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晴嗤笑了一声,“他是怕我那个表哥出意外,老孙家在他那以后绝根了。” “嗯,你想让他绝根也可以。” “你别胡来。” “他儿子做的事,走法律程序,也说不定真能绝了根,就是目前看,还没什么证据。” 严晴身体抖了下,几不可见,隔着胸膛相贴的温度,他却没错过,垂眸看着眼前乌黑的长发,眸里漆黑的深邃更浓了。 “他……还在猥亵别人?” 楼屿眼里的阴鸷泛起浓浓冷意,紧绷的嘴唇不带任何笑意。 似是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严晴顿了顿:“我没有被他猥亵。” “差点……” “是个老鳏夫救了我。” 恶心的黄昏落在眼皮,她迎着光去看,影影绰绰间眼前闪过一道人影,她轻笑。 “又穷又抠搜的老鳏夫。” “我叫他爸爸。” “他黑黝黝的皮肤都能看出那个红来。” “特别离谱。”
第58章 第58步 四年级的严晴发现, 每次去舅舅家,表哥孙皓都要拉着她的手,怪异的摸向其他地方的时候, 渐渐害怕了去舅舅家,尽管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吃饱。 妈妈林英岚讨厌她, 生了她这个女儿后, 林英岚下地干农活在河堤浇水出了意外,一脑袋栽进水渠里,却被斜插出来的小木棍捅伤,没了生育能力。爸爸嫌没儿子在山里丢人, 跑出去打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林英岚不管她, 严晴在家里发现不到吃的的时候,就只能在山上找东西吃。 九岁时的她,面黄肌瘦, 发育不良,瘦得比豆芽还干吧, 她常常很饿,但是孙皓奇怪的举动让她想逃。有次她趁孙皓不在家,偷偷对舅舅说:“表哥总是做很奇怪的动作,你……你让他不要再那样了。” 孙明雷的反应,在之后十几年的时间里,严晴都很难去忘记。 他用笑的很微妙的眼神看着她,用并不是对待亲人的视线,黏腻、潮湿、如鲠在喉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呲着牙笑了,“你要不故意勾他, 我儿子能碰你?看你天天往我家门口蹲可怜,别把我儿子带坏了。” 说完,他眼尾嘲讽冷淡的扫过她,继续看回了十几寸的厚重电视机。 严晴浑身发寒,哽着嗓子,嚼着扎嘴的碎玻璃一般,在她进门时,孙明雷随手从灶台上拿的沾灰的馍吃完后,转身离开,再也没进过他家。 穿行在茫茫贫瘠的大山里,脚上尽是脏兮兮的灰土,她蓬头垢面,似乎随时要被周围沉默凝视着她,如同秃鹫一般的大山给吞噬了。 寒冷的冬天,她每天单是想着不被冻死都已经费尽了力气,苍茫大雪间,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吃的,站起又摔倒,摔倒又站起,反反复复,结了冰的路摔的人又实又疼,她再次倒下的时候,躺在冰冷的地面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没有人需要她的存在,她也不是很需要。 再醒来的时候,她先听到的是噼里啪啦烧火声,睁开眼看着灰暗的土屋,鼻尖有玉米面的味道。 她坐起来,看到对面桌上的老头,吓得缩到墙角。 老头点了点桌上的碗,然后按着桌面艰难站起来往外走了,他站起来的瞬间,严晴才发现这是个驼背很厉害的男人,脊背上鼓起的驼峰一般的小山谷把他的脊背压得极低,本就不高的身材蹒跚颤抖的往外走时,只比桌上玉米面冒出的热气高上一指头。 她跳下床,端起桌上 的碗狼吞虎咽。 她想说她根本不怕,他不用出去,尝过了几乎饿死的滋味后,她最怕的事就只有饿死了。但是她没有机会说话,嘴里已经塞满了东西,她压根不算在吞咽,如果消化道够大,她甚至会端起碗直接从嘴里倒进去,像打酱油时顺着漏斗往下流直接运送到胃里,让痉挛的胃痛赶紧消失。 碗干空,她才意识到害怕,根本来不及打量这间小到只有十平米的房间,转身就冲出去了,擦过站在门边的老头,她话都没丢就消失在了蜿蜒的雪路尽头,只有雾霭沉沉的白茫茫,静默无言的陪着驼背安静的老头。 第二天,严晴饿的前胸贴后背,磨磨蹭蹭绕了几个圈,又去了山脚最偏僻的地方。 她听别人说过,这儿住着的是一个老鳏夫,孤孤零零,从她有记忆以来他就是一个人,麻瑶山的人常吓唬三十多岁的光棍们,“娶不着媳妇,以后你就跟山脚下的老东头一样,年级那么大都没个人说话,死了都不知道谁来抬棺材嘞。” 她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乌漆嘛黑,他的土屋就一扇窗户,阴天干脆都看不清人影,她转来转去,什么也瞧不见。 就在她垂头丧气,想着要不走了得了的时候,迟缓的脚步声响起,踩着柔软的雪地发出沙沙的声音,路过她往屋前的菜园子走了。 严晴一跳,兔子一样飞快的窜进了屋里,看到一个空碗旁边,另一个盛着一大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后,人都鲜活起来了。她飞速吃完,在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时,抹了嘴快速跑了。 之后她每天来,桌上都会有一碗热腾腾的饭。她和老头从不交流,像是两个并行的陌路人,只有在门边时身影重合,又很快分开。 严晴已经想不起来,她和老头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了,只是等她再回忆起来的时候,灰暗、逼仄、沉闷的生活里,沉默无言,佝偻瘦弱,弯腰顶着小山丘的老人竟成了她黑暗底片中唯一的亮色。 老头给她续交了学费,在看出她对舞蹈感兴趣的时候,石破天惊的让她去学了舞蹈。这件事也是所有非议的开始,没有人能理解,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会对一个十几岁的漂亮美丽的女孩产生单纯的养育想法,落后、保守、封闭的麻瑶山传起了风言风语,严晴知道已经是很久之后,老头再也瞒不住她了。 初三那天,放学回来,有同班女生当面指着她说:“我妈说,他被老头那个了,咦……都有老人味了,那个老鳏夫,好恶心啊。” 严晴以前不是没察觉别人的议论,只是当这议论真切的落在她面前时,无地自容的羞恼和悲愤还是让她忍无可忍,冲动上前拽住女孩就撕扯扭打了起来,最后闹得双方家长都出现,林英岚气急败坏的给了她一巴掌,愤怒地问:“你嫌不嫌丢人!” 严晴看着这个消失已久的女人,只是单纯的疑惑:“如果你不愿意给我花钱,为什么也要阻拦别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是女孩就不能走出大山。” 林英岚只觉面上无光,怀疑那个老头给自己这个女儿洗了脑,“变态!你被老变态骗了知不知道!” 林英岚大闹到老头面前,要求他赔偿一万块钱,不然就让他坐监狱,“性|侵未成年,可是犯法的!” 一万块,老头的面她吃了五年,每一笔她都算着,以后等她走出大山,她要千倍万倍的还给老头,但是这一万块,她不知道怎么算。 最后,林英岚拿着老头的存折,喜滋滋的出门了,临走前眼神都没有甩给她,好像刚才歇斯底里喊着“我亲生女儿被一个老变态糟蹋了”的人不是她。 照射不进阳光的土房里,老头沉默的陷在凳子里,沉沉黑影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的他的背驼的更厉害了,腰上的小山丘压的他坐不起来。 “爸爸……”严晴红着眼睛站在门边,哀伤痛苦的叫他,如果他还愿意答应的话。 老鳏夫并不一直是老鳏夫,在她还没出生前,老鳏夫是村里很有名气的教书先生,大山里的孩子上课远,去学校要走十几公里的路,他为了教书,常常住在学校不回去,媳妇怀孕的时候,他手边的学生却是一直放不下。 就在很普通的一天,媳妇趟河来找她,麻瑶山人趟了十几年的河,早就如履平地,不知那天她怎么就踩到一块滑石头,人被冲走了。找到的时候,她的尸体已经浮肿,孩子也早就不行了。自那以后,老头就一直是一个人,不再教书,一直守着这间小土屋。 老头干哑的声音应该是年轻时教书用坏了嗓子,因此他不爱说话,很少说话。 在严晴叫完他后,老头抬头看了过来,沉闷黯淡的房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他又是那样努力的按着桌面,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停在门前,屋外明亮的阳光照清了严晴满脸的泪水。 老头:“妞,别哭。” 他爬满了衰老皱纹的脸上挤满了心疼和沧桑,“还有,家里还有一个存折。” 严晴闻言,抱住他痛哭出声。 他知道那是老头的棺材本,切切实实的准备自己一个人死了之后,被人发现了要拿来给自己买寿衣、定棺材、下坟墓用的。 此后,严晴的每一步舞蹈,说踩在通向大山外的台阶上,不如说是踩在老头的墓地上,每一次华丽舞步的转身,她都知道这原本的钱是该用在哪里。 高中三年,严晴接收到的流言蜚语更多了,然而她早已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每周翻山越岭从学校回来,在拐角土屋前的马路上看到驮着背的老头,严晴都觉得这一周刺向她的尖锐和锋利都不算什么了。 美丽的黄昏穿过细密的树叶,摇曳的碎光落在老头驼背的小山丘上,她看的目不转睛,只觉满心满眼都是老头的伟岸,在她心里,黄昏下静静等待他的老头,是那样的沉默与柔软,身后刀枪利戟,都被眼前静谧细腻的时光冲走了。 那时的严晴,如此享受日落黄昏时。 高考结束,严晴终于能从学校脱离,在学校封闭冲刺一个多月,她的急切和期盼像丛生的杂草,早在高考这场大雨中,一发不可收拾的蓬勃生长了。 曹昕恒拉住她,又想和她对答案。 严晴无语,“这都第几次了,那么多人想和你对答案,你就不能换一个人。” 曹昕恒只当没听见,拉她坐车回去的路上,拒绝了五六个漂亮女生的搭讪,只又确认了一遍她的答案,确定误差不会太大后,终于松了口气。 严晴:“我们县的未来状元,何苦非要跟我一个学校。” 曹昕恒笑了笑,看着她不说话。 严晴撇撇嘴,脸有些发热的看向了车外。 两人是同一山里出来,从小到大,曹昕恒是唯一一个不会用异样眼光看她,反而会借着学霸身份保护她的人,在很多个孤单的时候,她转身,曹昕恒都会在某个角落安静的陪着她。所以尽管嘴硬,能和曹昕恒上同一所大学,还是她很期盼的事,尽管他优秀的成绩和村里算得上富裕的家庭,也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但是相比他给的温暖,那些嘲讽讥笑她不自量力的话又都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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