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沈令仪铁了心要走,他也只能由她去。 至少,他们还有个孩子。 只要有孩子,以后什么都说不定。 竞标会五点结束,周光彦走出会场,上车后接到程予希电话。 她约他一起吃饭。 周光彦没胃口,也没心情,想都没想就拒绝,没等她再开口,迅速挂断电话,收起手机一抬头,看见程予希站在车外面,歪了歪头,挥着手冲他微笑。 “走吧,去吃晚饭,王秘书说你忙工作经常忘记吃饭,这样怎么行?长期下来会得胃病的。”程予希没拿自己当外人,打来后座车门,上车在他旁边坐下。 她早就问到了这次竞标会的地址,提前赶来堵人。 周光彦拧着眉心,不耐烦地转过脸去,看向窗外,心里嘀咕:王奇这张嘴,真该好好管管了。 程予希拿出一副女主人姿态,做起了周光彦的主,吩咐司机开往市中心一家很火的高档西餐厅。 “最近这家好多网红来探店呢,以前我去吃过,味道的确不错,也很正宗。光彦,你尝过他家吗?”程予希凑近周光彦,亲昵地挽起他的手,笑脸盈盈问道。 周光彦仍是望着窗外,不看她,默不作声把手抽出来,过了一小会儿才淡淡开口:“人多就别去了,不喜欢热闹。” 程予希也不生气:“真跟旁人传的一样,出了名的挑剔!那你想去哪家吃嘛?” 周光彦:“老吴,回家。” 他心情不好,一点面子也不给程予希留,直接让司机往住处开。 程予希娇嗔:“哎你!我还饿着呢……” 周光彦正烦着,哪有心情顾及她,沉着脸不说话。 程予希见他这样,也不作声了。 司机将车开进周光彦平时独自居住的小区车库。 这里离公司近,以前如果不回大学城那边,他通常都是来这儿住。 程予希一路跟着周光彦,进门之前,他停下来,扭头不悦地看向她:“您还要进去参观参观呗?” “不可以吗?有规定说,不允许未婚妻参观未婚夫的房子?”程予希俏皮地吐了下舌头,笑容狡黠。 周光彦不想搭理她,冷着脸开门进去。 这套房子不算大,精装修,风格简约冷淡。程予希看了看鞋柜,里面没有女人的鞋,满意地起身,走向冰箱。 “光彦,你平常从来不自己做饭?”冰箱里堆满了矿泉水和啤酒,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食物。 “嗯。”周光彦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回应得冷淡。 程予希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走到沙发边,递给他一瓶,在他旁边坐下,拧开自己那瓶水,浅浅喝一口,扭头冲他笑起来。 “这里装修真简单,果然是单身汉风格。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北欧公主风,婚房可以弄成欧式的吗?” 她说得兴致勃勃,只等来周光彦冷漠的三个字:“随便你。” “你这人可真是……”程予希完全不在意男人的态度,自顾自表演,捏着拳轻轻捶他一下,“我们俩结婚,婚房什么样,你当然要提建议啊,总不能什么都扔给我决定,自己当甩手掌柜吧。” 周光彦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掏出手机,百无聊赖看新闻。 程予希也不气,拿起另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到他嘴边:“不渴吗?来,润润嗓子。” 周光彦没接这瓶水,目光停在瓶上,又挪开,看见她放在桌上的那瓶。 “你喝冰水?”他忽然问。 程予希愣了愣,点头:“嗯,刚从冰箱里拿的。” 周光彦:“平常都喝冰的?” “冬天肯定不行,夏天会喝冰的,酒也喜欢加冰块。”程予希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怎么了?” 周光彦有些好奇:“不是说女人最好别吃生冷的吗?会——什么寒来着?” 程予希想了想:“宫寒?” 周光彦点头:“对。” 程予希脸上绽开笑容:“原来你在关心我呀!” 周光彦一愣,皱眉,转过脸去。 他只是想起了沈令仪。 沈令仪平时爱养生,几乎不喝冰水不吃冰淇淋,其他生冷食物也极少碰。 京州的夏天不比南方凉快,盛夏酷暑之际,沈令仪依然捧着保温杯和枸杞茶,以前周光彦老是笑话她,说她年纪轻轻就做起老太太,她翻白眼怼回去,说他什么也不懂,本来年纪就大,还不注重保养。 周光彦最烦别人提他年纪大。 他们在一起那会儿,他才二十八,正值壮年,怎么就年纪大了? 她一提这茬,周光彦就不乐意,按着她狠狠折腾,逼问她自己年纪到底大不大。 她哪里经得住这么猛的折腾,三两下便投了降,说尽他爱听的话。 这时候投降已经来不及了,他需索大,不折腾个三五回,哪里肯放过她。 最后累得她昏睡过去,再醒来时,靠在他怀里,捏着拳软绵绵捶他,一双鹿眼水汪汪的,骂他臭流氓。 “光彦,光彦?”程予希伸出手来,在周光彦眼前晃了晃。 他这才回过神,发现不知不觉,自己思绪已经飘了老远。 程予希靠过来,半个身子贴在他怀里,柔声问道:“我今晚留在这儿陪你,好不好?” 周光彦正想开口说“不好”,她食指伸出来,按在他微凉的薄唇上:“不许说‘不好’。很快我们就是夫妻了,难不成,你打算一直不碰我?” 程予希得寸进尺,忽然翻身,坐在他腿上,一双红唇凑过来,往他的唇上贴去,几乎快零距离时,被他用力狠狠推开。 程予希起身时,周光彦已经大步流星走出门了。 “光彦!”她追出去,只见电梯门缓缓合上,周光彦那张冷漠的脸,一点一点被遮蔽。 电梯停在负一楼。 周光彦走进车库,找到自己那辆迈巴赫,独自驾车离开。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漫无目的地驶过一条又一条街,最后停在他们第一次亲密的那家酒店。 车停在路边,周光彦扭头望着酒店,思绪飘回三年多以前。 那天晚上,他和朋友在会所玩儿,碰巧沈令仪跟她那个交际花闺蜜也来了。 沈令仪见着他,没给好脸色。 不久前他们共进晚餐,饭吃到一半,沈令仪就跟他闹掰了。 周光彦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错。 他不过是提了一句想包她,这姑娘就暴跳如雷。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周光彦想。 他以为两人这就算完了,谁知过不了多久,又在会所碰上。 沈令仪不给他好脸,他也没惯着她。 节目照例是让她们这些艺术生表演指定情节,周光彦这回没怜香惜玉,点名道姓,让沈令仪唱《小寡妇哭坟》。 这歌儿别说唱了,她连听都没听过。 她那交际花闺蜜白星绮替她求情:“小周爷,这歌儿也太——太有年代感了,我们令仪哪会唱呀!要不就让她唱首《学猫叫》呗,给您‘喵喵喵喵瞄’,保准把您骨头都喵酥!” 周光彦叼着烟冷笑,吐一口烟圈,脸色沉下来:“什么叫太有年代感?不就是嫌《小寡妇上坟》土么?不会是吧,不会就现学,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唱,我有得是时间等她学。” 沈令仪没了办法,苦着脸拿着手机去走廊,学了半个点儿回来,走到周光彦跟前,扑通一声跪下,边哭边唱。 她性子虽软,可心气高,周光彦存心让她丢脸,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他要听《小寡妇上坟》,她便跪在他面前,演这一出,她是小寡妇,那他便是坟里头的大冤种。 谁也没想到这看着青春无害柔柔弱弱的小白花,会来上这么一出。 大家伙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笑得狂拍大腿。 周光彦脸都绿了,眉头皱得老紧,冷冷盯着沈令仪。 沈令仪跟他有积怨,那会儿也顾不得体面了,越唱越卖力,越哭越逼真。 旁人越笑越大声。 周光彦冷眼听她唱完,以为就这么完事儿了,谁知这姑娘还开启了单曲循环模式,唱完一遍又来一遍。 包厢里笑声就没断过。 唱完第二遍,周光彦抬手挥了挥,沈令仪哭得太投入,压根没看见,白星绮赶紧上去拽她胳膊,连着叫了几声她名字,这场“哭坟”才彻底终止。 “小周爷,令仪年纪小,不懂事儿,疯起来没个礼数,我让她给您陪酒道歉!”白星绮端来一杯酒递给沈令仪。 沈令仪接过酒杯,干了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 她把这杯红酒直接泼到周光彦脸上,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抹着泪跑了。 等众人回过神来,周光彦已经顶着张湿漉漉的脸,面色铁青走出包厢。 所有人都以为,沈令仪完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沈令仪确实完了——不过那是后半夜的事。 前半夜,她在车上扇了周光彦两个巴掌,然后跟他去了酒店,上了床。 · 飞机落地海城。 沈令仪在车上睡了许久,再睁眼时,已经到了。 一出机场就有人来接他们。 是辆黑色保姆车,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一个短发中年女人。 沈令仪上车后,中年女人主动跟她打招呼:“沈小姐,你好,我姓曹,叫我曹姨就行。” 沈令仪轻轻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无论王姨章姨还是曹姨,总之都是被安排来看守她的。 她明明什么罪也没有犯,却要被周家当作必须严防死守的罪犯。 方瑾给她安排的房子在市郊,离机场近,离市中心远。 小区人不多,看样子入住率比较少。 房子很新,似乎以前没人来住过。 兴许是周家买在这里的房产,沈令仪心想。 曹姨进门就开始忙活。 冰箱里什么食材都有,方瑾早已安排妥当。 保姆和保镖们各司其职,谁也不多话。 沈令仪更是没兴致聊天,进房间把门关严实,默默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低头沉思。 明天一早,她就要出发去医院,打掉她的第一个孩子。 应该也是最后一个了,她想。 她这辈子,都不会想结婚生子。 离开京州前,周闻笙说的那番话,的确给她带来了力量。然而到达海城后,入住这间一尘不染却也没有丝毫温馨感的房子,沈令仪只感觉到无尽的压抑。 莫名地,她隐隐觉得害怕。 是怕明天的手术吗?沈令仪在心里问自己。 也许吧,但似乎又不完全是怕这个。 她不知道怎样形容心底的恐慌。 那种看不见,却在冥冥之中一点点折磨她,将她吞没的未知的恐慌,让她陷入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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