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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主治医生显然已认识她很多年。 温医生将钢笔往白大褂领口口袋里一插，表情有点冷，无可奈何地说：“出院后要好好休息，否则会影响伤口愈合。” 他默默看着于咏琪下床，还添了一句嘱咐给其他人：“你们其他人最好也看住她点，即便是出任务，也不能这么拼命。” “三天两头的进医院，是不要命还是想把医院当家。” 于咏琪打断温医生的话，“行了行了，放心吧，我会谨遵医嘱的。” 她加重三个字，拉长音：“温、医、生——” “Vickie，”那位温文尔雅、清俊出尘的温医生皱起眉，收起记录笔，看向她，语气平静却能听出其认真：“我不想你出事。” “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 盛夏里觉得氛围有些古怪，没插话，无意间观察到Madam于的表情也正经了些，“我听到了，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温大医生。” 盛夏里心中越觉得古怪。 抬眼，却发现一人也正将这幕尽收眼底，正收回视线，和她撞上。 陈不周比了一个手势。 盛夏里看懂了。 在于咏琪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悄悄从病房退了出去，将二人空间留给病房内的病人与主治医生。 而她，和陈sir走在一起。 在病房外的草坪上。 阳光正好，盛夏里微微眯起眼：“那位温医生和Vickie是朋友？” “老朋友。” 陈不周淡淡道：“听说其实青梅竹马长大，你也看见了——” “就是两人都不张嘴。” …… 出院当晚，为了庆祝自己终于出院。 这天晚上于咏琪就将大家都集齐了，去KTV唱歌，过他们常说的“快乐时光”——“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去过快乐时光”是警署新人也听得懂的暗语。 只是陈不周身为警司，并不常去。 和他相同职位的阿sir，警花肩章线条漂亮，也与督察级警员向来划分明显，只限于上下级领导关系。 倒是陈不周，算其中最古怪的一个。 一方面，他年纪轻轻，和下属关系也还算融洽，人格魅力大，随便振臂一呼就可能会引起警署其他迷弟的相应。 令一方面，就是他这人看似淡然，实则是过分沉稳孤寂的、毫不留恋的那种淡然，仿佛一切事物、感情，在他眼中都只是过眼云烟。 他极少参加这类集体活动。 也没人知道大名鼎鼎的警署之光下班后究竟会做些什么。 即使被生拉硬拽到了他们的“快乐时光”，陈不周也只是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看着。一首歌都没有点。 不过其他人都习惯了陈不周这个性格，也没劝他，而是转头去劝盛夏里。 盛夏里招架不住。 只能不停地摆摆手，摇头，端起玻璃杯假装要喝水。 “不用了…你们唱……” 其实他们也早已摸清盛夏里的性格。 传闻中的坏脾气千金其实表面上看上去难以接近、面冷矜贵，但只要有人朝她释放善意，她就不知如何是好，连脸上故作的冰冷表象也只是堪堪维持。 包厢内氛围还不错，桌面上摆着的酒杯被灯光晕出光着彩色光泽。 陈不周仍旧是那副松弛有度的淡然模样，即便是坐在C位也如在无人之境，只是兴致缺缺，垂着眼，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 就在这时，于咏琪忽然招呼了一声：“Shirley，陈Sir，看过来。” 陈不周本在处理工作信息，停下动作，微微仰起头，看了过去。 他呼吸声很浅，存在感却很强。 “什么事？” “——给你们拍张照。” 盛夏里悄悄侧过脸，视线却正好与他撞上，变幻无穷的镭射灯晕染出她的五官，眼睛澄亮，侧脸线条流畅且柔和。 她的心底猛然一跳，攥着玻璃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甲盖透着血色，低下头，又看见光斑在桌面上一点一点跳动，就像她的心。 陈不周就坐在她身边，离得很近，是他们坐的距离最近的一次。 他的肩膀很宽，是成年人的宽，却不厚，反而薄得很直很有少年感，后颈干净修长，莫名有股坚韧劲儿。 盛夏里嗅见他身上的香气。 像是羽毛一样的触感。 陈不周早在一开始就发现于咏琪在做小动作，他的感官远超常人的灵敏，这会儿，也只淡淡看去一眼。 他眉眼英俊，鼻梁英挺，是真正意义上的剑眉星目，唇角弧度微不可见。 而坐在陈不周身旁的盛夏里比他小了两个号，即使是在他边上坐下，也比他矮了半个头。 她手上还拿着话筒，黑色长发滑到身前大半，下意识弯了弯唇角。 相比于一眼望去就孤冷而勾人的，一身一丝不苟西装，黑领带，白衬衣的成年男人，她一看就是个少女。 咔嚓一声。 这一瞬间定格在拍立得里。 拍立得嗡嗡地吐出相纸，还未成像，只是一片黑色，被放进盛夏里的手心里。 她下意识捏着相片一角，发现这相片还是温热的，滚烫的，就像她此刻的耳垂，以及脖颈处隐隐能听见流动的血液。 正在这时，下一首歌顺了下来。 卫兰的歌声还是那么浪漫，旋律在包厢内挥之不去，就像是仲春如风般流淌那样飘飘摇摇，摇摇晃晃。 是那样令人着迷。 目眩神迷。 拍逐幅逐幅恋爱定格 缠住吻住 Cream cheese点缀我吗 缠住吻住古雕刻似你吗 缠住爱慢身边一拍轻轻一拍 再捕捉捕捉恋爱定格 盛夏里低下头，在包厢内绚丽到溢彩夺目的光线下，她看见，黑色相片一点点地出现色彩，白色的、黑色的、柔和的、冷硬的，最后缓缓定格成一个画面。 画面里，她白衬衣，长发披肩，弯着唇角。 而他黑西装，黑色有些随意凌乱，帅得很港风，很有气势，但递去的眼神却很淡，并不那么孤冷。 看上去。 好般配啊。 盛夏里被这句话下的心脏暂停，看向声音来源方向。 这句话不是她说的，是于咏琪。 她似乎也只是很随意地说了句。 她的脸颊一瞬间沦陷，滚烫。
第31章 On Call ◎“演讲”◎ Chapter 31 好不容易出院, Madam于就恨不得回警署、回归岗位。然而O记C组所有人，从警司陈不周到保护对象盛夏里都不答应，都让她好好休息。 于咏琪出院后也只能窝在办公室里发霉，偶尔处理处理资料, 或是看看什么视频。 陈不周路过时, 她电脑里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 他望去一眼：“在看什么？演讲？” 于咏琪分神回了一句：“小朋友以前的演讲。” 的确是个小朋友。 屏幕里站在主席台上的女孩穿着件圆角领白衬衣, 灯光明晰地映照出她纤瘦白皙的胳膊，下身套着深色系学院风制服裙, 系着同色系领结。 她一身的干干净净, 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清新自然得无可言喻, 看上去还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这不是小天才吗？” 林嘉助探头看了一眼，好奇道：“不过这得是好几年前的视频了吧，画面也糊了，那个时候还只能用相机拍摄呢。” 盛夏里绝对是是于咏琪有生以来见过的女孩里, 最适合穿白衬衣或者白色吊带的一个。 她穿白衬衣的时候, 很有味道。 是少年人才能有的那种少年气。 所以他们才格外爱调侃，喊她小朋友。 她的那眼睛漂亮是真漂亮。 在明亮到干净的灯光下，有种纯粹又明晰的生命感。 澄亮得像是剔透玻璃珠似的。 接手任务之前, 出于谨慎与防备，他们把与盛夏里有关的资料都看过了一遍。 资料少到可怜，只有零散几个视频。其中一个就是盛夏里发表演讲的视频。 那是迄今为止，他们能找到的最新的视频。 在三年前, 绑架案发生之前。 那时她刚大学毕业, 好像是在大学里做的一个演讲分享, 她站在台上, 看上去清清瘦瘦的还像个高中生似的。 没有一点妆, 白得干净，透明。 明亮到苍白的灯光都无法渲染那张白皙干净、青春洋溢的脸，生机勃勃得像是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小白杨。 台下已经响起一小片掌声。 演讲快结束，台下出现一道听不大清楚的声音，似乎是暗戳戳在质疑她的年纪、性别以及学历。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学姐，你这么年轻，又是著名集团的继承人，还是个女孩，是怎么读Ph.D.的？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和我们大家分享一下的？” 而盛夏里连皱眉也只是浅浅一瞬。 她的回应很干净，落落大方，不恼不怒：“经验分享在前面我已经大致说完了。不过我确实还有其他要说的，在海外求学的路上我也听过很多人，像这位同学一样，潜意识认为女性不适合从事科学研究，有人说女生并不擅长学理科，但——他们错了。” 她眼睛亮得像是装着一整个夏天最绿意盎然的小白杨，生机勃勃到让人不敢直视：“我能在成年前成功修完学位，就是最好的证明。并不是所有女孩都爱艺术，也不是所有女孩都讨厌科研。” “不一定非要成为鲜花，作为种子也能肆意发芽、野蛮生长。如果乐意的话，还可以去做风，去做飞鸟，去做浪漫又坚韧的世间万物。” 她那时年轻，最有理想。 也最有少年气。 “而今天，在这里。” “除了谈谈大家我的一家之言，我更想告诉大家的是——” 台下忽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说出的话。 而盛夏里还是那副淡然干净的模样，眼睛黑白分明，很安静地注视着台下的人，声线带着一种安静的力量。 在万人演讲台上发表演讲时，她的表情却很冷静，清清冷冷的，没有半分紧张局促。 “前路漫漫亦灿灿。” “请拿出所向披靡的勇敢。” 台下一片骚动和掌声，音浪几乎要掀翻主席台外低垂的云。 彼时林荫青葱，前路无限可期，少年人正值心比天高的十七八岁，人世间飘忽不定的云、最惊心动魄的雨都属于他们。 顶着天穹，就觉得一伸出手便触到云。 而盛夏里只安静地笑。 眼底澄亮干净得像一簇雪挂在枝头，视频像素模糊到看不清人脸，可她眼底的勇敢且坦荡却一览无余。 明年，她就要去念Ph.D.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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