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没多管,迈入练功房,找大家寒暄说笑。 今天沈亦淮请假不在,桑虞与众人处得更加自在,约过一顿热热闹闹的午饭,看大家训练,帮忙指导纠正动作,她又收到了赵秀珍的电话。 “晚晚,我和你爸把三伏茶给你送到舞团门口了,熬了好多,你拿上去给同事们分一分。” 直接送东西来舞团这个习惯,赵秀珍和桑家胜以前就有,桑虞估摸他们今天是得知她跑来了团里,放不下心,借机来看看。 桑虞下楼去接父母,走到一半,突然记起手上绝不应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物件,赶忙将戒指取下来,装进荷包里。 再昂首抬眸,她迎面撞上尚瑾一清凌凌的双瞳,听见她欢快发问:“桑虞姐姐去哪儿啊?” “我爸爸妈妈来了,我去门卫室拿点东西。”桑虞对她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如实说。 “我正好要下楼拿快递,可以一起吗?”尚瑾一眼中全是真诚的星星点点,期待地问。 下楼的道路不是自己家的,谁都能走,桑虞浅淡一笑,同她一块儿走进了电梯。 赵秀珍和桑家胜等在门口,带了几大袋三伏汤,全是分装好的。 “叔叔阿姨好,我是桑虞姐姐的新同事。”尚瑾一的快递是口红,小巧不占手,主动过来帮忙,“桑虞姐姐,我给你提两袋吧。” 赵秀珍和桑家胜喜欢有礼貌的年轻人,和气地对她笑了笑。 她表现得太过热心,桑虞不好推拒,由她分担了一个袋子。 伸手递过去时,尚瑾一忽地咋咋呼呼:“哎呀姐姐,你手上戴的怎么不见了?是不是掉了?快回去找找。” “什么?”桑虞一时没能跟上节奏,随她垂眼看向自己的右手,捕捉到无名指的最后一节一道浅淡的压痕时,心头一慌。 赵秀珍不明所以,怕女儿粗心大意,弄丢了重要物品:“你戴什么了?” “戒指啊。”尚瑾一抢话说,“那是桑虞姐姐的婚戒吧?好独特的设计,真羡慕姐姐,这么年轻就找到了后半辈子的幸福,我刚进舞团就听同事们议论过,姐姐的老公可帅气了。” 桑虞惊怔,条件反射地蜷缩右手,躲避父母显微镜般寻究的目光。 殊不知她这种反应落在一个赛一个精明的赵秀珍和桑家胜眼里,顷刻便被烙印下了“欲盖弥彰”几个大字。 他们的面色即刻有了变化,但有良好素养和稳定情绪做支撑,在外人面前,在女儿工作的地方,不会当场发作,维持着应有的风度。 “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桑家胜板下脸,往往不怒自威。 桑虞耳畔响起了密集的鼓点:“一,一会儿吧。” 桑家胜:“好,我们去你那儿等你。” 桑虞讷讷地点头,又立即摇头:“岑野的猫在我那儿,妈妈不方便去,你们先回家吧。” 桑家胜和赵秀珍的眸色如出一辙的锋利威严,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我马上回来。”桑虞弱声保证完,还觉得不够,添了一句:“我叫他一起回来。” 桑家胜和赵秀珍才没说什么,出门上了车。 桑虞目送他们离开,手上一二十杯三伏茶沉甸甸的,却远不及堵在胸腔的分毫。 尚瑾一好像才瞧出不对劲,无辜地问:“桑虞姐姐,我是说错话了吗?” 爸爸的车汇入川流不息的一份子,开向遥不可及的地平线,桑虞收回眼,寡淡地看她两眼,暂时分不出任何心思和她纠缠,细究她是无心还是有意。 桑虞先上楼,给同事们分发了三伏汤,躲去空寂无人的消防通道,焦急拨通了岑野的电话。 对方几乎是秒接:“喂,有事?” 他似乎断定了她没有事的话,绝对不会主动联系。 桑虞胸口更闷,“爸爸妈妈应该猜到我们结婚了。” 岑野愣了半秒,惊问:“你在哪里?” 桑虞:“舞团。” “等着。”岑野那边传来椅子和地板的摩擦声,约莫是着急起身,“我过来。” 桑虞报了更具体的位置,放好手机,无助地双手抱膝,蹲到了角落,无神盯着一处发呆,放任声控灯熄灭,四下陷入昏暗。 她颅内的震荡却与波澜无惊的表面截然相反,堪比一场毁天灭地的宇宙坍缩。 不多时,仓促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由远及近,点亮一盏接一盏的声控灯。 纹丝不动的桑虞有了些许变化,空洞双眼缓缓向台阶聚焦。 一道颀长矫健的身影冲出闭塞的昏沉,头顶灯光纷纷扬扬,他深邃出众的眉眼有光点跃动,清晰地,明确地跑向她。 不过短短几天没见过面,桑虞错觉隔了几个春秋,他的头发经过了修剪,洒脱蓬松的碎盖完全在眉毛以上。 岑野半蹲到她面前,一眼瞧见她泛红的眼睛,气息不稳地问:“吓成这样?” 桑虞确实很害怕:“我爸爸妈妈肯定特别生气。” “放心,我在。”岑野迅速调整跑乱的呼吸,一本正经地说,“叔叔阿姨明事理,又那么疼你,不会太为难。” 桑虞咬紧唇瓣,使劲儿地摇头,半晌后讲出她独自在此处思索时,得出的结论:“他们会叫我们离婚。” 父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认识时间最长,相处最多的存在,她太了解他们,过去二十分钟不到,不止她设想了千万种可能性,他们肯定也会。 赵秀珍能不能第一时间猜出她和岑野隐瞒长辈,仓促结婚的原因,桑虞不确定,但桑家胜一定会。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桑虞了解赵秀珍的实际病情,曾经忧心过她因此做傻事。 只要桑家胜想到她不问感情,胡乱找一个结婚对象,把自己草率地推进婚姻,和他们做长辈的有关,肯定会出手中断。 岑野被她的猜测狠狠刺了一下,声线发紧,没有把握地问:“你,想离婚?” 桑虞扑闪猩红的眼眸,怯生生地瞅向他。 落针可闻的楼道自带压抑氛围,无孔不入的空气像是被水泥封住,岑野呼吸受阻,沉声提醒道:“说实话。” 在不甚明亮的地界,对上一双过分灼热明亮的黑眸,桑虞无故地放空了一切,依从本心,摇了摇头。 她的动作仿佛一枝月季舒展花瓣的过程,何其缓慢轻微,却足以绚烂一整个春夏,明媚赏花人的眼。 岑野感觉四周的空气又活了过来,贪恋地深呼吸两口。 “我也不想。”他牵起她的手,带她赶回去,不高的音色亦掷地有声,“没人能让我们离。” —— 桑虞用钥匙打开父母居所的房门,和岑野一道进去。 赵秀珍和桑家胜双双坐在客厅沙发,没开电视没玩手机,表情凝重肃穆,恍似世界大战打到了家门口。 桑虞有些发怵,停在茶几边缘,不愿过去。 岑野始终和她十指相扣,捏了捏她,悄声道:“没事,我来说。” 这是他们在路上达成的共识。 准确点儿说,是岑野单方面提出,要桑虞别管。 桑虞提上一口气,稍微放松,同他走到父母的正前方,壮起胆子唤:“爸爸妈妈。” 岑野暂且松开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结婚证,双手递上去:“叔叔阿姨十分抱歉,我和晚晚在四月份就去民政局办理了结婚手续,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经过二位同意,让晚晚先斩后奏。” 桑家胜接过结婚证,和赵秀珍一起端详,要说他们在舞团门口,听到尚瑾一那些话,对他们两个的真实身份只是有所怀疑,当下却不得不相信了。 赵秀珍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在谈恋爱,而是瞒着我们,偷偷结了婚?” 桑虞没胆去看妈妈暴怒的脸色,垂眼点了点头。 “你们三月初才重新有联系,四月初就领证,桑虞你怎么敢!”赵秀珍回想关键的时间节点,越想越气,扬手打掉了那本结婚证。 小巧的薄本飞来脚边,岑野俯身捡起来,细致地擦拭干净,再去牵桑虞:“阿姨,这件事是我做得欠妥当,您打我骂我都行。” 赵秀珍冷哼一声,气鼓鼓地侧过身。 桑家胜很早就觉得他俩有问题,“你的家人知道吗?” 岑野不敢再隐瞒:“我奶奶知道。” “你的家人都知道,却瞒着我们?”赵秀珍受不了欺瞒,尤其还是只瞒着他们这一方的情况下,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 形式逐渐偏向糟糕,桑虞全然忘记了岑野路上的叮嘱,站上前,一股脑地说:“妈妈,当时是我怕你们接受不了,坚决要瞒着您和爸爸,和他没关系,我最近有在考虑找个机会,和你们坦白的。” 奈何过去一段时间的杂乱琐事层出不穷,她琢磨和岑野这场婚姻的延展方向,都琢磨不过来,便先搁置了其他事。 “你觉得我们现在就能接受吗?”赵秀珍怒气冲冲地问,“桑虞,你把两个人结婚当过家家呢?想结就结,以后是不是想离就离?” 岑野沉着地回:“阿姨,我们选择结这个婚,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有不得不结的理由。” 赵秀珍冷漠地嗤笑,不信他的鬼扯。 桑家胜插了话,直击要害:“晚晚,你实话告诉爸爸妈妈,你当初和他结婚,是不是知道妈妈生了病,又在催你找对象,便想尽快解决终生大事,让妈妈安心治病?” 桑虞料中爸爸会有此一问,逼不得已承认了:“嗯。” 事关自己,赵秀珍的火气又窜高了一层楼,狂怒中夹杂自责:“我不需要,你们明天就去离了,没有感情的婚姻拿来做什么?” 桑虞早就知道,妈妈万万不能接受她的冲动和任性,起因在她。 “我不要。”桑虞红了眼眶,不假思索地表示。 岑野也果断地接话:“叔叔阿姨,我们不会离婚。” 桑家胜和赵秀珍凌厉的目光对向他们,怒火中烧。 岑野恳切地说:“我承认,我们四月选择结婚,有很多不纯粹的因素,但我是真的喜欢桑虞,想和她好好经营这场婚姻,长久地走下去。” 桑虞侧头望他一眼,对向父母的底气更足:“爸爸妈妈,我起初是对他没有别的心思,只想找一个结婚对象,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喜欢他,不想离。” 话音未尽,她感觉岑野握住自己的手,明显紧了好几分。 赵秀珍来回扫视他们,呵笑:“这是你们在路上合计的新花招吗?” 桑虞拼命摇头,大声强调:“不是花招,是真的。” 桑家胜瞧着女儿红透的双眸,无可奈何地轻叹。 他拍了拍赵秀珍的肩膀,让她先坐,“行了,大家都冷静冷静,争执解决不了问题。” 他转向岑野,漠然地下逐客令:“今天就不留你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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