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怎么样?” 巧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轻易下口。 “还,还行吧……又苦又甜的。” 双凤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巧娣将信将疑地端起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 “还是苦的呀。” 她的脸皱成一团。 “觉得苦再加奶或者再加糖,这都是可以自己添的。” 亚非哭笑不得地往她们各自的杯子里又夹了一块方糖。 巧娣再喝一口,虽然比刚才好了点,但还是苦。 她有点不明白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喝这种东西,还乐此不疲。 “我是吃不了咖啡的,受不了这个洋罪。” 巧娣笑笑。 “师父话不能这么说的。洋咖啡是苦的,但是洋点心是甜的呀。” 双凤苦得舌头发麻,挖了一大块奶油送进嘴巴里。 “再说了,又不是所有的外国人都喝咖啡,吃面包的。他们日本人朝鲜人就吃米饭,和我们一样。” “双凤,日本人吃生鱼片的,我们吃不惯。” 亚非插话。 “吃不惯就把它烧熟了吃。人还能被屎憋死?” 话一出口,双凤顿时觉得自己粗鲁至极,配不上此地优雅的坏境。她轻轻朝自己的嘴巴拍了一下,喜滋滋地把手伸向蝴蝶酥。 “反正我觉得这样很好,很洋气,就跟电影里一样。” 双凤觉得自己今天见了世面,把这段时间的内心愁苦一扫而空。 而巧娣,则沉浸在她刚才说的那两句话里,久久没有回神。
第八章 离开咖啡馆,亚非坐公交车回家。双凤说她帮人顶了晚班,等吃好饭还要回工厂。 “你怎么日做夜做,身体吃得消伐?” 巧娣爱怜地摸了摸双凤的鬓角,小姑娘本来是圆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国光苹果。这段时间明显消瘦下来,下巴都尖了,变成了个瓜子脸。 “我弟弟要考高中了,夜里要读书到很晚,我在家里走来走去总归不方便。” “等你弟弟考到寄宿制的高中,再上大学就好了。家里就宽松多了。” “是的呀。” 两人推着自行车走下铁桥,晚风吹在她们的面颊上,发丝轻轻飘起。 “其实我不想回家的原因还有一个,小赵他最近老是跑到我家来……”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闪出来,双手打开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巧娣下意识地把自行车打横护在身前,一把把双凤拉到身后。 桥下灯光晦暗,她只能模模糊糊看出对方是个男人。 “双凤!” 那男人喊道。 巧娣瞪大眼睛细看,原来是小赵。 以前小赵经常到厂门口来接双凤回家,她还和他说过话。 她松了口气,在下一秒却浑身紧绷,每一个毛孔都警觉起来。 小赵的眼神不对劲,他的双眼通红,呼吸急促,那副模样让巧娣感到万分熟悉——每次庆生要打她之前都是这个样子! “小赵!你要做什么!小赵!” 她大声喝道,双手用力把自行车往前一推。 自行车摔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终于把眼前这个已经进入疯魔状态的男人惊醒了。 “你是……双凤的师父?” 小赵吃了一惊,像是刚刚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 眼底的疯狂稍稍褪去一丝。 “杨师傅,你让开。我有话对双凤讲。” 他上前一步,被倒下的自行车挡住脚步。 “有什么就站在这里说,我给你们做个见证也好。” 巧娣的腿肚子不停地打颤,却依然护在双凤身前,“你说,我听着。” 月光从云朵后瞧瞧探出头,照在三人身上。 “杨师傅,我是真的喜欢双凤,我不想和她分手,我不接受。” 小赵一脸痛苦地望向双凤,“双凤,我想你,你为什么不理我?我这段时间下了班就往你家去找你,可你妈总说你不在。双凤,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你是不是和别的男人开始约会了?” 他越说越激动,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胡说八道,什么男人,双凤她每天都在厂里加班,我可以作证。” “你是她师父,你当然帮她说话!” “你又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双凤喊。 “双凤,少说点。” 月光正好,巧娣看到男人的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尖端反射出冰冷的光。 “小赵,你听我说,双凤她这段时间真的都在厂里加班。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陪你一起到厂里去,门卫室有打卡表,你可以自己看。” 她放缓音调,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巡梭四周。 桥下太偏僻,半天都没有一个路过的行人,从这里到主干道还有好几分钟的路程。她要想办法把他引起大路上,那边人多车多,小赵哪怕想要做傻事,也要掂掂分量。 “真的么?” 小赵被说动了。 “当然是真的。小赵,我知道你是老实人,你也真的喜欢双凤。” “可是……可是双凤不喜欢我。” 小赵艾艾地说。 “喜欢不喜欢的,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这样,你和我们一起去厂里。有什么话到了那边再说吧。” 巧娣说着,一点点弯下腰把自行车扶了起来。 “师父我才不要跟他走。” 双凤不知轻重,大声反驳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本来已经被巧娣安抚得差不多了,在听到双凤的话后小赵再一次暴躁起来。 他高高地抬起右手胳膊,把刀尖冲着双凤。 “你要是不跟我好,我就杀掉你!” “双凤!走!” 巧娣调整车龙头的方向,用力推开车把。自行车迎面冲ʟᴇxɪ着小赵冲了过去。女式自行车的轮胎低,前轮重重地撞上小赵的下身。小赵发出一记惊天动地的嚎叫,双手捂胯倒在地上。 刀子落地,双凤哭叫起来。 巧娣抬脚把刀子踢进一旁的苏州河,飞身上了双凤的自行车。 “快上车!” 双凤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巧娣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跳上自行车后座,紧紧地搂着巧娣的腰。 巧娣心慌,还踏空了两脚。等自行车平稳地滑出去,车轮越跑越快后,她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地来。 “师父,小赵他不会真的追上来吧?” 双凤把脑袋靠在巧娣的肩膀上心有余悸地喊道。 “怕什么,前面就是厂子了。门卫室里有人,还有其他上班的同事,他敢对你做什么?” 巧娣大声答道。 自行车破开风墙,巧娣眯起眼睛越骑越快。 刚才她怕极了,但也爽快极了。 就在她把自行车往前推的一刹那,巧娣把眼前的小赵当做是沈庆生。把自己不敢对丈夫做的事情发泄在了小赵身上。 巧娣张嘴笑了笑,风灌进喉咙里,巧娣咳嗽了两声,觉得憋在胸口的一口恶气今晚被彻底激发了出来,让她无比得畅快,舒心。 终于来到纺织厂门口,双凤从车后座跳下来,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后头。 “师父,他还会追上来么?会不会明天一早又在厂门口堵我要杀我?” “不会,他应该就是一时冲动。” 如果他真的有这个胆子,就不会选择在无人的桥下动手了。 “那师父你骑我的车回去吧,都这么晚了。” “没事,我去坐公交车。” 巧娣拍了拍双凤的肩膀,双凤眼睛通红,点点头推车进了纺织厂的大门。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弄堂里静悄悄的。 巧娣轻手轻脚推开门,客堂间的桌子上,纱罩下面放着特意给她留的晚饭。 吃完饭巧娣上楼,庆生正坐在床边摆动他心爱的无线电。听到楼梯声响,庆生转过头,脸色有点差。 “回来了。” “唔。” “怎么那么晚。” “陪双凤有点事。” “你那个徒弟心思太活络,你以后少和她接触。” 巧娣不说话,把包挂在衣架上。 “你的裤脚怎么了?” 巧娣低下头,这才发现裤脚管从下面裂开一个大口子,露出白晃晃的一段小腿和肉色的短丝袜。 “被自行车刮到了……明天要换一条。” 巧娣打开衣橱拿出一条裤子放到一旁,准备一会儿熨一下。 “不会是和野男人约会去了吧。” 庆生皮笑肉不笑地说。 巧娣转过头看他。 庆生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你干嘛?有话直说。” 巧娣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他有什么可怕的,为什么以前自己那么怕他。 他和小赵一样,一样的外强中干,只敢在暗处,在家里对女人动手。一旦放在阳光底下,他们就像是被撒了盐的鼻涕虫,扭曲地团成一团,发烂发臭。 巧娣洗漱好坐在梳妆台边,窗外的茉莉花半个多月没人浇水已经枯萎。 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薄薄的蓝色睡衣上,巧娣闭上眼睛用毛巾擦头发。她想以后还是在厂里洗完澡再回家,厂里有吹风机比较方便。又想着干脆把头发剪短些,可以利落一点。 最关键是防止庆生再拽她的头发。 正想着,一双大手抚上巧娣的肩膀,那滚烫的温度让她浑身一抖。睁开眼睛,镜子里对上庆生炙热的眼神。 “巧娣,你身体好了么?” 庆生看着巧娣纤细的脖颈,鼻翼翕张,“孩子已经在姆妈房子里睡了,我们……” “我不舒服,我身体还没好。” 巧娣冷冷地说着,“啪”地一声抽出毛巾,往梳妆台上一卷一扔。 “你……果然是在外面有野男人了是吧?” 结婚那么多年,巧娣从来都没有拒绝过自己,庆生压抑着怒火和浴火,习惯性地去拉巧娣的头发,却在下一刻捏着手掌往后倒退一步。 “血……” 庆生的手掌被锐器拉开一道口子,鲜血直冒。 巧娣冷冷地看着他,扬了扬右手里的剪刀。 是她结婚前姆妈去南京路上张小泉剪刀店里买的龙凤剪,囡囡的胎发也是用这把剪子剪下来的。 她在庆生惊诧的目光中横向一刀,随着“咔嚓”一声,黑色的发丝落在地上,原本披肩的长发变成了齐耳的“刘胡兰头”。 庆生张了张嘴,看她的眼光就像看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 ———— 下了班,巧娣和双凤、亚非抱着携伴去洗澡。 自从那天之后,小赵果然再也没有来找过双凤,双凤乐得自在,加班也不似之前那么频繁。 庆生也没有再打巧娣。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剪子起了效果,他现在看巧娣的眼神有些发憷。巧娣妈也察觉到了,问他们两个夫妻之间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了。巧娣说过去有问题,现在暂时没有,以后有没有问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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