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稀奇事。”赵小诗随便指了个方向,“你看,骑单车的同学多了去了。” 赵小诗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一指,然后一辆单车正好从她们的面前骑过,好巧不巧,上面载着她们的副班长,孟云知。 单车骑得很快,只留下春风鼓吹校服的声音。 前方,孟云知抓着的那个校服敞开的少年,正是李敬予。 李敬予的车技很好,绕着三三两两的人群,骑到了前方的樱花树林,凡是从樱花树下骑过,总会有几片樱花往下落…… 这种画面是几个人万万没想到的,这也导致了郑若若从早上开始,一整天都不怎么在状态。 上晚自习的时候,赵小诗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几眼郑若若,郑若若一直趴在桌子上,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赵小诗有点心疼。 谭俊见赵小诗做作业写着写着愣了神,伸手过去碰了碰她的笔。 赵小诗看了他一眼,接着取了一张白色草稿纸,写了一行字,然后移到了谭俊的桌子上。 谭俊以为是问试卷问题,结果一看,上面写着:假如你喜欢的人喜欢着别的人,你会不会难过? 谭俊一手扶额,满脸疑惑地看向赵小诗。 什么意思? 赵小诗也用同样的姿势撑着脑袋,两人在安静的教室里彼此对望。 对望持续三秒,头顶上的电灯忽地闪了几闪,随着教室里响起的几声疑惑,顷刻间,谭俊和赵小诗的对望陷入一片黑暗。 “嗳?” “哦哦哦!!” “停电了——” 教室里一片哗然。不约而同的,整栋教学楼都开始躁动。中学时代,晚自习停电,总是要让学生们欢呼雀跃一阵子的。 一会儿,楼下的一个班级就传来了大合唱,似乎一个班的人都在唱《后来》。 三班本来也有人开始哼歌了,但是,楼下突然又传来教导主任的声音,听到教导主任一声吼,准备唱歌的人很快又闭了嘴,下一秒,班主任王磊就到了教室门口,老王在教室门上敲了几敲,教室里渐渐恢复安静。 黑暗中,好几位同学把蜡烛点燃了,小小的光亮,分布在教室的几处,紧接着,又有好几个同学燃起了蜡烛。 这时,便有人举手问可不可以下楼去超市买蜡烛,王磊说等下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电,临走时,叫谭俊看着点班级纪律,写不了作业可以休息,可以交流,小声点就行。 得了班主任许可,同学们小小地激动了一波,即使有蜡烛的也无心作业了。以蜡烛光亮为中心,几人围坐一起,开始了烛光中的交谈。 黑暗的教室里,点点闪烁的烛光,像是跳跃的黄色花朵,每个被烛光映照的脸上,都是十几岁明晃晃的青春。同学们小声地,这边讨论起流行歌曲、偶像剧,那边神叨叨地讲着鬼故事,前边有人掏出了台灯,昂着脖子假装要在台灯底下写化学习题,后边有人脚踩地面,展示鞋子发着荧光的花纹…… 上回停电的时候,谭俊还有一截蜡烛没有用完,他去邻桌借了个火,然后把点燃的蜡烛固定在了他和赵小诗的课桌中间。 借着烛火的光,谭俊在那张纸上写到:什么意思? 然后把纸移回赵小诗桌面,看着赵小诗在阴影下写字。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在纸上交流。 赵小诗:我好像体会到了爱而不得的痛苦。 谭俊:什么爱而不得??? 赵小诗:说了你也不懂。 谭俊:你不说我怎么懂呢??? 赵小诗:不方便说。 谭俊:不行,你快说说! 赵小诗摇了摇头。接着,她趴在桌面上,伸手去捏蜡烛流下来的蜡油。 谭俊看不懂赵小诗的情绪,握着笔也不知道写什么了,就那样看着赵小诗,视线里,是赵小诗那张被烛光映照的脸,烛光使人有一种颓废的美感,看着看着,谭俊的目光像是被蜡油冷却固住在了赵小诗的脸上一般,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失神,一种莫名的情绪随着摇曳的烛火油然而生。 “喂?”谭俊小声地喊了声赵小诗,像是怕讲话的气息吹灭了蜡烛,他靠近赵小诗,也贴着桌面,小心翼翼地问:“小石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赵小诗坐了起来,看了谭俊几眼,接着又趴下,齐肩长发自然垂下,贴在皮肤上,掩住了半张脸,她不得已动手撩起,将一边的头发别过耳后。烛火微微晃着,光晕照着她的面庞,她眉梢微抬,凝视着谭俊,片刻后,她柔声说道:“哥。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 赵小诗的目光纯净如秋水,眼睛里有烛火倒影,一点一点在闪烁,像是幽暗湖面燃起的繁星。 谭俊心跳有些慌乱,一时间不懂怎么接话了,甚至和赵小诗对视都是虚飘飘的,不过还好后面赵小诗又接着说道:“我可警告你哈,不许造我的谣,这要是让教导主任听了去,到时候操场罚站你替我去丢脸!” 听到这么一句话,谭俊怔了半晌。 他瞅着赵小诗,赵小诗抿了抿嘴唇,唇边漾起笑意。 看见赵小诗笑了,那就说明赵小诗对他说的话并没有想多,同时,赵小诗的回答也意味着他刚刚担心的是多余的。 谭俊心里舒了口气,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扬。 两张课桌中间的蜡烛静静地燃烧着,他们彼此对视,好一会儿,谭俊才打破这份安静,声音微哑地唤道:“赵小诗?” 赵小诗的眼睛闪了闪,小嘴微动,轻声说:“咋了?” “你应该,没有想过早恋吧?”这句话说出的时候,谭俊只觉得自己心跳在加速。 赵小诗看了谭俊一会儿,没有回答。不过她把烛火处满满的蜡油顺着她指甲划开的口子引流下来后,她转手伸到谭俊眼前,将他桌面上的那张白纸取了回来。 刷刷刷写了几个字,又递回去。 谭俊拿到白纸,坐了起来,白纸凑近烛火,上面照着水笔写的三个细细的大字:想过的。 谭俊微微一凛,“赵小诗,你真的想过这个?” “也就是想想。”见谭俊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赵小诗又笑嘻嘻地说:“有什么用呢?我才不会步我哥的后尘,上学的时候净想着谈恋爱,不仅耽误了学习,毕业后还得分手,还得大醉一场,划不来。” 谭俊怔了怔,咽了口口水,轻声说:“那如果不会分手呢?” 赵小诗凝视了谭俊几秒,忽地笑吟吟地指着他说:“谭大学霸,你这思想很危险哦,小心我向教导主任举报你。” 烛火明晃晃地跳了几跳,谭俊感觉自己被烫了一下。 一节课过去了,依旧没有来电,学校得到消息,得知江城一半的区域都停电了,估计要明天才会来电,学校的发电机供应给了高三年级,高一高二便提前放了学。 晚上,谭俊载着赵小诗回去,赵小诗没有抓谭俊的衣服,改抓坐凳边边,因此,谭俊骑得慢了些。 晚风舒爽,他们从一盏盏暖橘色的灯光下骑过。 赵小诗盯着谭俊的后脑勺,路过路灯底下的时候,谭俊的头发显得乌亮乌亮的,但一骑远,墨色的头发又和墨色的夜朦胧在了一块儿。 盯着盯着,赵小诗突然没来由地问:“哥,副班长是不是谈恋爱了?” 谭俊反应慢了半拍,才回答说:“我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感觉……副班长好像喜欢李敬予?”赵小诗又低声地问。 谭俊依旧机械般地回答:“我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赵小诗鼓起腮帮子地说,刚说完,她听见谭俊淡淡地一笑,接着,谭俊说:“我知道凤凰巷今晚没有停电。”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快到巷口了。 此时,赵小诗真想回怼谭俊一句:废话!我眼睛又没瞎!凤凰巷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呢! 但她牙齿咬了咬下嘴唇,没再说话,只在心里叹了口气。 谭俊到底不太会注意别人的八卦。 车子在梧桐树下停了,谭俊双脚点地,稳住单车,等赵小诗下来后,他才将单车停好,自己也下了车,然后站在赵小诗面前,盯着她。 “我还知道一个事情。”谭俊笑着说。 “什么?”赵小诗呆了呆。 “今晚有个人要一个人睡了。”谭俊挑起了眉毛,指了指赵小诗家黑乎乎的院子。 赵小诗本来没想什么的,但顺着谭俊手指方向,看着没有灯光的家,心里便升起一点落寞,还有一点无措。她瞅了谭俊一会儿,轻描淡写地说:“还清净呢,不用听我爸的呼噜声了。” 推开院门,院子里好像有青蛙在叫。 谭俊举着手机,开了手电筒在后面跟了进来。 “你有没有带钥匙?” 赵小诗快步走着,回答:“带了。” 很快,赵小诗掏了钥匙,把门打开了。进屋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开灯,灯光亮起,赵小诗心里平静了许多。 谭俊也跟着进了屋里,不过走到客厅就收住了脚步,怔怔地站在沙发旁,嗫嚅了会儿,欲言又止。 赵小诗自顾自的卸下书包,去厨房开了下冰箱,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冰箱里并没有太多食材,她关了冰箱,又去后面阳台上收衣服,今天她得洗个澡。 谭俊的目光跟着赵小诗在客厅来回转动,顿了顿,他担心地问:“你一个人睡怕不怕?” 赵小诗刚把几件衣服叠起来,抬眼看了下谭俊,说:“一个人睡有什么好怕的?” 说是这么说,但她也只是在故作轻松。心里也想着,就算有点怕的话,开着灯睡觉不就好了? 这时,谭俊偏偏又说:“那你会想鬼故事不?晚自习在教室里听到的那个,在一个夜黑风高的……” “谭俊!”赵小诗很快地打断道,“你快闭嘴!” 谭俊立马乖巧地站好。 赵小诗跑过来打了他几下,气鼓鼓地说道:“谭俊,你这人怎么这样?”说着推着谭俊往门边走,“你回去!你回你家去!知道我是一个人还一直问一直说,本来我都不怕的!” 谭俊忙赔笑着说:“嘴误!嘴误!” “你看你是故意的吧?!”推到门边,赵小诗还不忘再打一下。 谭俊无奈,临走时交代道:“怕的话就开着灯睡哦。我就在你隔壁,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正准备走,又回头问:“对了,你饿的话要不要先去我家吃个宵夜?” 赵小诗瞪了谭俊一眼。 话可真多! “我减肥!”赵小诗将谭俊推到门外,将门快速关上,“快走不送!” 谭俊在门外忍不住笑了一下,想着刚刚赵小诗气恼的样子,一偏头,目光却注意到了大门旁边的总闸。 三秒后—— “啊啊啊!!!” 大门很快被打开,赵小诗大叫着跑出来,一把抓住准备离开的谭俊,“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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