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是落着。 记忆碎片像放映机在脑中播放,一切都有迹可循, 周鹤归终于能够将自己收集到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 他自然能感受到。 一个女孩子总是主动的、反复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心思不言而喻。 “宋杳。” “嗯?” “……”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患上了言语障碍的病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 面前倏地打了一道手电筒的光, 有人在后面喊:“下雨了你们在干嘛呢!”两人循着声音回头,看见了一个穿着景区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朝着他们,“快上来, 大晚上的, 不知道下雨的海边多危险啊?” 宋杳在心里遗憾地轻叹,拍了拍裙子站起来。周鹤归跟在她身后,沿着脚印往上走。 见两人上来了, 巡逻的大叔松了口气,转而开始教育他们:“你们是游客还是本地人啊?” 宋杳:“本地人。” 大叔怒极反笑:“本地人下雨了还不知道躲?看你们俩都瘦瘦的,一会刮大风一个浪就把你们打走了。” “叔,这落小雨而已, 哪里会有风。” “你这丫头还知道还嘴呢?”大叔将手电筒灭掉, “你说你们小年轻谈恋爱, 非得跑到海边, 跑到海边就算了, 下雨人都走光了也不知道跟着走,怎么,专门创造二人世界啊?” 宋杳:“……” 她抿唇看了眼周鹤归,满脸无辜。 但周鹤归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出言道:“抱歉,我们下次不会了。” 大叔重新打开手电筒,边离开边道:“行了行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不然一会雨大了也不好走。” 话音刚落,原本细细斜斜的小雨立马变大了些,周鹤归打开手里的、刚刚顺便帮宋杳拿着的遮阳伞,搭在两人头上。 “先回去吧,”他瞥了眼宋杳没过膝盖的白裙,“不然等会着凉了。” 他将伞稍微斜向宋杳,带着她回到刚才的共享电动车旁。 “举得动?”周鹤归示意了下伞。 宋杳笑了声,将伞接回自己的手里:“举不动能怎么办?” “举不动我来举。”他朝她伸出手。 宋杳看着他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掌,内心莫名有一股想要牵上去的冲动。 周鹤归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说道:“别担心,不会把你摔了。” 宋杳回过神,不知道咕哝了几句什么,调整姿势坐上后座:“开吧,我举得动。” 落了雨的黑夜大街空荡荡的,路灯映照着细细密密的雨。周鹤归匀速骑着车,耳边是细碎的雨声,前方是看不见尽头的夜。 万物在此刻好像都消失了,两人像是闯入了川屿的无人之境,孤勇地迎着雨前行。 “我不应该看海的。”宋杳忽然道。 她没想到今日算错了天气,原本以为只会虚晃一枪的雨,竟真的像模像样地落了下来。 周鹤归透过后视镜,看见了宋杳肩膀上的雨渍,道:“回去煮点姜茶,洗个热水澡。” “……嗯。” 宋杳顿时觉得鼻头有些痒,想打喷嚏但又打不出来,硬生生地憋着。 回到宋杳家的小区门口,她下了车。而后不由分说地将伞塞给了周鹤归:“你撑回去吧,改天再还我。” 姑娘的发尾已经彻底被雨水浸湿了,他欲开口,却被宋杳堵了回去:“洗澡、喝热水、别开空调,我知道了。” “周鹤归,”她说,“你不如说点其他的。” “……” 无声地对望。 半晌,周鹤归动了动唇:“早点睡。” 宋杳:“……” 她扯了下包包的带子,负气似的丢下一句:“睡不了。” 然后转身就走。 雨坠到伞上的声音越来越猛烈,仿佛心也在被敲打着。望着女人的背影,周鹤归在原地停留了好久,才骑车离开。 宋杳一进家门,终于把憋了一路的喷嚏打了出来。 客厅看电视的宋平听见动静,出声道:“棠棠回来了?” “嗯,”宋杳搓了搓胳膊,“我妈呢?” “卫生所夜班。” 宋杳换了鞋走进来,宋平见她这幅湿漉漉的模样,连忙起身:“怎么淋成这样,没带伞吗?” “带了,风有点大,路上泼到了。” “赶紧先去洗澡,”宋平开始烧水,“一会出来喝点热水。” “知道了。” 原本倒没什么感觉,但不知为何,一回到家,宋杳顿觉身上更冷了些,鸡皮疙瘩都起了好些次。 卸完妆洗完澡出来,她乖乖地喝了一大杯宋平给她倒的热水。 “好点了没?”宋平问,“平时你这体质也不错,怎么这回淋了个雨,脸色就看起来这么差?” 宋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行了,回房间早点睡吧,今天就别开空调了。” “好。” 不过十点,但宋杳已经麻利的地钻进被窝了。她只留了一盏床头小灯,窗外的雨仍旧淅淅沥沥,在暖黄的灯光下异常明显。 宋平说她脸色差,或许不只是淋雨的缘故,还有心里装了事。宋杳仔细回想刚刚在东屿湾时,她那番头脑一热脱口而出的话,看似没有点破,却又好像点破了。 回程的沉默中,她不知道周鹤归在想些什么。 答应?又或者是拒绝?还是说,这男人根本没有懂她的意思? 可她也确实没有明确地说出口啊。 早知道她就应该说,周鹤归,我在追你。我请你喝西瓜汁,给你念诗,为你做泡芙,一切一切,都是因为我在追你,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啊,”宋杳扯了扯被子,将下巴埋进去,“好烦。” 本以为游刃有余能够做到的事,好像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宋杳在床上翻来覆去,雨声入眠,可她却怎么也没有困意了。 - 睡不着的,不只有宋杳一个。 洗完澡的周鹤归本想再看会桌上的《飞鸟集》,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他睡前的习惯了,可刚翻开一页,脑中却不受控的,全是宋杳。 穿着白色连衣裙,坐在海边台阶上,对他说“都是我故意的”的宋杳。 周鹤归定定地看了眼那蓝色的封面,良晌,心烦意乱地关掉台灯。 他躺回床上,屈着手肘,无声地望着窗外。 夜浓得像墨,平静的。 相比之下,周鹤归的心里一团乱麻。 这是他头一回笃定,宋杳是真的对他有意思。从前那些行为像覆了一层磨砂的保护膜,原本朦朦胧胧,如今却被捅破了。 周鹤归承认,他有些无措。毕竟这是第一个和他阐明心意后,他不想拒绝的女生。 因为他隐约发现自己的内心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那曾为姑娘感到慌乱的心跳,再次从心底而来,越来越浓烈。 可是。 周鹤归想起今天早上父亲向他发的手术进度,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爷爷的手术要是顺利,之后他便要准备回去了。 他不会长久地留在川屿。 这是回来前,周鹤归本就计划好的事。 他曾向奶奶说自己不会在川屿找对象,只因为这里不过是他短暂落脚的地方。 他头一回被喘不过气的职场生活击倒,慌不择路地回到了这个小城,以后,应是要回到正轨的。 周鹤归有顾虑,他在想自己若是和宋杳在一起了,那等到之后两个人面对不同的人生选择时,要怎么办。 若是昙花一现,不如不要才好。 - 宋杳是凌晨将近五点,天快亮了才睡着的。 这一觉不出意外地睡得沉,但却像正在弹奏的吉他突然断了线,被敲门声强行打断了。 “宋杳!几点了还不起?” 今日江蓉轮班,上午没去卫生所。她昨日回来得晚,工作上还碰上了个胡搅蛮缠的病人,一肚子火不知道往哪里使。 偏偏宋杳和她冷战又赖床,两人待在同一个空间,一下子就撞枪口上了。 敲门声没有断,刺耳至极。 宋杳翻了个身,不得已强制清醒。只不过最先感受到的,是发沉的脑袋,以及呼吸不通畅的鼻子。 宋杳脸上一片烦躁,脑子都要炸掉了:“我在睡觉!妈你干嘛?” 江蓉见她有动静了,才推门而入。 “你说说你,一天天的,哪次知道早起?你这花店不开了啊,生意不做了?”江蓉越说越远,“早知道这样,当初你还不如给我好好待在北城上班!” 宋杳起床气上头,再加上前几天憋着的那股不服劲,这下一次性使出来:“你天天就会说这些。我开店有我自己的习惯和方式,上午没去就是有其他原因,你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懂只会在这里指责,能不能少管我一点啊?” 吵架的时候什么话都说,一点也不留情。 江蓉火气更盛:“我现在是说不得你了是吧?你是我姑娘我不管你管谁,你说说你,有哪件事做得让我满意?让你找对象不找,去市里不去,宋杳,你都多大了,怎么就不能懂点事?” 宋杳深呼吸着,她觉得江蓉对她的指责非常荒唐,可她又不想多讲,情绪上头的争吵只会无止无休。 可是不知道为何,眼泪忽然从泪腺涌上来,在眼眶打转,或许是身体上的脆弱让她心灵也脆弱了。 “你每次都只会按照你的意愿让我做事情。”带着哭腔丢下这句话,宋杳起身走进了浴室,“啪”一声,把门关上。 耳朵自动隔绝门外的声音,她手忙脚乱的,只想快点离开。 宋杳快速地洗脸刷牙,出去在衣柜里胡乱翻了身衣服套上,拿上包包,在回到客厅的江蓉还没反应过来时,夺门而出。 作者有话说: 哦豁。
第21章 汤面 我陪你。 下过雨的街道湿漉漉的, 树上的叶片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水,滴答滴答,往下坠。 宋杳快步往青雨巷走,淌过一个个小水坑, 不管脚踝被溅起的污水弄脏。 卷帘门一升到顶, 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上阁楼, 往床上一栽,将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 阁楼不大, 只放了一张床和一套书桌, 甚至连个小窗都没有,只能通过楼梯渗进一点点光。这里通常是宋杳用来小憩和画画的, 待在小空间里让她安全感爆棚,偶尔她也会在这发泄一些情绪。 宋杳已经很久没有掉过眼泪了。 人一旦长大,情绪大多时候好像便不能随意发泄出来了。 她想起最近一次的眼泪,还是她当时还在北城工作的时候, 因为加班到很晚, 憋不住在工位上崩溃大哭。 “呼——” 无声地哭了一会,宋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用力地翻了个身,让自己仰面对着天花板, 轻轻地调整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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