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改主意了的话,随时告诉我。” 客厅里传来爸爸的声音:“知意,快出来,饺子要凉了。” 有人在扭门把手。 这回是妈妈,“知意啊,长律卡着点打视频过来拜年了,你也出来给裴叔罗姨拜个年。” 许知意:“我妈叫我,我得走了。” 寒商也听见了,“嗯。许知意,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许知意挂断电话,攥着手机站起来。 手机在掌心还是温热的。 也许将来有那么一天,也许十年后,二十年后,她也能像他那样,全世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由自在。
第19章 训狗 年过完了, 寒假也快结束了,许知意当然没有去皇后镇,也不知道寒商有没有学会滑翔伞。 她去打了对耳洞。 耳洞打好,就反反复复地发炎, 神奇的是, 一戴寒商送的那对小猫耳环, 耳垂就安分了,开始慢慢长好。 裴长律跟着裴叔罗姨一起来许知意家拜年时, 许知意试探地问他:“不知道寒商现在在哪。” 裴长律说:“他啊, 跑新西兰去了。搁那跟我炫耀不用走亲戚拜年,还问我要不要也过去, 说吃住机票他全包。谁都像他那么自由,说走就能走。” 原来寒商的电话并不是只打给她一个人的。 从除夕晚上起,一直雀跃着没法安定的心缓缓沉回了原位。 年后一开学,裴长律就走了, 要去美国两三个月。 是个国际交流的机会, 名额只有一个,他导师专门推荐了他。 裴长律从大二起就进实验室了,导师是他爸的大学同学, 不过就算没有这层关系,裴长律的表现也足以让老板喜欢。 不止GPA非常漂亮,还很能干,其他人跟在师兄师姐屁股后面混文章的挂名时, 他就已经发了一篇不错的SCI, 还有两篇在审稿中, 都是一作, 一副前途不可限量的样子。 裴长律走了, 寒商也躺在许知意的列表里,毫无动静。 这个人不想跟人联系时,就几个月一整年地消失,他这种做派,许知意已经习以为常。 她每天安静地上课画画,时间排得满满的,吃饭睡觉都要见缝插针。 直到有天中午,同寝室的谢雨青拎着外卖风风火火回来,把紧扎着的塑料袋往桌上一怼,就问许知意: “知意啊,你那个大二的同乡,叫寒商的,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许知意怔了怔,“寒商?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我刚才听我男朋友说的。”谢雨青说,“好像他跟他爸彻底闹翻了。” 谢雨青男朋友就住寒商隔壁寝室。 对面床上布帘一掀,钻出个披头散发的脑袋,雪白的古典式鹅蛋脸上一双杏眼,眼睛虚眯着,全是刚睡醒的迷茫,是沈晚。 “你说的,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帅,家里又特有钱的寒商?” 寒商在明大知名度不低,毕竟是隔三差五就上次表白墙的人。 “对,就是他,”谢雨青答,“说是这学期一开始,他就跟他爸大吵一架,他爸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什么的,把他的经济来源全掐断了,把电脑手机穿的用的各种东西都派人过来收走了,就只给他剩了几套能换洗的衣服。” 许知意听出了问题:“派人过来收走?直接进寝室抢劫?这也行?” “不是,”谢雨青说,“他们说,搬东西的人是寒商自己带进寝室的,银行卡也是他自己交的。他还请过来运东西的人去餐厅吃了一顿,连校园卡的余额都清空了。” 这听起来不太像是寒商他爸要跟他断绝关系,倒像是他要跟他爸断绝关系。 沈晚:“那他爸就不打算养他了?” “好像是,”谢雨青开始大口干饭,含糊地说,“他能告他爸吗?” 沈晚迷迷怔怔地坐在床上,在刚睡醒的大脑里检索。 “我记得公选课老师有一次说过,按法律规定,父母对已经满十八岁,但是还不能独立生活的子女有抚养义务,仅限确实没有什么劳动能力的,或者在校就读的,不过在校就读说的是高中及以下,大学就不行了,所以供你是情分,不供是应该的。不过可以去法院起诉试试看,说不定法官同情你,让你爸妈给点钱。” 寒商自己主动把卡清空,和他爸一刀两断,不太像是会起诉要钱的样子。 沈晚问:“那寒商怎么办?” 谢雨青一边啃炸鸡骨头,一边说:“我听说,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跟人借了个旧手机用,从开学到现在好像在到处找人借钱吃饭。开始还能借到,最近大家看他只借不还,也没有和他爸和好的意思,好像没什么人愿意借给他了。” 许知意已经低头在手机上给寒商发消息: 【你在哪?】 好半天,寒商才回了条语音,依然漫不经心:“有事?” 许知意:【对。我去找你。】 十分钟后,许知意刚到寒商寝室楼下,就看见他已经等在那里了,优哉游哉地站在楼门口,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许知意劈头就问:“你和你爸爸怎么了?” 寒商忽然笑了,“你把我叫出来,就是特地来跟我聊八卦?” “不是,”许知意看了眼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压低声音,“我是想问,你要多少钱?我可以先借给你。” 寒商没说话,偏着头看她,眼中带着一点戏谑。 许知意被他这么不出声地盯了一会儿,脸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烧。 绝对,绝对不能脸红。 要显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没有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许知意默默地深而长地吸了口气,调整状态,重新开口,态度大方,“朋友之间,应该的。” 寒商根本不吃那套,薄唇里吐出几个字:“我们两个是朋友吗?” 许知意噎了噎。 她自己也心里没底。 算是吗? 两个人曾经互赠过一次生日礼物,一起出去玩过几回,他前些天兴之所至,还打过电话,想约她去新西兰。 可是他身边有那么多人,每个都和他一起吃喝玩乐过,如果都算是朋友,也未免太多。 而且一个个,在他有钱的时候蹭吃蹭喝,没钱的时候躲得远远的,实在连狐朋狗友都算不上。 许知意有点尴尬,情急之下顺手抓过一根救命稻草。 “你是裴长律的好朋友,我也是裴长律的好朋友,好朋友的好朋友当然也是朋友,他现在不在,我帮他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不过许知意有把握,以裴长律的为人,要是他现在在这里的话,毫无疑问,绝对不会让寒商沦落到到处找人借钱的地步。 寒商听见她的话,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哦。” 他说。 “有道理。” 许知意干脆点开手机,“你大概需要多少钱?我现在就转过去。” “不用转。”寒商说,“你直接请我吃饭不就行了?” “好,”许知意答应,“你还没吃午饭?” 寒商安然答:“也没吃过早饭。所以裴长律的好朋友,你打算请好朋友的好朋友吃什么?”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 不过许知意心中还是软着,但凡他脾气不那么刚,不那么别扭,能服软变通一点,也不至于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许知意问:“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份外卖?” 寒商想了想,“我们去食堂吧。我还没怎么吃过食堂呢。” 许知意:都大二了还没怎么吃过食堂,你强。 许知意把学校的食堂一间不落地仔细想了一遍,最后决定带他去吃她自己最喜欢的烧腊饭。 寒商完全没有意见,只跟着她。 许知意忍不住问他:“你和你爸为什么吵架了?” 这回寒商没再说她八卦,回答:“这是早晚的事。他让寒翎他们母子搬进我妈住的房子,最近又得寸进尺,想让我给那女人打电话,管她叫妈。” 他的脸色轻松随意。 “他是在一步一步试探我的底线,就是想看我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受不了,跟他翻脸。只要一闹翻,马上断了我的经济来源。” 许知意完全没懂。 如果寒启阳不想在寒商身上花钱,以前完全不必供养他那种奢侈的生活,直接不给钱,只当没他这个儿子不就完了? 再说就算寒商再怎么乱花,对他爸的资产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这是闹的哪一出。 寒商微笑了一下,“他只不过是想操控我而已。” “你以为他给我钱,只是想对我好么?不是。钱就是他手里的绳子。我早就知道,他先让我舒服日子过习惯了,然后突然找借口,把给我的所有东西都拿走,要是我受不了,自然会爬着回去找他。” “很多大公司不也是这么干的?”寒商说,“给员工他们自己负担不起的享受,商务舱,五星级酒店,把他们牢牢控制在手里。” 他淡定地补充:“就像训狗一样。” 许知意听懂了,背后一阵发冷。 在她的世界里,也有亲戚家父子吵架,直着脖子对吼,吓人的甚至动起了拳头,但是打过骂过还是亲父子,从来没见过这样彼此防备,互相算计的父子关系。 许知意想了想,“你明明知道他这样,为什么不趁着有钱的时候,偷偷想办法藏起来一点……” 也不至于这样山穷水尽。 寒商轻轻嗤了一声。 “不用他的钱,我也照样能活得很好。” 许知意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是,活得很好,早饭喝西北风,午饭灌东南风,好得不得了。 寒商优哉游哉地晃着往前走,偏头看她,“你看我干什么?同情我?” 他笑了一下,“许知意,先同情你自己吧。你和我的处境一样,只不过牵着你的绳子,不是钱而已。” 正是饭点,食堂里人挤人,大灶热炒的烟火气混杂着人味。 两人好不容易才排队打好烧腊套餐,找到空位一起坐下。 这里许知意常来,这回却像忽然在额头上新开了一双天眼,看到了以往完全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这间食堂比较小,地方狭窄,墙上地上到处是陈旧的痕迹,人多到透不过气,座位之间距离近,胳膊快碰着胳膊,擦过的桌子上还残留着一道道油渍。 她抬眼看寒商。 寒商倒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专心吃饭,大概是西北风和东南风都不管饱,真的饿了。 许知意问:“寒商,你要不要去找辅导员问问,看看能不能申请助学金?”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找过了,”寒商说,“她吃惊到不行,让我还是先跟我爸道歉,看看能不能恢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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