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忍不住:“你干什么!?” 然后她听见傅斯里蛇蝎一样的声音:“错漏百出。” 席影的脸色有些煞白,定定地看着他洒落的资料纸,满地都是。 席影浑身都在发抖,她费尽力气咬住自己的唇,她眼睁睁看着傅斯里把自己熬了快一个月做的成果扔在地上践踏,她慢慢握紧拳头,死死地抵在身侧。 “不过也不算一无是处。” 他用看好戏的、近乎恶毒的、戏谑的声音缠绕着她:“既然你这么渴望一个机会,可以,澳大利亚的那个项目,未来三个月就由你来跟进。” 然后轻描淡写地抛出命令,“出一点差池,责任都算在你身上。” 澳大利亚的项目席影从来没有参与过,这个项目主要由陈经理负责,虽然项目不差,但是席影对此毫无了解,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在近期无法离开上海。 母亲已经进入危重阶段,她的病情一直在恶化,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这个时候席影没有办法离开她身边,更不可能一去就是三个月。 在未来的每一天,她陪伴母亲的时日都是为数不多的从上帝那儿偷来的日子。 如果让母亲一个人独自度过人生的最终旅程,她必定会抱憾终生,这一段时间,对于她来说是最重要的时候。 她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傅斯里,她没有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施压。 “我不能去。”席影压住手,尽量用商量的语气:“你知道我的情况,我不能离开上海...” 傅斯里的面容极其深邃,比例弧度极好,让人觉得舒适,但是看人的时候有种无机质的冷漠,“你是说,你完不成?” 席影的胸口起伏了一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抱歉,傅总,我现在不能离开上海。” * “陈常,傅斯里在不在?” 陈常一看,是多日没见的霍凌云。 “霍先生,傅先生就在楼上。” “嗯 霍凌云与傅斯里交好,不常在国内,在国外是小有名气的心理医生,这两天回国参加研讨会,才有空来见傅斯里。 陈常准备回去了,刚转身就听见霍凌云的声音,“傅老板,那医生可不好请,权威主刀...” 接着声音就被掩在了门内。 陈常思忖片刻,也走了。 傅斯里泡了点茶,“谢了。” 霍凌云:“给你跑前跑后费了半天劲儿,就一句谢谢?” 傅斯从未吝啬过:“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什么也不缺,就是手边缺个生活助理,这两个月几个国家到处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霍凌云一口气喝不少点茶。 “听说你让我请这医生,是为了帮上次你在马场欺负那女人?” 傅斯里喝茶的手微顿,神色冷隽,似有些不耐,并未回答。 “被我说中了?”霍凌云觉得有趣,他认识傅斯里好几年了,傅斯里这个人冷是冷了点,但是贵在做事敢作敢当,少见他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事情,同时也对那个叫席影的女人产生了不少好奇心,“那丫头什么来头呀,劳您傅大老板大驾?” 傅斯里警告地看了霍凌云一眼。 “你傅大老板一个面子多大呀,全中国第一胃癌主刀,说请就请来了。” “表面看着有多厌恶多厌恶,暗地里把人留在身边,两面派说的不就是你这种人吗傅斯里?这样,我最近正好缺一助手,我出个价,你把她让给我。” “她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看她挺好的,看着聪明也能忍,留着做个助手绰绰有余了,还是你不舍得了?” “她在行业内犯过大错。” 霍凌云来了劲儿,“犯过大错的人你也放心留在身边,不是搁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你是喝了迷魂汤,被迷得七荤八素了?把她给我,不恰好解决了个定时炸弹?” “总之,她不行。” “你喜欢她?”霍凌云挑眉。 傅斯里警告地看他一眼,用仿若局外人的语气道: “让她的亲人尽可能长地延长寿命,以便于她更长时间地留在我身旁,折磨她,这就是我的目的。”傅斯里声线清淡,透着无机质的漠然。 “这话你自己听着都会觉得可笑吧?傅斯里,我是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既然你在乎那丫头,别到时候把人吓跑了再后悔,那可比现在掉价多了。” “你觉得在我身上会发生这种事情?” * ATG大楼,鳞次栉比的高楼被阳光照射着,反射出刺眼的光亮。 近期ATG进行收购动作,将一个名为“典盛”的人工智能应用科技公司并为己有,这场收购完成得很漂亮,无数财经板块记者蹲守ATG。 他们的车子驶入ATG园区,一众架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被堵在园区门口,见车行近,他们纷纷准备靠过来,却被安保拦住了脚步。 席影低头查看行程,“傅总,上午安排了《财经》的记者进行二十分钟的采访,他们会给ATG预留一个封面板块,给予重点版面分析这场并购案,下午会有摄影师,给您拍摄....” 除了记者之外,还有不少没戴记者证的人也在等着,席影大概能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在这里。 一场收购之内,一定会有无数的血雨腥风。岗位流失更具有代表性,那些可有可无的岗位原本可以靠着公司的包容苟延残喘地存活着,一旦被收购,这些人一定是首当其冲被清洗的一批。 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的员工,在过去二十年的职业生涯中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靠着工龄在公司里混个职务,家有老小,原本生活还算滋润,但是一场收购,让他们面临了中年失业的危险,这样的打击,对一个家庭无疑是不小的。 席影听着窗外那些对傅斯里的声讨,心起恻隐。 傅斯里闭眼陷进沙发,十指交叉叠在身前,好像没有听到任何异动。 车子驶入ATG大楼,席影和陈常跟着傅斯里下车。 突然一个人影从旁跑过来,“傅总!傅总!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他穿着一件蓝色衣服,头发凌乱,眼下的黑迹仿佛好几天都没有睡过觉,眼里充斥着痛苦,“傅总,别辞了我,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家里还有孩子母亲要养,我的孩子病了,要很多钱,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求求你,求求你!” “我已经四十几岁了,别的公司不会要我的,傅总我知道您人不坏,你就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吧!傅总,傅总,求你了我跪下来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一家老小吧...” 陈常眼疾手快迅速挡在他身前,疾声:“安保,拦住他!” 安保人员的动作很快,他们架住男子,男子顺势一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马上就架了那个男子出去,期间男子的声音凄厉,一声声喊着傅斯里的名字。 那个男人没能碰到傅斯里分毫,他的始终无动于衷,西装也笔挺如常,疾步如风。 他们就好像两个世界的人,那个男人的世界灰暗、痛苦、没有希望,傅斯里的世界明亮、冷漠,高高在上。 席影看着那个几近发疯的男子,并不害怕,只觉得背后发寒。 几个月前,她也曾经和这个男人一样,苦苦地求着傅斯里。 她和这个男人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在对她百般羞辱之后,傅斯里救了她一次。 而这个男人,席影想象不到他即将面对的是怎么样的生活。 茶水间,席影泡了杯咖啡,从高楼窗户往下看,ATG园区已经没有了记者和非园区职工的身影,好像刚才的喧闹只是一场幻觉。 “公司收购期间,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 席影回头,看到陈常在泡水,陈常为她解释:“这是傅总下的规定,公司不养闲人,那些在原公司没什么用处的人,都会被一一辞退,很多人来求过傅总,结果基本都和今天一样,ATG不是做慈善的,没有义务为谁兜底。” “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席影端着杯子的手缓缓收紧。 可他们都是无辜的。 但席影说不出口这句话,她毫无立场说这句话。 陈常喝了口咖啡,站到窗边,似有劝解的成分在里面:“所以傅总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席影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不过是想借此羞辱我,以此来满足他的好胜心罢了。” 陈常看了她一眼,别有深意留下一句:“羞辱人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并不一定是要这种。” 席影离开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停顿。 * “—所以傅总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席影给李秀莲擦汗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上这句话。 李秀莲轻哼着,胸腔剧烈起伏,呼吸困难,眼睛微掩着,透着可怕的青白,神智已经不清醒了,但是叫声依旧很凄厉,可想而知母亲有多么痛。 她的手有点抖,摁了病床边的铃。 “你现在多来看看她,白天她还会有清醒的时候,晚上基本不行,就这么些日子了,你多陪陪,不然...”护士摇着头,说话有点不忍心。 “谢谢...” 席影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心口一阵阵麻。 她的心脏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如同插在冰里被冻僵的手,偶尔有尖锐的针刺感。 母亲要离开的感觉,从未有一刻比现在真。 自从李秀莲患病之后,她总在自我安慰,母亲还能活几年,几个月也好,她祈祷、庆幸,但是从未有过实感。 这个生她养她的人,快要被病魔带走了。 她已经如此地不孝,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母亲自己走完这下半程。 她慢慢地走着,突然在路边一家商店停住脚步,商店门口画着巨幅版面的人体模特。 从商店里出来之后,她又去了那家傅斯里最常吃的餐厅,打包了几份杭帮小菜,用很精美的盒子装着,七点半左右,这个时候傅斯里一般还没吃晚饭。 今天傅斯里没有叫她过去,但席影还是去了傅斯里住的酒店。 一路上想了很多,想到那个被傅斯里接到京衡的女生,想到陈常的话。 刚走近,她就听到傅斯里的套房传来杯具碎裂的声音,两个人惶惶地从傅斯里的房间出来。 席影对这两人有印象,是ATG的高管。 她来得不是时候,想到这里,她捏紧了购物袋的提绳,心里升起一丝退却。 门口满地的白色碎瓷片,一片狼籍,她避开那些东西,敲了敲门,“傅总。” 傅斯里单手插在裤袋里,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 他透过镜片看着她,上面泛出冷冷的光。 她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一旁,蹲下去理那些碎瓷片,一片片小心地拾起扔进垃圾桶,看上去低眉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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