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深露重,陆策坐在公园中央的秋千椅,仰头望月亮。 周遭气温低,花草树木有一种沉静的、银灰色的冷感,连带明净的月光,也生出股叫人求而不得的疏离。 哒哒,哒哒,身后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陆策回头,看见把自己包成爱斯基摩人的沈清洛。心道她是真怕冷。 沈清洛放慢步伐,摘下外套自带的翻毛连衣帽时,发丝产生静电,不听话扬起几缕,显出些微凌乱的可爱。 她特意出来一趟,是想当面把话说清楚,绕到秋千前,话未讲出口,先被陆策怀里的小东西吸引视线。 被抱在怀里的小柴犬,瘦骨嶙峋,瞄了沈清洛一眼,又畏怯地往陆策怀里钻。陆策低头看它。 “经过这一带,意外捡到一只小狗,想到你家住附近,就想问,知不知道哪儿有宠物医院?” 公园侧门口出去的巷子,有家二十四小时宠物医院,陆策表示不认识路,沈清洛充当地导,陪陆策和小柴犬一起过去。 小半路上,柴犬发出呜呜声,沈清洛好奇地望它。被陆策注意到,停下脚步,问她要不要抱抱小狗。 沈清洛喜欢小动物,令陆策意外的是,她竟然从没养过宠物。 “乌龟、金鱼、兔子......都没养过吗?”陆策问。 沈清洛摇头,同时小心翼翼接过柴犬,她只抱过邻居家的狗,实践经验不够,唯恐姿势让它不舒服。 这件宠物医院需要给新的小狗患者建档,流程检查很快。医生摸了摸小狗的头,说它没有大毛病,就是底子差营养不良,好好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沈清洛站在货架前,给它挑狗粮。 陆策家不能养狗,他爸妈超级洁癖,容不下掉毛生物。陆策问沈清洛,愿不愿意收养这只小柴犬。 沈清洛没答应。他稍稍诧异,以为她会欣然接受的。 “家里不方便?”陆策问。 “不是,是我不想养。”沈清洛说。 小柴犬很适应被她抱,伸出一只小爪子,撩她头发玩。沈清洛按住它的爪,抬头触到陆策幽深的、探究的目光。 “愿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 “我说了理由,你不要觉得我矫情。”见陆策点头保证,沈清洛悄悄罩住柴犬的耳朵,“我查过,狗和猫的寿命只有十几年。” 大概被遮耳朵不舒服,小柴犬汪了一嗓子。沈清洛噤声。 “继续说下去,它听不懂。”陆策扫了眼阿柴。 “其实也没什么,”沈清洛抿了抿嘴唇,“就是我一想到,哪怕猫猫狗狗无灾无病,我也只能和它们相处十几年,有点接受不了。” “比如这条柴犬,假如我开始养它,我控制不住想十年后,它变老,它要离开,我该如何面对。” “光是想象画面,就已经难以接受。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开始养,不要建立很深的感情。”沈清洛有些丧气,“我挺奇怪的,是不是。” “不,不奇怪。”陆策说。 他第一眼见到沈清洛,就觉得她的温柔,是被周围充盈的爱意包裹长大,不接触黑暗面所生出的温柔。 现在发现,当初的判断不完全正确。 她的柔软,更多来自她的性格,有一种令人心疼心折的细腻和敏感。 “真的不奇怪。”陆策又强调一遍。 沈清洛想了想,不放心把狗随便送人,脑海灵光一闪,她说,“我知道有个地方。” 两人坐在出租车后排,街景渐渐熟悉,陆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直到车辆停下,他抬头看到巨大的“北城宠物救助站”的Logo,陷入沉思。 “就是这里。”沈清洛抱阿柴立在门口,回身朝他挥手。 陆策的表情有些不正常,“嗯,你先回家吧,我送它进去。” 沈清洛奇怪看他一眼,“一起去吧。” 陆策只好跟上。 北城宠物救助站,并非官方站点,而是北城农业大学兽医专业的学生,联合建立的公益组织。 为被弃养的、流浪的宠物提供免费治疗,并且允许社会人士前来领养。 自动感应门叮咚一声打开,往常这个点不会有人来,是以陆知非正和农业大学的男朋友,旁若无人地接吻。 风,云,空气,呼吸,全世界都静止了。 “陆知非。”陆策喊了她一声。 “你怎么又来了,”陆知非非常尴尬,“呵呵。” 沈清洛怀抱小柴犬,在两人间看了个来回,陆策好像和那人很熟,她心里蓦然闷闷的。 “沈清洛,这位是我表姐。”陆策垂眸看她。 陆知非火速打发走男友,嘿嘿讨好地朝陆策笑,“表弟,这位.....是你同学啊?真漂亮。” 视线下移,看到沈清洛怀里的狗,陆知非明显木了一瞬。 这条狗不是陆策下午从站点带走的吗? 她狐疑地看向陆策,陆策眼神有些不自然,陆知非立刻懂了。 她腰杆挺直,说话也不虚了,彼此掌握对方秘密,还能愉快当表姐弟。 趁着沈清洛给小狗登记信息,陆策问陆知非:“你跟我说,救助站值班的是你朋友,怎么没说清楚是男朋友?” “拜托我大二了,谈个恋爱要昭告天下吗?”陆知非转移话题,“倒是你,这个女孩怎么回事?” “我喜欢她。” 陆知非:............. 你懂不懂含蓄! 安顿好小狗,时间挺晚,陆策说送她回家时,沈清洛同意了。 闹了这一出插曲,好像过了拒绝表白的最好节点,并且陆策没再提过这件事。 从下车点到家门口,路灯下,陆策走在她身边,影子长出一些。 到小区门口,沈清洛停下脚步,还是决定讲清楚。 “陆策,我无法假装没听过你说喜欢,尽管你说不需要回应。” 沈清洛纤细的嗓调在空气里流动,却如惊雷般震响鼓膜,“但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对不起。” 陆策无声自嘲,一晚上的迂回曲折,还是没逃过被开口拒绝的命运。 “知道了。” - 禾木还未来电,店员准备烧炭取暖。 沈清洛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就见许怿错开目光,朝她身后招手。 “陆策,你也起了啊。”
第19章 找人 陆策眉目疏淡, 坐到沈清洛边上,吃早餐。 靠得近,沈清洛闻到一股很淡、不呛人的烟味。 昨夜103房间, 灼热的吻, 失控的纠缠, 两人默契揭过不谈。 陆策不再做一些故意为之的暧昧举动, 沈清洛能察觉细微区别。 她给他递醋瓶,他只轻颔首, 说谢了。 许怿心里默默摇头, 他问沈清洛:“沈小姐,禾木开山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工作群讨论过了,她回答:“可能再留禾木几天, 等我同事汇合。” 许怿又问陆策,陆策头也不抬, “回北城。” “这就回北城啦?”许怿暗示,“下过雪的吉克普林堪称完美,不想多滑几天吗?” “你想的话, 可以自己多留几天。” 沈清洛埋头喝粥, 没发表任何意见。许怿挪开视线,心道有些人终归没缘分, 不可强求。 白天风雪顿歇,村内电网经过抢修, 暂时恢复运行。 本轮低温暴雪天气,十年难得一遇, 尚不知要封山多久。用电负荷陡然增大,但电力公司调不过人手升级电网, 随时有再次停电可能。 村里发通知,以防万一,让村民和外来游客准备好应急照明灯烛、饮用水和速食口粮。 「鲸也」仅有的三位滞留客人,聚于民宿大厅。带绒线帽的摄影小哥在修图,沈清洛整理收集到的采风见闻,而陆策在给雪板换固定器。 郑阿姨煮了一壶红糖姜茶,端着托盘,依次分倒给大家,“小心烫,慢点喝。” 沈清洛盯着电脑,没在意嘱咐,直接伸手拿瓷杯,指尖触及杯身,蓦地被烫刺了下,嘶一声缩回手。 对面的摄影小哥探过头,“烫伤了吗?” “没有,我没事。”沈清洛回答。 陆策始终低头拧固定器上的螺丝,一转又一转,没望她。 宁静安和的下午时光,被一个闯入民宿的小男孩打破。看他外貌,应该是哈萨克族人,约莫十岁左右,五官线条隐有硬朗的走势,鼻梁高挺,眼神尤其纯净。 小男孩站在入口,脑袋摇来摇去,锁定角落的郑阿姨,“郑奶奶,方文呢?她下午为什么没来上课,是生病了吗?” 方文是郑阿姨的外孙女,在村里小学读五年级,和这位叫吾尔曼的小男孩是同桌。 郑阿姨很是诧异,“她中午在家吃完午饭就回学校了啊。” “没有没有,一下午都没来!”吾尔曼急得原地跺脚,“她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差。” 郑阿姨连忙找到手机,老师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一对质,方文果然没去学校。郑阿姨赶回自己家,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没有方文的痕迹。 民宿大厅,郑阿姨六神无主地挨个打亲戚联系方式,问方文在不在。 许怿安抚她,让她好好回忆,这两天有没有和方文提过什么事,或者,小姑娘有何反常举动。 “我昨晚告诉方文,她妈妈工作调动,要从布尔津镇去克拉玛依。”郑阿姨皱眉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顺便提了嘴帮她办转学的事情。” 郑阿姨想起诸多社会恶性新闻,越想越害怕,“文文不会出事了吧!” 方文超过十周岁,报警得等24小时后才能立案。许怿提议,根据方文常行动的地点,大家分头找。 摄影小哥放下设备,和许怿去学校附近,沈清洛和陆策前往禾木桥方向,而郑阿姨待在家,以防方文中途回来。 主干道路上的积雪厚厚一层,没来得及清障,每踏一步,就压出一个很深的脚印。 陆策和沈清洛抄近道,走村民房屋间人为踩出的雪路,前往禾木桥。 身后,刚回家一趟的吾尔曼大喊“等等我”,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背上那个硕大无比的双肩包,随跑步姿势左右颠晃。 “哥哥姐姐,我和你们一起去。” 陆策指尖勾起双肩包上的尼龙手柄,一提,分量不经,“包里装了什么?我帮你拿吧。” 吾尔曼摇头的幅度很大,左右一百八十度,“都是救援装备,我自己背。” 陆策就没管他。小孩儿可能电影看多了。 禾木桥是一座全木制桥,连接村庄和一片白桦林林,再往前,便是层层叠叠的雪山。 这座桥,据说最早由白俄罗斯人修建,后来老化报废,当地人原拆原建,造了条全新的,还在桥上装了一扇双开木板门。 桥边一块大石头,写着“大野生息八万木,长云留叹一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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