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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点乱，别介意啊。”自从和孟南露合租后，苏安几乎快失去自理能力了。孟南露回家后，她总觉得怎么打扫也不如孟南露做的整洁。 但湛依依一进门，却发出一声惊呼：“哇！苏安姐姐你家里好漂亮啊！” 她踢掉鞋子，冲到客厅的置物架前，那里放置着孟南露从各处淘换来的小玩意，有的值钱，有的看上去跟垃圾差不多。 其中有一层是苏安的东西，上面摆了一排经典芭蕾舞剧的蓝光碟片，还有两个装着签名舞鞋的亚克力盒子。这是她在俄罗斯学舞时，请马林斯基剧院的两位首席舞者为她签的。 “我好喜欢你家啊，”湛依依虽然偶尔成熟的像个大人，但看到可爱的小东西时，还是会露出小女孩的一面。 “那你慢慢看，可以看电视，架子上和柜子里的碟片也都可以看，但那些都是恐怖电影，就别看了。”她指着书柜上面的一排。 苏安去洗了一小把提子，让湛依依先吃着，然后她淘米放进电饭煲后，开始备菜炒菜。 “我帮你。”湛钧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苏安身后。 “那你洗菜，洗干净了。”苏安毫不客气，将盆塞给湛钧。 苏安准备做四个菜，都是最简单的家常菜，滑蛋虾仁，蒜蓉西蓝花，尖椒炒牛肉，再来一个凉拌的皮蛋豆腐。 苏安一边将蒜瓣拍得震天响，一边压抑着愤怒问湛钧：“你这是什么意思？用小孩子当挡箭牌，你就这么无耻？” 湛钧关掉水龙头，狭小的厨房顿时安静得令人发慌。他说：“今天家里发生一些不愉快，我不想让她待在那种氛围中，就带她出来了。” 苏安冷笑一声：“那我这算什么，收容所吗？” “很抱歉打扰你，”湛钧转过身看着苏安，“但我不知道还能去哪了。” 苏安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湛钧。 湛钧的表情有些可怜，他的嘴角微微垂下，没有了平时那时刻紧绷的劲和严肃的外表，看上去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大狗。 苏安的脑中刚出现这种想法，耳边就好像响起了柳珊珊的咆哮：“同情男人就是悲剧的开始，你懂不懂！” 苏安被自己一连串的想象力逗笑了，她笑着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下一秒笑容就被她收了回去，她给了湛钧一个眼刀：“愣着干什么？菜洗完了吗？” 可湛钧却擦干了手，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绒布袋递给苏安：“新年礼物，觉得昨天的礼物不够正式。” “还不够正式？”苏安想，那一套首饰怕是都够买下她租的这一套小公寓了。 “这个不贵重的，你放心收下。”湛钧说。 苏安手上沾满蒜末，没接，有些生硬地问：“是什么？” 湛钧将绒布袋中的东西倒在手上，只见一条极细的金链上挂着一个细长的吊坠。 吊坠也是金的，大约两个指节长，造型如同庙中用来求签的签子，吊坠上面有细微的划痕，昭示着这是时间留下的印记。 “这是……” 湛钧轻轻捏着吊坠，举在苏安面前。 “这是我决心创建永昼时去庙里求的幸运签，当时永昼还一支基金都没有，一个项目都没投，一个员工都没招到。之后它就一直被我放在办公室中，陪着我到现在。” 说着，他的手掌合拢，将吊坠攥在手心，金色细链挂在他修长的指节上。 “我想了一晚，觉得那套首饰还是有些不够，今天早上我去办公室把它取了出来，配了一条项链，我想把它送给你。” 湛钧握着吊坠的手伸到苏安面前，他望着苏安，语气轻柔又坚定： “我没有资格说希望它能帮助你事业有成之类的话，只是希望能将我一路走来的运气分给你，让你以后都顺顺利利的。” “你……”苏安后退了两步，她下意识就想逃避。 收下那套首饰时，她的心理负担并不是非常大。一方面那只是她们交换的新年礼物，另一方面首饰的价格再贵，对湛钧也只是九牛一毛，她收下反而能满足他补偿的心理，更容易让他放下。 可偏偏是这样普通的，却寄托着情感的小物件，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湛钧拎起项链的两搭扣两边，问道：“我可以为你戴上吗？” 他当然可以。 他们都清楚，苏安说的两清并不是绝交，同在一个行业，苏安只要还做一天投资人，就不可能不碰上湛钧。 她以为他们的关系会自此维系在点头之交这一层面上，可湛钧却钻了这个空子，让她说不出一句否认的话。 只是愣神的空当，湛钧已经为她戴上了项链。 在厨房的玻璃门上，苏安隐约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金色的吊坠垂在黑色针织衫外面，颜色异常和谐，黑金好像生来就该相配一般。而吊坠细长的形状，显得她本就修长的脖颈更纤细。 审美的直觉让她下意识便觉得好看，湛钧却抢先说出了她心里所想：“很好看，不会找出比你更适合它的人了。” “哥，你们在干什么呢？”湛依依突然从外面探头进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没什么！”苏安踮起脚尖轻轻一转，便直接从湛钧身前转到了厨房另一侧，灵活得完全不像是远离舞台多年的人。 “小孩子哪来那么多问题，你去看电视，等着吃饭。”湛钧嫌弃地赶人。 被湛依依打断这一遭，苏安连忙拿起刀继续拍蒜，完全忘记了项链的事。湛钧也默契地不再提，尽职尽责地打着下手。 很快，四个简单的家常菜就上桌了，菜的卖相很好，看着让人胃口大开。 “尝尝怎么样。”苏安给湛依依拿了筷子。 湛依依夹了一大口鸡蛋塞进嘴里，顿时眼睛都亮了：“好吃！太好吃了！” 苏安自己也尝了尝，差点怀疑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 牛肉炒咸了，滑蛋虾仁又味道寡淡，西蓝花颜色虽好，却炒过了火，失去了脆爽感。 总之，毫无超常发挥，是她平时做饭的正常水平。 “哪有那么好吃。”苏安无奈道。 “非常好吃。大厨水准。”湛钧尝了一口菜，也毫不吝啬夸奖。 苏安笑笑，没说话。即便明知道这一桌菜绝对算不上好吃的范畴，但被这样夸奖，她的心里还是不免开心起来。 苏安在玩剧本杀时候吃了点零食，倒是不怎么饿。而湛钧和湛依依却好像饿了一天一眼，风卷残云般将几个菜吃的底都不剩。 吃完后，湛依依还自告奋勇：“我来刷碗！” 苏安自然不会让小孩子刷碗，她和湛钧一起将锅碗碟刷洗干净，又收拾了厨房的台面地面。再出来时，却发现湛依依已经睡着了。 看着湛依依的睡颜，湛钧和湛依依一样无奈：“谢谢你的款待，我这就带她走了。” “算了，”苏安叹了口气，“让她先睡一会儿吧，你们晚点再走。” 苏安指挥湛钧把湛依依抱到卧室，放在了她的床上，两人又回了客厅。 安顿好湛依依，苏安才觉出累来。 她疲惫地倒在沙发里，脖颈搭在扶手上，头悬在外面。这一天她先是跟着一群演员飙戏，然后又极限做了一顿饭，早已是筋疲力尽了。 “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按按。”湛钧看出她神情中的疲惫。 “递我一罐啤酒行吗，在冰箱冷藏室的抽屉里。”苏安实在是不想起身了。 湛钧拿了两罐啤酒过来，坐在沙发上陪她一起喝。 “可以聊聊吗？”湛钧喝了一口酒，问道。 苏安转了个方向躺着，伸直双腿放松，修长的小腿半搭在沙发外面，拖鞋在脚上松松地挂着， “聊什么，你说吧。”她一下一下晃着拖鞋，像个无聊的小孩子。 湛钧的嘴唇先是绷紧，并没有放松便直接开口：“在路上，你们说的话……” “你听到了多少？”苏安直白问道。 湛钧沉默片刻，才问道：“你想让我听到多少？” 苏安将双腿收到身侧，侧身倚在沙发上：“如果我说，我希望你都没听到呢？” “我明白了。”湛钧点点头。 但他又猝然抬头，看向苏安：“我只是不明白，我们之间可以有更好的结果，不是吗？” “当然是。”苏安摇摇头，笑得悲凉，“又能怎么样呢？” 她并非在反复拒绝湛钧，她是在跟自己较劲。 经过了漫长的拉扯，湛钧在她心中早已不是那个曾经欺骗过她，而又后悔而渴望复合的前男友了。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一块横亘在过去的她和如今的她之间的巨石，以至于她每拒绝湛钧一次，都觉得心中狠狠地痛上一下。 直到后来，她已经麻木了，好像说出口的拒绝已经成了一种惯性，否则为什么她不排斥湛钧的靠近，不排斥他的接触，甚至可以接受他的吻，却没办法接受他的感情。 苏安觉得自己可悲到近乎可笑。 她是爱着湛钧的，或许曾经不爱过，但爱的时间太长，因此夹在其中的那微不足道的不爱，就短暂得毫无存在感。 可这份漫长又持久的爱，却要靠别人之口才能说出来。 当谈桐笑着说她还爱着湛钧时，好像那并不是一句打趣的话，而是一句代替她说出口的解脱。 湛钧却突然动了，他起身走到苏安面前，蹲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中的啤酒罐放到茶几上，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 “你听我说，苏安，听我说。”他看着苏安，坚定又执拗地让她的注意力到放到他的身上。 “行行行，我听。”苏安的手被他握住，只能有些别扭地坐正了身体，但腿还斜向一边。 “我今年三十岁了，我的前二十三年都用来和自己较劲，直到你给了我勇气，我才迈出了第一步。而如今，也是你给了我勇气，让我不顾一切地追求你。” “我不怕你拒绝我，只要你开心，你可以无数次地拒绝我，但你却不能禁止我。你不能禁止我爱你，就像你不能杀死我。因为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会爱你一天。” “怎么突然……”苏安想用轻松的语气将湛钧的话轻描淡写地带过，但一开口却先哽咽。 湛钧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的语气也开始颤抖： “我明白你的痛苦，没有人比我更理解。你看似已经完全割舍过去，但实际上却根本无法和自己和解。” “但我不想让你再沉湎在这种情绪中，并不只是希望你答应我的追求。我只是想让你向前看，我想让你的未来只有快乐，再没有痛苦。” 苏安的意识有些凌乱，面对这样强大的攻势，她想组织起语言却只是徒劳，她只能说：“谢谢你，湛钧。谢谢你愿意为我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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