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弦手一顿,“你知道我平常穿几公分?” “知道。”江枭肄对她的观察细致入微。 原本只准备一双五厘米,猜到顾意弦的心理后加八厘米,她穿上高跟鞋,臀部与胸部更挺翘,身体曲线与足弓弧度诱人,他抗拒不了,但此刻后悔太纵她,导致美丽成为枷锁刑具。江枭肄一点点抚平她裙摆的褶皱,精确回答:“裤装三厘米,裙装五厘米。” “哦。”她弯唇。 江家三姐弟已然习惯,宾客下巴快脱臼,仿若被雷劈。 南楚女性地位低,上流阶层绝大部分把女人当玩物,哪怕联姻对象也少有尊重。 处于权势金字塔顶端的四大家掌权人,有两位公认的奇葩,一位遭遇巨变转性的顾大,一位奇葩中的奇葩,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身边女助理都没有的江家老四。 而现在江家老四俯首称臣的态度,让他们纷纷捶胸顿足,后悔方才没有讨好顾意弦。 江枭肄整理好顾意弦的裙摆,起身牵着她准备离开去吃饭。 他说有家刺身今日运来了蓝鳍金枪鱼TORO(腹肉)与樱花季的金目红鲷,可以做她偏好的有嚼劲的松皮做法。 “烤河豚白子呢?”顾意弦追问,她非常喜欢奶油的口感。 此时宴会厅梨花门开。 宾客见到来者变得鸦雀无声,表情变换丰富。 厅内余剩大提琴与萨克斯的奏乐。 江枭肄几不可见地皱眉。 两人手里都有对方的订婚宴的邀请函,他收到即可撕了,没想到没品的杂碎还留着。 顾意弦的笑容滞住。 顾檠的眼神沉寂饱含悲愤,顾沭满脸深深的无奈。 心虚与别样的复杂情绪油然而生,现在还没准备好并不打算摊牌,她怕顾檠发疯说些不该说的,也许他们应该聊一聊说清楚。 她挠江枭肄的掌心,又捏捏他的手指,仰起脸,“四哥,我想上卫生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成吗?” 短短半秒钟之内,两位男人同样错愕的表情经历一系列无从表述的复杂转变——江枭肄的愠怒、幽怨、酸意,定格为一种僵凝的无动于衷;顾檠则是不可置信、慌乱、欣喜若狂,最后不着痕迹地翕动嘴唇,幅度很小,正好被江枭肄捕捉到,这无疑意味耀武扬威,他的眼神变得阴鸷骇人。 江枭肄搂住顾意弦的肩,嗓音冷寒,“我与你一起去。” 疯了。 “不用啦,”顾意弦没说完,江枭肄略微低头与她相对而视,他审度的目光冷冰冰而不解,绿色瞳膜出现细小瘢痕,她试探性张了张嘴,因为内疚发声格外艰难,“我很快就回。” 江枭肄缄默几秒,松开手,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肩,“好,我在这儿等你。” 顾意弦突然觉得他有点乖,“你饿了就先吃点东西。” 他没再搭腔,转身朝江家三姐弟走去。 因为宴会厅家仆与助理不能入内,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孤单。 她足足看了三秒才将目光收回,迈出宴会厅的门。 四楼拐角处的休息室,顾沭不想掺和在外面等候。 顾意弦与顾檠面对面坐着,不约而同一语不发。 “小弦,抱歉,是我失算。”顾檠率先打破沉默,他没怪她逃跑,而是归结于自身没有做好周全准备把她从江枭肄身边抢过来。 顾意弦能感受到他的痛苦,这来源于他们长久生活在一起,她心软了,不想让他继续无望的感情。 “顾檠,我想我们应该互相折磨了七年,因为我能感受你压抑的感情,可但凡我暗示你,你总能转移话题避开,我曾以为那是你故意为之的手段,后来我发现,这些都出自于你从没将我划分到可以变成伴侣的范围之内。你了解我,明知我的心思,不用我启齿就能知道我想说什么,要么搪塞,要么夺门而出,要么直接把我送走。” “最后,等我放下,你反而说你爱我,属实没必要。”她心平气和地说:“你不用再执着,因为我绝不可能回头,并且我现在认知到我过去的感情是将亲情与爱情混淆了。” “而我现在与你单独见面,就是想说这些,你不用再问是不是因为江枭肄,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是因为他。” 轻飘飘的刀子扎到顾檠心里,他太了解她了,“所以,你希望我暂时将我们俩的关系保密。” “对。”顾意弦直视他,“尽管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上江枭肄,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爱上我,但我希望事实由我亲口告诉他。” “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江枭肄是因为新鲜感?” “这些与你无关。”顾意弦决然地说,“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弄明白。现在我要与你说第二件事。” 她叫他哥,问:“你知道我的身世吗?” 顾檠的表情变得惊慌,他被这个字打败,他害怕龌龊的心思被她嫌恶。 默然许久,他嗓音艰涩,“是江枭肄告诉你的吗?” “不是,我自己查到的。”她问:“你是出于愧疚领养我吗?” 他不敢看她,“我之前并不知道你是木青的孩子。” 顾意弦深呼吸,坦白地说:“你想的没错,我之前想利用报复你,把顾家一切拿回来然后毁掉。” “现在我不想这么做了,因为如果是我也会将木青赶出来,你没有错,错的是顾元恺与你的母亲汪芜华,是他们三心二意,把婚姻当儿戏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她继续道:“你不用怕我与你争抢顾家财产,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即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养育我十八年,始终是我的亲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没有血缘关系是什么意思?” 顾意弦停了一秒,猜到大概汪芜华并没有告知顾檠他是她与情夫的孩子,她沉吟片刻,“你的母亲与祝泽宇的事情,你知道吗?” 混乱的思绪抽茧剥丝,顾檠意识到与顾意弦的信息查,他懂她的暗示,眼底冒出欣喜之色,“你的意思是,我是祝泽宇的孩子?” 看到她点头,压在心口的石头挪走,很快他反应过来是谁在中间捣鬼,“江枭肄有没有通过别的方式旁敲侧击顾家过去的事?” 顾意弦蹙眉,江枭肄确实提过她是卞修文与木青的孩子。 顾意弦的神态让顾檠确定,气愤道:“江枭肄说你是我的亲妹妹!” 一石二鸟的离间计,让她对他失去信任甚至反目成仇,让他误以为他们是亲兄妹。 这贱男人果真好手段! “亲妹妹?”顾意弦没反应过来,面露疑惑,“那你——” “江枭肄早知道你是顾家的人,他一直在耍你,利用你的感情,你还不明白吗?!” 顾意弦怔住。 顾檠站起来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压低分贝:“江家有多少外戚江枭肄年纪最小又不是正室的孩子,他如何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像他这种十二岁弑母的人,你指望他能对你有真心?” 即便江枭肄有真心,今日之事败露,顾意弦也不会再信任他。 顾檠的唇角微妙地起了个弧,他压下去抚摸顾意弦的发顶,她这次没避开,他扮演兄长的身份,痛心疾首:“小弦!你真是昏了头!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喜欢这种人啊!” ——看吧,只有我是最爱你的,他对你只是利用。 他将江枭肄碍眼的外套扯开,温柔地说:“别难过,我们回家好吗?” ——离开江枭肄,呆在我身边,总有天我会让你回心转意。 然而这句话陡然惊醒了顾意弦,她蓦地往后退,脊背贴到椅背,举手投足尽显机械而木然,带着不连贯的迟钝与滞涩。 她眼里弥漫一层浅薄湿润的雾气,唇抿成一条直线,唯独纤细白皙的指触上了颈间的项链。 顾檠心疼又吃味地看着她,“小弦,别哭。” 她垂睫,不言不语。 直到失去外套庇护,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渐渐变凉。 顾意弦平静而冷淡地说:“你先回麓湖,我有别的打算。” 顾檠走后,休息室寂然无声。 顾意弦微微低头,将大半张脸埋在手心,一个人坐了许久。 一声轻短的叹息,她将西装外套重新披好,拉开了休息室的门。 半路的侍应与江家鹰犬无不对顾意弦恭敬颔首,她面无表情停在宴会厅门口让门童等等,三十秒的时间,她精致绝艳的五官重新挂上了笑容。 此时下午两点。 宾客陆续去了餐厅,宴会厅内的人很少,一眼就能看到坐在落地窗前,手持酒杯的男人。 他的背弧挺直,微弯的肘部每一道衬衫叠出的褶皱都规整得仿佛经过精心设计。 江枭肄似有所感,侧头看过来,冷调的光线渐渐在他英俊的五官转暖,沉郁锐利的眼神慢慢柔化,绷紧的唇浮现稍纵即逝的松懈意味。 不过须臾,他起身连怀表都忘了拿,步伐略微不稳。 顾意弦看了眼圆桌的酒瓶,站在原地笑着等待。 “还知道回来?”他的声带大约被烈酒浸泡或烟草熏烤,混沌到有颗粒感。 她挽上他的臂,“四哥,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他不说话,她笑了笑,将头靠在他的手臂,“我陪你喝好不好?” 江枭肄拧眉,“你还没吃饭。” “我们可以一边吃一边喝。”顾意弦牵起他的手指左右摇晃,“好不好嘛。” 他对她的撒娇毫无抵抗力,五指挤进她的指缝,“你说得算。” “我酒品不好,不想让别人看见洋相,”顾意弦弯了弯唇,“我们去套房里面怎么样?” 江枭肄的步伐停下来,静视她几秒,“好,去顶楼房间,那里视野更开阔,心情也会更好。” 她笑意不减,“好。” 出宴会厅,顾意弦跟着江枭肄一起进入贵宾电梯,蒲甘在旁边汇报工作。 话题草草结束,他开始询问砚山酒店的餐食与酒,并按照她的习惯嘱咐了些忌口。 她靠着他执起他的右手,安静地,反复地看。 指节半蜷半舒,因长期运动和搏击有薄茧显得坚硬有力,细小的褶皱被抻平,指缝处的颜色稍淡。上次被刀锋划开的伤口也长出了痂,让本就长的掌纹更加深刻,一路勾勒到侧面。 蒲甘在二十楼出梯厢。 “看什么。”江枭肄将顾意弦牵得牢了些,指与指缠扣,很紧密,几乎难以剥离。 她摇头,“只是感觉你的手很大很有力量,好像什么都能掌控在其中。” “是吗?” 江枭肄的声音略微触动顾意弦的发根。 她知道他在看她,“嗯。” “可我曾经以为这双手什么也抓不住。” 到达顶楼电梯叮的声盖过了极轻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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