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姝情绪平复,“你确实提醒我了,查钟疆夫妇是被哪些人所抛弃,这些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统一地行动。现在还多出一个能查的人,张龙兴,你猜他提到匿名威胁时,我想到了什么?” 谢惊屿好奇,“嗯?” 海姝说:“当时你刚到灰涌市,我们查月升山庄的案子,也收到了无法溯源的匿名邮件,要不是那个邮件,就要花费更多时间让广永国开口。” “网络高手……”谢惊屿说:“盛岿然不就是?” 海姝也想到了盛岿然,以他与尹灿曦展现出的关系,他确实可能帮尹灿曦,或者尹灿曦背后的人做整件事。 滨丛市警界此时非常忙碌,张龙兴、叶旭野交待的线索要一个个去核实,海姝和谢惊屿再次来到现州市,谢惊屿神秘地说:“我单独去见见侯苹。” 钟疆和侯苹做过的生意不少,但让他们赚到最多钱的无疑是家具行业,而最后将他们逼上绝路之一的也是家具行业。现州市有好几家大的家具工厂,上游下游的相关小公司更是无数,海姝打算从这些大小企业查起。 钟疆自杀之后,当地警方对和他有经济往来的企业和个人都做过排查,但这种排查停留在很表面的层面,只是想从他们口中查到钟疆自杀的原因。海姝从派出所调取到这份名单,这次她要做的,是挖掘更深层次的原因。 荷浩家居是现州市近年来发展得最好的家具企业,它做起来的时间比钟疆夫妇进入行业还稍微晚一点,派出所的调查资料显示,其老板姓罗,曾经长期与钟疆合作,它还是一个小企业时,钟疆的渠道优势帮助它打开了市场。 但在钟疆自杀前,罗老板和钟疆已经没有业务往来。按罗老板的话来说,是因为钟疆当时的热情已经不在家具行业上,而他需要一个志同道合的,愿意全力奋斗的合作者。 罗老板也承认,钟疆后来又找过他,希望能从他手上拿货,但他深思熟虑之后,拒绝了钟疆,“我不是做慈善的,我得考虑投入和回报,钟总只是想用我的货来度过难关,但他资金流都断了,没有钱啊,我把货给他,他付不起钱,也销售不出去,我怎么办?” 调查资料上,说辞和罗老板类似的人不少。 海姝来到荷浩家居,将车停在外面,等了半个来小时,罗老板的车开了进来,海姝跟上,在罗老板下车时喊道:“罗总。” 罗老板大约刚谈了一桩不错的生意,满面春光,见一个漂亮的女人叫自己,心情大好,“姑娘,你是?” 当海姝拿出证件时,罗老板的好心情在脸上凝固了,“警,警察啊?找我有啥事啊?我们这老老实实经营,本本分分上税呢。” 海姝看了看四周,这儿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罗总,去你办公室坐坐怎么样?关于你曾经的合作伙伴钟疆,想问你几个问题。” 罗老板一愣,“他不是死了很久吗?” 海姝点头,“查其他案子查到他了。” 得知警察不是来查自家公司,罗老板脸色稍霁,“那你跟我来吧。” 罗老板的办公室装修得富丽堂皇,海姝刚一落座,他就让秘书送来昂贵的茶水,海姝没动,看着罗老板的眼睛:“我听说,你创业之初,钟疆帮过你很多忙?” 罗老板目光躲闪,“是,我们负责生产,他做渠道,他比我入场早,他老婆又很会经营人脉,所以我们出不去的货,经过他们的手,都会卖得很好。” 荷浩家具当时还是挣扎求生的小企业,决定生死的不是产品的质量如何,而是渠道商的智慧,罗老板无疑抱上了一条金大腿,销路一打开,资金回来了,后面才能集中力气搞设计和生产,进入良性循环。 海姝说:“那照这么说,钟疆后来遇到问题,站在人情的角度,你应该拉他一把。” 罗老板瞪大双眼,“什么意思,他自杀的错在我?” 海姝笑道:“罗总,别这么紧张,没人说错在你。” 罗老板稍稍冷静,“这个事我当时就给你们解释过了,钟总和侯总帮了我很多,他们有困难,我当然愿意帮助,当情况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海姝点头,“是什么情况。” 罗老板大口灌着茶水,又把钟疆把资金分去其他行业,结果投资不慎,盘满皆输的经过说了一遍,但这次比海姝从调查资料中看到的多了很多细节,比如钟疆在打算将资金从家具行业撤出时,罗老板很生气,和他大吵一架。 罗老板经过几年的深耕,已经成为现州市最好的家具供应商之一,他和钟疆的地位发生了变化,当初是钟疆拖着他前进,现在是他有无数的选择,可他还是愿意让钟疆先吃订单。所以钟疆表达不想干了的意思时,他不解又生气。 钟疆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家具做久了也就这样,赚的钱不少,可都是辛苦钱,不像那些搞教育和金融的,轻轻松松就把钱吃掉了。他苦口婆心劝钟疆,教育和金融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的,你不懂,你到时候输得裤衩都没有!小孩生意看起来好做,但别人不知道好做吗,你一个门外汉,你拿什么和别人竞争? 但钟疆根本不听,一头扎了进去,就此走上接连亏损的道路。等到钟疆把十几年在家具行业拼命赚来的钱都亏完了,他终于想到回家具行业,可任何行业都是这样,你一离开,你的位置就被别人占据。 罗老板说:“我倒是想帮他,但是他一没有资金,而没有心气,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再说,再说,其他人不也没有和他合作吗?” 海姝问:“你和钟疆侯苹合作这么久,觉不觉得他们去投资别的行业很古怪?” “我怎么不觉得?”罗老板说:“我还劝了他们很久,没用!人这一旦铁了心啊,牛都拉不回来。要我说,他们就跟中邪了似了!也不知道被谁吹了风!” 海姝说:“有人引诱他们?” 罗老板说:“这我可不知道。” 海姝又问:“他们信某个教,你知道吗?” 罗老板愣了下,“这个?” “你也信?” “不不不!我只是听说过他们信什么,但我是唯物主义者,他们也不跟我传教!” 海姝暂时沉默,像是找不到话说了。罗老板拿起纸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就在他轻轻舒了口气的时候,海姝说:“罗总,你说有人在钟疆侯苹耳边吹风,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被吹了什么风?” 罗老板手一僵,纸巾从手上落下来,“我……” 海姝说:“因为我思来想去,觉得钟疆自杀之前,最奇怪的是他突然不想在舒适的家具行业继续简单赚钱,他在商场上也混了这么多年,不该这么冲动。” 罗老板连忙附和,“是,是……” 海姝话锋一转,“另一个奇怪的是,他所有曾经的合作者,在他遇到困难时,都选择了背对着他,包括因为他才走起来的罗老板你。他的人脉这么差吗?不应该啊,他这种圆滑、精于专营的人,再差也应该有一两人愿意伸出援手。” 罗老板沉默了。 海姝接着说:“刚才你提到有人吹风,所以我就想到,你们是不是也被人吹了什么风?比如——别出手,我手上有你的把柄?” 空气中出现一声突兀的呼吸声,那是罗老板倒吸一口气。 海姝微微眯起眼,“罗老板,我说中了?” 罗老板激动道:“没有的事!我说了我本分经营,我问心无愧!” 海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来到罗老板面前,“你确定吗?钟疆并不干净,他被人抓到了把柄,被逼到自杀的绝境,你是当初和钟疆绑定得最紧密的人,你就一点不担心你自己也成为某些人的 ‘猎物’?” 罗老板眼珠都抖起来,“我……” 海姝拿过桌上的一个本子,在上面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罗总,如果你想起了什么,及时联系我。还有,钟疆已经死了那么久,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重新调查这个案子?”海姝眼中流露出一丝冷意,“因为他不是自己走向死亡,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罗老板僵立在原地,在海姝开门离开时,他伸出手,差一点喊住了海姝。 离开荷浩家居后,海姝又去见了六位与钟疆关系密切的上游下游商人,他们的反应和罗老板相似。之后,海姝又找到为钟疆提供高风险理财服务的地方银行,当初接待钟疆的理财经理姓申,已经在三年前离职。 另一位经理一边查交易记录一边说,申经理给钟疆推荐的确实都是风险很高的项目,但也都是经过钟疆本人同意的,他们并不会强买强卖,而敢于进行高风险投资的客户,本来就有很高的抗击风险能力。钟疆只是比较不走运,入场不久,项目就断崖式走低。 后来,当钟疆回到家具行业,急需资金东山再起时,该银行经过风险评估,拒绝了钟疆的贷款申请。 海姝尝试联系申经理,但她留在银行的联系方式已经成了空号。 回到车上,海姝闭着眼思考了会儿,转过脸看向车窗外,银行的名字明晃晃地挂着——现州乡镇农业银行。 很多银行都是这样命名,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海姝总觉得以前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是在哪里呢? 海姝想不起来,干脆在手机上搜索。半分钟后,她盯着出现的新闻,轻声道:“嗯?” 现州乡镇农业银行非常普通,但在五年前,发生了一件不那么普通的事,一个物流仓库的老板谭某来办理贷款,被拒绝,他恼羞成怒,当场拿出菜刀,砍伤了为他办理业务的经理。 当时连保安都不敢靠近,银行副总郑某正好在该网点办事,上前阻拦,夺过菜刀将谭某砍死。郑某学过格斗,制服谭某不在话下,但在制服谭某后,他没有收手,而是持续挥刀,构成故意杀人。 此案后来开庭,刑辩律师打舆论牌亲情牌,最终争取到最轻的判决。 该律师正是来自刻心律所。 海姝心跳越来越快。她想起为什么觉得现州乡镇农业银行眼熟了,年初查月升山庄时了解到月升山庄的开发商之一,为其提供法务咨询的是刻心律所。 那是她第一次听说刻心律所,查刻心律所的资料时,发现他们每年都会接一些社会影响大的刑事案件辩护,现州乡镇农业银行这个案子赫然在列。当时她和隋星还议论过,刻心这样一家主要为企业服务的律所为什么会去蹚刑辩这摊“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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