还是落于窠臼,“高岭之花?” 她接着说:“而且,你站在讲台上,讲宋词的样子,会让我想到穿长袍、不苟言笑,拿戒尺的先生。” 程如珩又问:“那现在呢?” 向楠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有些忍俊不禁,说:“现在,我会想:哦,程老师也是个吃螺蛳粉会被辣到嘴巴通红,不停喝水的人。” 程如珩稍稍一怔,随即笑了,向楠说话很有意思,也不藏着掖着,怎么说呢,和她相处很愉快。 他转而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说:“我曾经在暑假去小镇子支过教,别人告诉我,上课不能同学生嬉皮笑脸,否则他们不会把你当回事。” 她好奇:“然后呢?” “然后我就板着脸,只要谁一吵,我就冷下脸,不作声,盯着他,我以为他就会老实下来。” 向楠的胃口被吊起来,巴巴地望着他。 程如珩嗓子被辣得有些疼,喝了一口水,润了润,继续道:“可能当时太年轻,没有树立好老师威信,学生并不怕。我就给他们讲一个故事,只讲一半,我说,只要他们乖乖听课,下课再给他们讲结局。” 向楠难以置信:“这样真的管用吗?” 她上学时怎么没碰到给他们讲故事的老师? 程如珩笑着说:“对他们不知道,对你看来是有用的。” 向楠听懂了,这人就是逗她呢,她好气又好笑,对他那张脸实在生不起气来,便说:“还可以加一点,你还是心性仍停留在二十岁的大男生。” 会开玩笑,会逗人,会喝奶茶,会温柔地对待他的外甥女。 他哪里都不像个老学究,就是活脱脱一个大男生。 可是,他身上没有她所认识的许多男生的通病,比如,邋遢、自恋、自以为是、中二。 或许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或许是家教极好,他在向楠眼里,真是哪哪都好。 即使是一些小缺点,也会被她自动粉饰而过。 向楠想:好像对他的喜欢又更多了些呢。 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就她这种定力,还怎么“欲擒故纵”?还怎么“一抓一放”? 向楠嗦完粉,又吃空臭豆腐,肚子饱胀不已。 程如珩即使吃得慢,也没剩多少,大概也是那种“以勤俭节约为荣,以铺张浪费为耻”的原则。 她主动说:“程老师,我们散步消消食吧。” 于是,他们又回到祁大,在操场散步。 秋意渐浓,入夜之后气温降下来,风亦是寒凉,他们刚吃饱,倒也不觉得冷。 操场周围有一圈路灯,塑胶跑道上,多的是人夜跑,而在操场中央的足球场,有一批学生穿着球衣在练习。 向楠说:“程老师,我第一次就是在那儿。” 她抬手一指,“我当时差点被足球踢到,就提醒了你一句。” 当然不会说出实情,是因为对他一见钟情,才话也不过脑的,出声想跟他搭讪。 结果不仅没搭上,他甚至都不记得她。 不过,他不记得倒也好,毕竟她当时汗流浃背,模样实在不算好看。 她这么一说,程如珩反而恍然地回过神来,今天最开始的目的,不是还她运动手环吗? 怎么又是看完一场交流会,又是吃夜宵,又是一起肩并肩地散起了步? 好像,不知不觉的,就一直被向楠带着走。
第20章 第二十阵风 ◎你周六有空吗?◎ 向楠沉浸在“又进一步”的喜悦中, 自然无从得知程如珩的内心活动。 她试图找话题,将这个漫长的天持续聊下去。 然而,在走到第二圈, 程如珩便看了看时间,说:“我还要备课, 得先回去, 这个还给你。” 他从口袋取出她的手环,递到她面前。 神情得体, 没有泄露任何蛛丝马迹。他又回到那个自如控制情绪的程如珩。 走玻璃桥, 战战兢兢,还是要走到尽头。 向楠心中失落,可也不能强留。 她接过来, 手指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手环,似在感受上面残留着的,他的温度。 冲他笑了笑,“那,程老师, 再见。”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 卷得天地动荡, 她撇过脸去, 打了个喷嚏。 程如珩看她一眼, 想叮嘱她天气渐冷,记得多添衣,话在喉间徘徊良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再见。” 程如珩的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上车、发车, 动作行云流水, 一气呵成。 很快人与车就彻底消失在向楠的视野内。 她踢踢踏踏地走了一圈又一圈,操场人走空了,她最后觉得实在太冷,也回家了。 到家后,程如珩的胃有些不舒服,他咳了咳,嗓子眼也火辣辣的。 他泡了杯温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倚在流理台边,先处理工作群的消息。 然后发现薛瑞婕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有戏? 追溯到当时的情景,程如珩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他故作不知:什么有戏没戏。 薛瑞婕:你唬得着谁啊?那姑娘我不了解,看着模样是蛮周正的。 程如珩回:尚不明朗,一切待定。 薛瑞婕:待定就待定吧,真成了,就再聚一聚。 程如珩问:你还挺看好? 薛瑞婕:你知道吗,我会看面相,祖传的,你们俩绝对有戏。 程如珩好笑,一个两个,都这么说。 难道真是因为他单身太久,导致他身边但凡出现一个女孩子,他们就要往那方面想? 他喝空牛奶,胃得到些许抚慰。 将杯子放到水龙头下,冲净,将杯子倒扣挂上,用纸巾擦干手,给薛瑞婕回了个:哦。 对面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薛瑞婕:这么不主动,你活该单身多年。 他怎么跟薛瑞婕认识的呢? 细论起来,经过也是一出狗血大戏。 本科时,有女生暗恋他,经常去图书馆、教室“偶遇”他,但从不上前打扰,以至他多年后才知道这事。 而薛瑞婕正是该女生的室友,有一次很巧,一个课题项目,他的组员将薛瑞婕拉了进来。 几次线下交流,程如珩发现她对他颇多关注,以为她喜欢自己,便多有闪避。 过了很久,课题已经结束,薛瑞婕叫他出来,说有话对他说。 他找借口,直接拒了。 又过了许久,偶然遇见,薛瑞婕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躲她,难道她是豺狼吗? 程如珩说得委婉:他们只是一起做课题,没有发展其他关系的必要。 薛瑞婕听了,愣好一阵,随即笑了:“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意思吧,拜托大哥,我有男朋友的。” 程如珩一下就尴尬了,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后来临近毕业,程如珩回校参加毕业论文答辩,碰到薛瑞婕和她男朋友分手。 他们在路上吵得不可开交,无非是关于“工作”、“未来”,一些毕业生共同面临的难题,引得路人侧目。 程如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因为薛瑞婕已经看到他了。 薛瑞婕气冲冲地走过来,挽着他,说:“看到了吗?我其实早就移情别恋了,你放弃吧,我不喜欢你了。” 程如珩被夹在中间,听他们又吵了几句,她男朋友,准确地说,是前男友,终于离开。 薛瑞婕抹了把脸,对他解释,又道歉。 说她实在受不了前男友的纠缠,借他一用,实在抱歉。 读研读博六年过去,程如珩和薛瑞婕有淡交,因此得知,当年她只是想将他的个人信息传达给室友。 然后,她得知他来祁大,便请他吃饭。 再然后,程如珩不想接受系主任的相亲介绍,便请她装了下自己的女朋友。 大概是那年对他的愧疚使然,她爽快地答应了,并且十分尽职。 迄今为止,在系主任眼里,他都是有个女朋友的人。 幸好,两个院系之间相隔甚远,难有碰头,这个谎言才没被揭穿。 好歹也算是交过一任“女朋友”了,所以,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向楠喜欢他? 看了薛瑞婕的话,他不由回忆,的确,一直以来,他都处在一个被动地位,她推一点,他就走一点。 程如珩摇了摇头,敛起思绪,打开电脑,开始备课。 爱情固然珍贵,当务之急是做好本职工作。 这一熬,就熬到十二点多。 程如珩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起身的那一瞬间,后知后觉地自责:他不该把向楠一个女孩子留在原地,独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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