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饶念抬起头,就看见霍聿深走了进来。 男人脱下了医院浅蓝色的病号服,换了一身白衬衫,衬衫下摆束进黑西裤里,黑发柔顺地垂在额前,五官深邃立体,除了唇色苍白些,并不能看出明显的病态。 恢复能力惊人,伪装能力也一样,好像昨晚的一切不曾发生过。 不会将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别人,永远端方贵重,高高在上。 她眨了眨眼睛,举起手腕,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 “保平安。” “是不是很贵重?” 他轻描淡写地答:“还好,长辈送的。” 见那串珠子在她的腕上有些松垮,霍聿深垂下眼,抬手慢条斯理地重新帮她系好。 他的长指骨节分明,勾缠在红褐色的珠串上,莫名透着几分禁忌感。 饶念抿了抿唇,脸颊忽而有些发烫,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送给她这个。 是因为刚经历过枪击吗?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他,比起曾经那枚血钻戒指,眼前这条手串的意义好像重大的多。 指腹轻轻摩挲过她腕间柔软的肌肤,霍聿深沉吟片刻,眼底复杂的情绪被不着痕迹地隐去,忽而出声。 “下午我让人送你回国。” 她一怔:“出什么事了?” “我下午也会出院,去英国,找琼斯,你见过的。” 他已经准备好应对集团那些人的推测,需要琼斯的帮助。 听到霍聿深说要出院,饶念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问:“那你的伤该怎么办?” 男人低头,安抚地亲了亲她的发顶,放缓了语气轻哄道。 “没事的,不用担心。” 而饶念却没有被他就这么哄骗成功,瞬间坐直了身体,急忙出声:“现在才不到一周,怎么能没事?” 可这句话一出口,剩下的话堵在了喉咙间。 其实她也明白,他是迫不得已。 为他目前身体情况来考虑,医生并不建议霍聿深这么短的时间就离院。 但霍聿深不能不走。 如果一直在医院里养伤不露面,前几天对外宣称的和琼斯公爵在一起议事的谎言也可能会被拆穿,所以霍聿深必须离开。 这是他无法逃避的责任。 这是第一次,饶念希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样他至少有充足的时间好好养伤休息。 而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还要回去继续准备拍卖会的相关事宜,其他人还在等着她回去。 他们总不能永远在一起。 - 很快,霍聿深安排了专机送她回去,就在下午,他先送她离开。 饶念上飞机前,不受控制地转过头,看着男人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停机坪空旷,蔚蓝通透的天空下,他插兜而立,黑色大衣勾勒出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型,俊美的轮廓深邃分明,却又让人觉得冷然孤寂。 呼啸的风吹拂起他的大衣衣摆,好像不论她走多远,回头时都能看到他站在自己身后,让她觉得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饶念的心底生出一种奇异的直觉。 好像今天在这里分开之后,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他。 走了几步,饶念的脚步却又忽然停下,她转过身,快步朝着他的方向跑了回去。 遵从着内心深处的冲动,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角。 他身体一僵,似乎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去而复返。 饶念用唇瓣轻轻贴着他,感受到他微凉的唇上似乎有一处不平,她下意识轻舔了下,试图为他抚平。 然而下一刻,脸颊被他宽厚的掌心捧住,被男人更深地吻了回来。 呼啸的风席卷起女人飘扬的长发,鼻尖相抵,缠绵交织,他的呼吸裹挟着她的,用大衣裹住她暴露在外的肌肤,挡住寒风。 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笼罩,隔绝掉外界的冷风,耳边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不善言辞,却也在试图用行动告诉她,他也舍不得她。 空旷的机场停机坪上,他们旁若无人地紧拥在一起,像是世界末日前相拥的恋人。 男人的眸色漆黑深邃,里面倒映出她的模样,目光紧紧凝望着她。 他抬手将她的发丝拢回耳后,低声问:“舍不得走?” 风吹得她眼睛发痒,勾起了她满腹的委屈。 饶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概是色令智昏,让她每分每秒都想和他在一起。 “嗯。” 温热的掌心轻扣在她的颈后,霍聿深垂眸看着她,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 他的嗓音沉敛克制,又掺杂着不易察觉的轻哄意味。 “很快,相信我。” 他会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一切,再回去找她。 - 那天分开之后,饶念独自一人回了国。 在她抵达国内的当天,港城媒体纷纷发布了新的新闻。 中枪传闻系误会,霍氏集团董事长与英国公爵交好,被邀请前往私人海岛赴皇室私人晚宴,因恶劣天气无法离岛,才致使错过了当场参与并购案签约事宜。 有英国皇室作证重伤传闻为假,董事会那些起先质疑霍聿深去向的人纷纷开始收敛,自然不敢再公然质疑下去,也不敢继续挑起集团内的两股势力对立。 知道这一次的危机安然度过,饶念才彻底舒了一口气。 而后的半个月里,她愈发肯定,男人那天嘴上说的很快,就是为了哄她。 三周时间转瞬即逝,却始终没有霍聿深归国的消息传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电话打不通了。 或许是跨国的原因,他在用其他的手机号? 饶念只能这样解释安慰自己。 他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己的原因,又或是最近太忙,所以才不能主动联系她。 直到夜深人静,所有人从公司班离开之后,只剩下饶念还坐在办公室里。 一盏台灯亮着,她还在埋头整理拍卖会计划邀请的宾客名单,圈圈点点,搜罗还有哪些拍品能够被她收入囊中。 她只能用工作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强迫不让自己每天太多次地想起他的存在。 可是有些时候,生活里依然会出现某些痕迹。 比如港城前些日子有一家茶餐厅开业,她和全霏想晚上一起去吃,可去了之后却扑空了,店面因为太火爆而停止接待散客,只接受预约制。 失落而返的次日下午,她想吃的那些甜点就被专门派人送到了公司里。 是一个年轻沉稳的保镖,用严肃的口吻传达霍聿深的吩咐。 “霍先生说,让您少吃甜品,会伤喉咙。” 饶念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霍聿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排了保镖在公司楼下。 “霍先生还吩咐,以后都由我护送您上下班,保护您的安全。” 饶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本能地察觉到,这应该和霍聿深这些天都没有联系她有关。 直到夜里,她正准备从公司离开时,负责保护她的那个年轻保镖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还给她送来一样东西。 竟然是望远镜。 就在她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时,保镖把手中正在通话的手机递给她,恭敬出声。 “是霍先生的电话。” 闻言,饶念目光一亮,可当她真的接过手机之后,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微弱的电流声顺着听筒入耳,她不自觉咬了咬唇,就听见电话那头,熟悉的低醇声线从对面响起,带着些调侃的意味。 “怎么不说话。” 时隔将近大半个月,措不及防听到他的声音,饶念鼻尖一酸,想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天一直消失不见,现在又像没事人一样给她打电话。 可话问出口时,又只剩下一句。 “你还在英国吗?” 男人的声线不自觉柔和下来,只能先避重就轻地解释:“嗯。抱歉,最近工作很忙,暂时还回不去。” 饶念抿紧唇,眉眼忍不住溢出失落的情绪来,可声音里却不能表露得太过明显。 “那你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换药?还有,你不能过度劳累,不能加班加到太晚,也不能喝酒....” 听见她藏也藏不住的关切,霍聿深忍不住勾了勾唇。 “好很多了,不用担心。” 她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哦...” “饶念。” 他还是字正腔圆地叫她的名字,可这两个字从他的口中念出来,却依旧让人觉得缱绻至极,让饶念的心尖不受控制地微微一缩。 又听见他问:“东西收到了吗?” 饶念看了看眼前的望远镜,轻声应:“嗯。” “抬头看看。” 这是饶念第一次用望远镜来看星空。 看见眼前的震撼,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广袤无垠的宇宙里,漫天细碎的星辰点缀在眼前,淡紫色的星云笼罩成朦胧一团,各种色彩交织在一起,静静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斑斓而绚烂。 明明距离那么遥远,却又好像在她的面前触手可及。 数万英尺外的景象被放大,浩瀚的星空就这样呈现在她的眼前,如此迷人。 她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人们会说,宇宙才是最极致的浪漫。 饶念不知不觉中看得入了神,直到听见男人低沉的声线从听筒里传来,轻轻敲击在耳膜上。 他低声问:“听说过洛希极限吗?” 她知道。 Roche limit. 天文学中,有一种天文现象,叫作洛希极限。 因为引力的存在,不同的天体之间得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两个行星因为万有引力而彼此吸引,却又因为洛希极限无法彼此靠近,永远只能间隔着一段距离,遥望对方。 一旦超过了洛希极限的距离,其中一颗天体便会因为潮汐力的作用而分崩离析,化作宇宙里微小的星尘,逐渐成为另一个行星的一部分。 因此也有人用它来比喻爱情。 以粉身碎骨为代价,跨越洛希极限,换一次永恒的拥抱。 就在这时,突然有烟花绽放的声音响起。 从拍卖行大楼的窗户向外看去,对岸就是港城的繁华夜景,一艘艘渡轮缓缓在海面驶过,霓虹灯闪烁,光怪陆离。 饶念呼吸一滞,维多利亚港口的上方,忽然有大朵大朵的烟花绽放开来,映照在她澄亮清澈的眼底。 心跳也在此刻无法遏制地跳动起来,甚至连带着,眼睛也泛起细微异样的酸涩。 他是在告诉她,他也很想她。 比她的想念更甚。 想念,却不能相见。 从霍聿深此刻的视角望出去,他处于高楼的会议室内,只能看见外面单调的伦敦眼,缓缓流淌着的泰晤士河,色彩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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