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年夏天,顾逢晟开拓海外市场。 年底时,他在华清的话语权已经远超顾青山。 有一次到法国参加一个香水项目的会谈,吃过饭后他跟林则散步到了使馆区,那天很冷,巴黎下着很大的雨。他路过大使馆,看见里面灯火长明。 最后竟停下脚步,目光也随之驻足。 林则看他这样,心里也止不住的难过。 他在上锁的抽屉里见过一张照片,顾逢晟和一个穿了白裙子的漂亮女生并肩挨在一起拍照。 场景在学校的亭子里,格外般配,格外耀眼,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顾逢晟。 带着少年风发不止的意气,和蓬勃的生命力,远山也如明玉。 可如今,他只能看到悲悯。 “要不要我在附近找一个酒店?” 最后,林则在身后撑着伞,在淋漓不断的雨声中开口问他。 顾逢晟说不用,收回视线径直跟他离开。 那是林则第一次读懂他。 他越沉默,爱在无人时就越叫嚣。 这东西藏在骨血里,想拔出来也是困难。 - 这么多年,他过分清醒,知道自己与她再无可能,也知道他无论查出什么来两个人都再难回到从前。顾家的丑闻辛秘,桩桩件件都束缚手脚,公司的盘根错节,顾逢晟那时候经常怀疑自己不是做生意的这块料。 从商学院毕业刚回来时,他作为总经理进了公司,大小决策都由他处理,那时候没什么经验,没少被顾青山骂。气急了的时候常说他,以这样的性子就算做了外交官也是不成的,什么难听说什么。他不是电视剧里天赋异禀的主角,只是一个足够努力勤勉上进的普通人。 偶尔能从长辈们口中听闻沈昱宁的消息,大多是一知半解。 上学那会习惯了每天看国际新闻,如今他全然将这个作为他知晓沈昱宁是否平安的窗口。 后来听方延他们说她升了职,常驻非洲,别人笑着祝她前程似锦的时候,只有他在心底里为她担忧。那是个什么地方,他比旁人清楚百倍,当然,她也清楚。 时间滑到 2011 年。 梁润牺牲的这个消息,顾逢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是三月份的京平,气温还没从寒冬中出来,昼夜温差偏的厉害,甚至出人意料的来了好几场沙尘暴。 最后,是下了场寒雨。 顾逢晟醒来后不久,就接到了梁家的电话,那头是满院子的萧肃,但他还是敏锐的听到了抽泣声。 江渠强撑着精神给他打来电话,说梁任年身子不太好,没办法操持葬礼,恐怕要麻烦他几天。 他太阳穴突突跳着,没听清前半句。 “梁润,他去世了。” “我和老梁都不知道,今天他单位来人我们才知道。” 他立刻清醒,简单洗漱后就开车往梁家老院子去。 顾逢晟没有时间去思考,更没有时间去想,他推掉了一切工作,打算帮二老办好这件事。 梁润的葬礼很盛大,也全是顾逢晟尽心尽力。 葬礼结束,梁润单位的人来洽谈抚恤金的情况,也对着对失孤夫妻表示了慰问和哀悼。可这些事再怎么体面,也始终换不回来一个孝顺的儿子。 梁任年强忍着悲痛,拒绝了那些。 他说自己还能动,还可以自食其力吃饭,他们夫妻两个也都有退休金,不会落到一个凄惨的地步,以此,拒绝帮助。 顾逢晟当时也是那天看新闻,里面正在播报烈士牺牲的通讯,镜头对准拿盖有国旗的骨灰盒上的人,他也才看到那是沈昱宁。 师父师母缄默不言,只字未提。 顾逢晟几番求问,他们才总算说了出来。 “他被分到坎瓦那个地方,不知道怎么这就跟昱宁重逢了,两个人一起去营救那些被困在废墟中的华人,回来的时候遇到交战区,替昱宁挡了一枚流弹。” 梁任年拿出梁润生前的日记和一张泛黄的纸,“这是他的遗书。” 他颤巍巍接过那张纸,看着梁润有力的笔触。 爸,妈。你们总问我为什么选择成为一个维和官兵,我以前说没有理由,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的理由。这次任务,我来到了一个更动荡贫穷的城镇,大旱连年,百姓生活的很苦,有些平民连树皮都吃不饱,可他们不止要为生计发愁,就连安全也是难以保障,你们无法想象我们去营救的时候难民们眼中对我们的感激,那是这世上最简单的美好,我要挽救的人还有很多,这是军人的使命也是责任,谢谢你们二老一直不留余力的支持我,儿子也在努力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对了,我还在达木赞遇到了昱宁,她现在已经是大使馆的二等秘书了,她答应我假期的时候跟我一起回去看你们,我知道你们也很想她。 顺利的话我们两个一起回去,若不顺利,请逢晟代我尽孝。 梁润 顾逢晟看完,强忍着自己不再长辈面前落下眼泪。 他也不曾想,会是这样的结局。 “葬礼那天你来得晚,昱宁送他回来后就被带走了,她也难过,哭着给我跪下了,逢晟,换了谁,梁润都会救,救了昱宁,我心里也还好过些。” 梁任年任由泪水从眼里夺眶而出,“你们两个可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要是就这么牺牲在离家万里的沙漠,我会更难过。” 他那天心情复杂,久久不能平静。 所以他才不顾众人反对在达木赞做项目,为了见她一面,不惜跟顾青山翻脸,只是命运不眷顾,没能见到沈昱宁,而他回国不久,又看到了达木赞传来地震的消息。 达木赞大地震的消息传回国内,顾逢晟揪心的不行,国内的航班全部暂停,大使馆也呼吁在达华人赶紧撤离,新闻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坍塌仅剩的残骸。 他冒雨去京郊的寺庙,山路重重,台阶又湿又滑,他摔了一跤才赶到那里。 住持是旧识,劝他放下过往,向前看。 他摇摇头,不想放下唯一跟她存在联系的过去,哪怕如今都不复存在,哪怕只是一群烂在角落里的回忆。 哪怕她放下与否,他就这样了。 困在回忆里,大概也是做不成什么事情的。 大殿里神佛长明,他像个普通香客那般,穿了件黑色衬衫,跪坐佛像前。 “佛祖在上,弟子顾逢晟前来请愿,我这二十几年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遇见很多人,也辜负了很多人……“ 住持在他身后站立,看着顾逢晟闭目持香,神色严肃。他的声音在这昏暗的大殿内格外清晰,一字一句格外真挚。 “如今顾家尘埃落定,我别无所求,只求她平安。” 他说沈昱宁在很远的地方,佛祖定要保佑她平安归来,只要她平安,哪怕他这辈子与她再不相见,他也心甘。 惟愿爱人岁岁平安,即使此生不见。 他们这些人原本最不信因缘,顾逢晟在回京平前从没来过寺庙,是因为沈昱宁才有了结缘,她受母亲的影响从小佛缘很深,也对这些深信不疑。最叛逆的那阵子家里的话一句不听,只有到寺庙里方能静下心。 他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会没有遗憾和所求的东西,当初来这时,唯一没所求的是顾逢晟。 住持瞧他眼明心亮,笑着提议要看他的手相。沈昱宁起劲的很,忙不迭拉住他将手心摊在住持面前。顾逢晟不解,一瞬间到底也好奇住持会说出什么话来。 可她只是摇摇头,转动手中的佛珠,说了两句云里雾里的话,便离开了。 “施主少年波折,亲人缘浅,今后切记不要意气用事,有始有终才好啊。” 如今想想,不外乎一语成谶。 他确实失去了自己从前最为珍视的人。 这么多年,他在暗地里为她做过许多事情,顾逢晟心甘情愿的为她默默付出,她没必要知晓。 他自始至终都觉得,这些是他应该要做的,是守护她的使命,也是他不受控制的心。 又过了两年多,在新闻里看见徐衍任职的消息,过后徐衍主动联系他,并且还告诉了沈昱宁即将回来的消息。两人约在一家离他单位很近的餐厅,那时已经是 12 月,街道上到处都是红色,一片辞旧迎新的氛围。 带给他的,也是崭新的消息。 “昱宁快升了,就这一个月吧,估计很快会调回国内,以后应该不会再去外面了。” 顾逢晟端杯喝水的动作一顿,看向徐衍,眼中有欣喜,也有不安。 分别了这么多年,回来了估计也是一样的,跟从前不会有太大变化,她厌恶他至极,不会再愿意见到他了。 可看着徐衍良久,还是做不到不去在意,徐衍看他这个样子,把自己全知道的都撂了个干净,包括外院给她寄去邀请函这样没影子的事都说了。 听到最后,顾逢晟情真意切对他说了声谢。 徐衍笑笑:“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部里的人以为我一直追着昱宁是有什么隐情,都默认我俩关系匪浅,我想解释却也无力,这样也好,省得旁人再去追求她。” 回到家后,他把书房抽屉里压在最底下的邀请函翻了出来,分别了这么多年,他思念了这么多年,理应见一见的。 就当是他放不下吧。 他想。 - 婚后番外—— 你永远都有我在你身边了 临近春节,顾逢晟变得越发忙碌了起来。华清忙着开年度总结会,余下的子公司一个接一个上交工作总结和下一年的计划项目,他从早忙到晚还要加班,总裁办公室里几乎彻夜长明。 沈昱宁书写完后难得清闲,整日里插画品茶十分自在,也时常去看望梁任年和江渠,每天充实快乐,倒也乐在其中。 偶尔不太好的一点,是她有时候会忘记顾逢晟。 按照明熙的话来说,他们两个结婚还没到一年就已经进入老夫老妻状态了,除了必要的露面,几乎是各忙各的。这样也好,无论是单身还是已婚,总要是以自己最舒服自在的状态去生活。 大年三十那晚,将近半个月没见的两个人一起回老宅吃年夜饭。 这么些年,沈家的年夜饭从没把人聚齐过,要么是忙着在外地工作,要么就是在国外合作,别人家都是热热闹闹儿孙满堂,沈岳南跟前没一个人陪着,家宴左不过都是换个陪伴形式,中国人最看重的就是春节,若大年夜都不能合家团聚,就是满桌珍馐也变得索然无味。 沈岳南盼热闹盼了这么久,总算是盼来了人最齐的一次,他原以为不会都有时间回来,怕一个人孤独没趣,提前告知了司机去疗养院把宁玉安接来,他们两个孤寡老人凑在一起还热闹些,没成想大家全都回来了。 长辈们聚在一起除了谈论小辈们的成绩工作也没有什么旁的话题,就连沈家也未能免俗,沈昱宁和顾逢晟在吃饭时被旁敲侧击催生数次,末了还是宁茵开口制止,说他们两个还不急,再怎么样也应该先办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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