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换个地方?”冷沉的嗓音夹杂融暖。 顾意弦慌了,往后退半步避开他的接触。 她得承认洞悉这件事比一弦一柱思华年还让人彷徨。 顾檠取名“意弦”“弋柱”,顾意弦联想到过去种种蛛丝马迹。 譬如为什么顾檠喜欢乖巧的小白花,为什么常常看着她下半张脸看着顾弋柱的眼睛出神,大概那位名叫“华年”的女孩有和自己一样的酒窝,有和顾弋柱一样湿润明亮的狗狗眼;又譬如顾檠的收藏室有一把珍藏在玻璃柜的古筝从来不让任何人碰,每年的某一天情绪会差到极点把自己关在卧室,诸如此类。 待她一一缕清后并没有那么伤心,她也能理解一位遭遇巨变的少年以非正常的方式从他人身上寻求慰藉。 作为顾意弦这个人,真正在意且无法忍受——凭什么她的名字是为另外一个人存在?她被解救、喜爱、存在的意义来自另一个人。她算什么?替身么?哦,替身还能获取被转移的爱,更可笑的是,顾檠居然爱上她这个连替身都算不上的人,而她甚至过去那么年把“顾意弦”三个字当作与顾檠最深的羁绊。 不过顾意弦看得很开,她年轻也不怜祈爱,金钱是最好的疗伤圣品,狠狠消费调节几天,或许再找座海岛浮潜冲浪跳伞什么的,大不了放肆哭一场,过去就自动归类到人生中微不足道的经历,再当作垃圾扔掉。 对顾檠的交心之言也是告诫自己,享受生活的方式太多,一道菜少了糖醋的甜酸,还可以放辣椒,感情不过调剂品,刺激的游戏是她选择的辣椒。 而现在江枭肄的举动犹如拿走辣椒再次加入已经摒弃的调料,他也许自己都未通彻行为的出发点,真心对他这种人太稀有,谁能保证是被荷尔蒙影响的一时兴起还是新摆的迷魂阵。 尽管已品尝一丝甜味,她也承认被俊美外貌或暧昧氛围吸引,顾意弦既不相信无由的糖,也不想再接受难以预料的酸。 思想斗争中左脑占上风,她必须冷静,必须思考下一步计划或游戏是否有终止的必要。不能再做蠢事,不能再给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权力。 FUCK!江枭肄究竟为什么啊?!天杀的死男人。 发顶的皇冠与身上的西装变得无比沉重,顾意弦嫣然含笑,唇瓣红得像毒药,“四哥,你的湿衣服不换吗?” 江枭肄收回手,打量几秒突然戴上面具的漂亮脸蛋,神色冷淡下沉,“裴瑞在来的路上。” “今天谢谢了,我回去会补偿你的加班费。”她低声说,眼睫眨动几下。 极力撇清关系,不识好歹的女人。 他嗯了声,缄默不语。 两人安静了会儿。 江枭肄斟酌着,主动打破沉默到尴尬的氛围,“想近距离接触鱼吗?” “好。”顾意弦小幅度点头,不敢抬头,害怕被察觉出窘迫惶然。 他没再说话,转身朝前方迈步。 她看着他的背影,苦恼到眉心皱出一条深深的纹路,迟疑几秒还是跟了上去。 水族馆的最高点是ACT(潜水)区同时供表演者下水,热带鱼,珊瑚,各种软萌小生物在一个巨大的方形水缸。 顾意弦热爱各种极限运动,潜水是爱好之一。 SSI美人鱼潜水都是小意思,OW与AOW双证,AIDA四星,最高记录闭气三分半,下潜32米。 她喜欢这种地方,迫不及待踩掉高跟鞋的绑带。 江枭肄的视线在雪白纤足停留,跟着顾意弦的动作到红色裙摆,她撩起一角,高开叉绣了金色树枝纹样贴合在肉感大腿,接着走到水池边缘坐下,伸进去的小腿晃动波纹,一弯新月凌波浅。 体内的毛细血管因异样兴奋无声破裂,燥意微醺和醉酒别无二致,他别开眼,递过去一袋饲料,嗓音冷哑:“要么?” “要。”她毫不犹豫接了,取下皇冠放在右边。 江枭肄没动作,唇抿成一条直线。 尽管会游泳,但他内心排除讨厌水,因为这事儿严聿怀和何不濯没少嘲笑,他每次都以凉川军校是陆军警官备役为由做搪塞。 “四哥,”顾意弦回头冲他笑,眼底波光粼粼,“你看这条鱼一直围着我转。” 江枭肄默了几秒,走过去在她左边坐下,没脱鞋并与水池保持距离。他注视着围绕在她腿边的小鱼,拿出怀表转移注意力。 时针处于罗马数字XI与XII之间,分针还差四分之三圈。 他眼底无奈的划过丝叹息,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喝了酒,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顾意弦专心喂鱼,直到透过水池玻璃看到从隧道走来的裴瑞,她抬起右臂轻轻拍了拍,提醒道:“四哥,裴瑞来了。” 咚。 金色的怀表掉进水池,以急速下沉。 她呆滞了一秒,愣愣转头。 江枭肄秒懂顾意弦的表情,他其实有很多块金怀表,每块都长得差不多。 他站起来,不在意地说:“没事,我去换衣服,你在这注意安全。” 顾意弦皱眉,随即歪了歪头,“四哥,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得让我满意,我就帮你去捡。” 他不太走心,“你问。” “我一直觉得万小弦这名字太过简单,想改个名字,你觉得意弦如何?”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也许想要一种不同的解释作为借口。 江枭肄想到通过调查获得的资料。 争霸赛万关有一位年轻拳王叫顾弋柱,是顾檠收养的孩子。 弋柱,一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万小弦,原来是顾一弦。 她为什么忽然说名字?他略不解,微微敛下颌,垂着眼看她,“一弦一柱思华年的一弦吗?” 顾意弦黑了脸,憋下一口闷气,“四哥,你未免把我想的太没文化。” 江枭肄不置可否地挑眉,沉吟片刻低缓道:“幺弦写意,意密弦声碎。” 他的嗓音抑着笑,“还是意在玲珑心,弦乐才华横溢?” 顾意弦怔住,随后笑了笑,“是。” 根本没必要执着那一句诗词,把自己局限在里面困住,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她想挑哪一句就挑哪一句。 江枭肄凝视她,绿色细细铺展在眼底,像新鲜潮湿的苔藓。 “意弦。” 他的嗓音像情人耳语般细腻温缠。 顾意弦嘴角的弧度顿滞,手指收拢勒紧了饲料袋,其中一根指神经性几不可见地抽动。 “我只是随口一说,”她转过脸。 “嗯,不过这名字不错。” “......”算了,反正表是她弄掉的,帮他捡起来正常。 顾意弦压了压裙摆站起来,“答案我还算满意。” 视线晃了一圈寻找潜水装备,当看到江枭肄眼底的促狭时,心里一下不平衡了,挺上头,特别想耍下他,她本就追寻刺激,性子也恶劣。 顾意弦往前两步在江枭肄面前站定,背靠巨大水池,从尾端挑起他湿透的领带,绕在食指,一圈一圈往上捋。当感受到他的呼吸频率变快,她轻扯他的领带拉向自己。 “四哥,”她的眼波流转,唇微张,嗓音低柔带钩,“怀表与我,如果只能选择一样,你选什么?” 她知道他肯定会选怀表,他上次在赌局就配合得很好。 江枭肄半边眉毛隆耸,看起来兴味盎然,慢慢吐出两个字:“怀表。” 他看到她笑得醉人心魄,松开了领带,拿细长的手指熨帖布料的皱痕,一下又一下地磨,上上下下地抚。 顾意弦的嘴角勾起浅浅嘲谑的弧,趁他沉溺温柔乡放松警惕后,她蓦地推开他的胸膛,伸开白皙的双臂,身体快速往后仰。 江枭肄立刻知道她想做什么,脸部表情僵住,墨绿瞳孔紧缩,身体所有肌肉弧线绷紧。 ——扑咚! 红色裙角翩然,水花溅到他伸出的臂,冰冷沁骨。 女人闭着眼在水里下坠。 江枭肄脑袋空白一片,什么都来不及想,跟着一跃而下。 “意弦!” 又是一个巨大的水花。 “四哥!!!” 裴瑞撕心裂肺的吼叫响彻水族馆。
第025章 裴瑞与蒲甘回国的第一年, 江枭肄回江家的第五年。 江坚秉在Gallop娱乐旗下一档选秀节目,利用投票环节粉丝打投设计连串的灰色产业链——购买Gallop贴牌生产的饮料,获取瓶盖二维码进行投票助力, 粉丝为支持的偶像获得更高曝光量和出道机会, 做假数据打榜集资疯狂购买饮料, 堪比邪.教大机构。 这项操作不止利用粉丝对偶像的热爱在娱乐市场割韭菜,更触及同档节目和饮料公司的利益, 起初是小惩警告, 但江坚秉为了巨额利润, 继续破坏娱乐圈正常的行业生态,一意孤行大肆搅浑水。 真正的商业战争哪有清白, 更何况在顶层权势圈肮脏手段数不胜数, 对家绑架了江枭肄, 他被一根麻绳束缚手脚扔进了水深至胸口的水库, 而江坚秉利益熏心收割完最后一波才派人去解救被关了三天三夜的儿子。 即使三年后江枭肄以更残忍的手段报复回去, 只有身边人知道,他声称厌恶只是为不暴露自己的弱点。 裴瑞急得恨不得用头撞开钢化玻璃,他想了想,飞快朝水族馆总控室跑去。 浅蓝光线曲折玻璃反光, 巨大的水花打破平静水面。接连激猛的冲力以两人为中心浮起细密水泡浮沫,五彩鱼群摆动鳍尾向四周溃散逃离。 应激反应让男人的身体僵硬, 黑暗污秽的画面短暂过隙,生理心理的不适感反复预警。 ——江枭肄!不想死就快上岸! 但鲜红近在咫尺,他大幅度挥臂分水前行, 违抗求生本能只想抓住那片裙摆。 顾意弦修长优美的四肢舒展, 虽是下坠的姿势却在享受浮力,直到听到入水声, 她没想到他会跳下来,不可置信睁眼,视网膜覆了层水,视野模糊。 江枭肄一向规整的衬衣漂浮,边角在蔚蓝波光里像成群的无暇白鸽朝她飞来,飞入胸腔,柔软扑棱的翎毛骚动心脏瓣膜,害她差点吐出肺里的氧气来缓解晕眩感。 眼睛渐渐适应后,顾意弦清晰地看见他一向从容不迫表情处于焦急状态,拧紧的眉心,抿住的唇线。 他眼瞎吗?哪个溺水的人会像自己这样从容?居然到现在没看出自己是故意的? 她满脸问号,疑惑歪头,红唇愈发妖艳,长柔卷发如藻。 ——你在干什么? 江枭肄的理智迅速回归,面部从某一处皲裂。 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气愤让他死死盯住她,牙关咬合,颌骨线条削利如刃。 真是疯了,竟然相信这个满嘴谎话的小疯子。 发现了啊。 顾意弦有点想笑,眼角弯弯地朝江枭肄轻飘飘挥了挥手,绷紧足弓轻点,灵活地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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