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之不武。 - 也许是一路上陈浔除了和沈子逸交谈之外就是在跟苏羡音说话,到了烧烤店,小干事们非常上道地将最后两个挨着的位置留给了因为点单和拿饮料而姗姗来迟的苏羡音和陈浔。 一张圆桌,挤挤攘攘围坐十几个人。 坐下的时候,苏羡音的t恤袖子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摩擦到他的,隔着两层衣料感受他的体温。 苏羡音在饭桌上话就不多了,吃得更少,几乎就是个看客。 只在偶尔提到部里的工作部署的时候,她才偶尔插几句话补充一下。 她不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初高中的时候也一直担任过班干部。 只是她不论是在闹哄哄的教室布置作业,还是在塑胶跑道上整队形,不借助一点外力就无法让自己的声音穿透至每一个角落。 有时候是用直尺狠狠地敲击桌面,有时候甚至要借用英语老师的扩音器。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工作的时候总要微皱着眉,好像讲话是一件费力的事,管理也是。 她后来无意跟着蓝沁蹭了一节声乐课才知道,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学会过用腹部力量发声,才会每次即使声嘶力竭依旧被不认真听的同学气到吐血。 “这周最好就把海报样式定下来,要印发传单,要做立牌,海报肯定也要改几个版本,这都需要时间……” 她在认真地说,身旁的人拨了拨碗里的毛豆,夹起来又放下去,用气音发出一声笑声。 苏羡音淡淡瞥他一眼:“?” 他微垂着头,后颈的棘突明显,像他喉结的弧度。 他侧过脸看着她,笑意还未散,带点揶揄的意味说:“你还有挺多面。” 他优哉游哉,她也随口忽悠:“是啊,我们正方体都有六个面,电线杆你羡慕了吗?” 陈浔忽地怔了怔,居然问她:“为什么是正方体?” “什么为什么,我胡诌的。” 苏羡音咬了一口肉串,说得理所当然。 陈浔:“……” 他又笑起来,给她一种他总是能轻易被她取悦到的错觉。 “有时候怼得人找不着门,有时候冷冰冰的像雪山,有时候又拧着眉认真严肃到小干事们都不敢吭声。” “你们女生可真难懂。” 苏羡音因为他的话被挑起的一点点自得与骄傲,在“你们”两个字落入她二中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望向他的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冲动想问:“你无法懂得的‘你们’中,是不是有宋媛?” 有些障碍,就是没办法轻易越过。 她被刚出炉的韭菜烫到锁了一下舌尖,低低说:“难懂就对了。” 也不知道在跟谁较真。 陈浔忽地凑近她,固执地问:“什么?” “没什么,韭菜好烫。” 她朝他勉力弯弯唇,轻松将贪婪的私心一笔带过。 沈子逸拍拍陈浔的肩,拿啤酒要敬他,陈浔只用悬空的手挡在纸杯上空,噙着笑说:“别来这套。” 七寸玲珑的沈子逸也拿陈浔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子逸推推眼镜,也放下酒杯,点着头说:“可以,改天我问问宋媛,她向你敬酒,你是不是也这个德行。” 苏羡音的心脏猛地瑟缩了一下,控制不住地抓紧t恤下摆。 “我去趟卫生间。” 赶在在被看出异样之前,她逃也似的逃离了餐桌。 - 站在便利店门口,苏羡音含着一只雪糕,神游万里。 她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懂得知足,能把暗恋两个字诠释得比字典更生动的人。 从来没想过要靠近他。 也没想过,原来靠近他真的会一步步变得更贪心。 她踢着台阶上的细碎石子,口袋里手机震个不停。 居然是段芙。 “喂。”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苏羡音皱皱眉:“我说过我带了钥匙。” 段芙:“带了钥匙又怎么样,回来开门还不是要把我吵醒,我睡眠浅。” 苏羡音此刻没心情再跟段芙与会周旋,她只是重复:“我带了钥匙,以及我们不会弄出大声响来把你吵醒。” 说完这句,她解气地立刻挂断了电话。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成了谁的撒气包,谁又为谁背锅。 她一支雪糕咬到一半,因为这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奶油融化滴下一滴在她左手手背上,她皱紧了眉,心情更不舒畅了。 手机又在振动,她忍无可忍,将半支雪糕一口含在嘴里,一边按下接听键递到耳边,用薄薄的肩抵住,一边拿出纸巾来细细擦拭手背上的奶油痕迹。 奶油可以擦除,黏腻的感觉一时摆脱不掉。 苏羡音含糊不清地对着电话那头先发制人:“你还要跟我说你睡眠浅吗?” 对面无声。 她拿出雪糕,又接回电话,语气算不上好。 “上周末你6点50的闹钟,响了三次,一直到7点40你才起床,你真的要跟我说你睡眠浅会轻易被我们吵醒吗?” 对面还是无声一秒。 之后是熟悉的一声轻笑。 “苏羡音,你可不是什么正方体。” “你对待我的时候,就是一平面正方形。” “除了凶——” “还是凶。” 苏羡音:“……”
第12章 有分寸 苏羡音反驳不出来,干脆又含了一口雪糕,冷静冷静。 陈浔却不肯放过她:“不对,你也不是只有一面。” “你还是个小撒谎精。” 苏羡音:“我哪儿撒谎了……” 她尾音很虚,因为目光掠过三三两两的路人,很快捕捉到一个穿着灰绿色衬衫工装裤的高挑身影。 他明明也看见她了,却还是举着手机,手臂折出一个好看的角度,语气懒散:“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加餐还说是去卫生间。” 苏羡音没回答,甚至以慢动作,当着他的面掐断了他的电话。 嚣张气焰旺盛。 陈浔没跟她计较,走上台阶的时候,长腿轻轻一跃,几步就走到她身侧站定,俯视着她,已经数落过她一遍,却还要说:“就这么喜欢吃雪糕?” “一般吧。” 她两口将雪糕消灭掉,谨防危机重现。 她要往回走,他却拦住她,手虚虚握住她手腕,又很快松开,语气稀疏平常:“等我一下。” 苏羡音却轻易品尝到甘甜。 她看着他的背影掀开透明门帘,轻叹口气。 要“原谅”他,总是太过容易。 她每次都在因为他而跟自己较劲,他永远无辜。 陈浔也拿了一支雪糕出来,甚至就是苏羡音刚刚吃的那款,走出来的时候当着她面咬下一大口。 苏羡音无语:“高考679分的人也爱学人吗?” 他挑挑眉:“不学习前人的智慧还怎么考679分。” 苏羡音噎住,然后很快在他背后拍下一掌。 “我还没咽气呢。” 陈浔抖着肩膀放肆地笑。 她现在也能这样轻松地跟他笑闹起来。 陈浔高中的时候人缘一直很好,他不高冷,又开朗大方,这一点在学霸群体中难能可贵。 越是这样的人物,其实越容易有女生能轻松接近。 不只是宋媛。 苏羡音曾经见过的,卓越班的几个女生,成绩永远在红榜前列,外向爽朗的性格。 即使她们是嗔怒着掐一下陈浔的胳臂,或者用手肘顶向陈浔的背。 这些明明写满了亲昵与暧昧信号的动作,被她们做得很自然妥帖。 即使那得意与满足的神情总是逃不过苏羡音的一眼判定。 她们也是喜欢陈浔的。 即便不能成为他心中的独一无二,能这样接近他,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笑闹几场,也比她这样永远做个幕后的旁观者来得勇敢,来得幸运。 曾经她羡慕过她们可以将羞涩心事掩藏在大大咧咧的行事作风下,不被人轻易拆穿。 现在的她也可以做到。 …… 陈浔忽地叹了口气。 “你这样真的让我很怀疑自己。” “嗯?” “跟我走在一起频频走神,我是什么无聊的天书吗?” 你不是。 苏羡音咬咬唇,难得没有反呛。 而是认真解释:“我真的很喜欢走神,希望你能习惯。” “我为什么要习惯?” 他往前迈一大步,踩着步子转个圈,面对着苏羡音,大口咬着雪糕,一边倒退一边欣赏她的表情。 她早知道他运动细胞好,也听说过不论多成熟的男生都会有幼稚大男孩的一面的这种论调。 却还是被可爱到。 心柔柔一片,不自觉语气都放轻:“不习惯也行,但是不准嘣我脑门。” 陈浔只是笑,雪糕被他三下五除二吃完,他往前跳跃一步,跳起,做出投篮的动作,将雪糕棍稳稳投入路边的绿色垃圾桶里。 苏羡音面无表情地在身后鼓掌,看见他兴奋的眼神,偏要泼他冷水:“哇哦,好、厉、害、哦。” 陈浔抽了抽嘴角,没忍住又走过来把她头发揉乱,面色浮起一点可疑的红。 “闭嘴。” 语气也气急败坏。 - 再回到餐桌,话题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 苏羡音开始后悔自己刚刚没沉住气,没有听见提起宋媛的时候,陈浔究竟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总是这样,自作聪明以为滴水不漏。 在他面前却永远漏洞百出,纠结善妒又没有分寸,他本来就不需要为她俯首的那几年承担责任,她却在甜心蜜意里丧失一点良真,在他递出友好信号的时候,却又骄傲地拍掉那只茫然又真诚的手。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矛盾体。 她不是一个完全合格的暗恋者,她有着不可丢弃的不知好坏的骄傲。 …… 一顿烧烤吃着玩着就到了11点,苏羡音期间抬手臂看了几次手表,身侧的人不动声色都看在眼里。 问她的时候却满是揶揄:“你也会着急回去?” 她不搭理,用外力向他做出一个堪称勉强的微笑。 满脸写着“你有事吗?” 陈浔:“刚刚看你说话底气挺足。” 终于说到了苏羡音最关心的话题。 一张圆桌子稀稀拉拉站起来一半的人,人声嘈杂,苏羡音好像听见有学弟嚷嚷着要续另一摊。 她紧张地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地解释:“刚刚电话里不是凶你。” 陈浔笑得眉眼弯弯:“我知道。” 苏羡音咬了咬下唇,还是问出了声:“真的很凶吗?” 她看见陈浔在笑,却没听到他的回答。 “你们两个,路上也可以聊啊,还走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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