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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前, 出警抵达红桦小区。 小区单元楼的户型一致，所以他们一来直接分成两拨。一拨直奔801稳住轻生者心态，另一拨赶往901，和户主沟通便于展开救援。 棘手的地方有两处。 其一，小区是老小区，最初修建的时候并没有设计窗外平台，后来也没有统一安装。目前为止能够看到有平台的房子都是户主自行安装的。 801正好没有平台，利于跳楼者更快坠落。而901偏偏又有平台, 不利于他们用最短距离直线下降。 并且产生视觉盲区，想要精准无误将人踢进屋内, 必须保证下降的那几秒钟不被轻生者发现。 其二, 轻生者心态不稳，救援行动不宜久拖。 总而言之, 难上加难。 而现在—— 许白焰拧眉：“怎么说？” “房东说她有办法吸引元真真的注意力, 但不一定会成功，而且时间可能只有几秒钟。如果成功, 我和旭阳会给你们信号, 到时候你们再伺机而动。” 楼下的祝勇将余笙的方案复述完毕, 末了，又征求性问道：“刘哥，你们看……？” 对讲机和蓝牙都是联通的, 祝勇的这番言论清晰地传入参与救援的每一个人耳中。他们沉默深思，都在斟酌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气氛陡然沉重, 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然而，压抑的氛围持续不过几秒钟，便被另一道低而清冷的嗓音打破。 “可以。” 刘晋琛神色一凝，猛然抬头盯着方才开口的男人，出声制止：“等等，这样太冒险了。如果房东没有争取到时间，贸然行动会导致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 许白焰低低“嗯”了声，专注将身上的绳索系紧。 他一跃而起，踩在窗框上，动作行云流水，转头望过来时，眉宇间尽是从容。 他反问的云淡风轻：“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窗外风声萧瑟，吹起卷帘的链子啪啪啪地打在窗台上，如同警钟敲响，提醒他们时间的流逝。 许白焰无声垂眸，黝黑的瞳眸不偏不倚锁定住他，只剩认真：“与其干等着她跳楼，还不如冒一次险，不是每一次救援都能等到天时地利人和的。” 他略微停顿，一字一字强调：“这，你也是知道的。” 刘晋琛哑然，想要反驳，内心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眼下唯一并且可行的方法。但他们完全可以再想一想，没准过几分钟就能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啊！ “可是——” 许白焰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沉下嗓音打断：“刘晋琛，人命关天。天时地利我们一样都没有，现在有人和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 “……” 这边举棋不定，而楼下干等着的几人则同样煎熬。 余笙本意是站远点不听机密，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个准确答复。她耐心告磬，刚刚走近就听到对讲机里传来一句犹豫的说辞： “我觉得还得再考虑考虑……” 好像是刘晋琛的声音。 所以许白焰请假，曹锡休养，今天是他领队吗？ 余笙眉峰微挑。 得了，看这个情况，提议应当是被驳回了。又或者，楼上的指挥部产生分歧，有人同意而有人不同意。 总归不是个好兆头。 祝勇本就是转述提议，现在两位上级意见不合，他一时间也插不上话。 瞧见余笙过来，他面露难色，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情绪尽数写在脸上。 进展不佳。 见他眼含歉意，余笙觉得有些好笑。她干脆朝年轻男孩勾了勾手，借他摁下对讲机的动作，倾身靠近。 一头长发垂落，女人红唇轻启。 “我是801的房东。” 这句话响起的时候，对讲机和蓝牙那端的众人皆是一愣。 余笙？ 祝勇之前怎么不说房东是余笙啊！ 许白焰瞳孔骤缩，抓住窗框的指尖刹那间收紧。他愕然地盯着刘晋琛手中的对讲机，想要伸手去夺。下一秒，同样的声音再一次从对讲机和耳麦里传出。 “我知道你们会有顾虑，但元真真现在看似平静，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跳下去。而且这种阴雨天，估计过不了多久天可能就会暗下去。到时候视线不佳，更不利于救援。你们如果想要救人，我觉得还是可以参考一下我的提议。” 余笙长睫轻抬，眼眸清明，稍稍停顿后一语中的。 “既然左右都是要冒险，为什么不试一次？” 女人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哪怕嗓音是软糯的江南侬语，可偏偏说出这番质问的话时因为过于认真的态度而丝毫不减气势。 这也……太直接了吧。 祝勇心累。 然而余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么令人震惊，她直起腰身，朝对讲机的持有人说了句谢谢，便重新走到几步外等待后续。 祝勇低头，突然觉得手中的对讲机是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深怕下一秒就收到来自上级劈头盖脸的教训。 然而，楼上的各位此刻完全没闲心处理对讲机换人的小问题。不同于男性的粗犷，当那清脆悦耳的尾音结束后，室内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安静到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虽然话术不同，可余笙表达的意思其实和许白焰是一样的，甚至还有种异曲同工之妙的错觉。 堪称心有灵犀。 刘晋琛皱眉，偏头望向窗台上的背影，也一并观望窗外的天气。 只是一眼，他的表情顷刻间凝重起来。 余笙说得没错，按照云层厚度，估摸着半小时天就暗了。一旦没了光，许白焰下降后只能借屋内的灯光判断位置。既耗费时间，也更易于暴露。 ……确实不能再拖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到这，他眉头紧锁，盯着眼前人，终是妥协：“听你的，是我钻牛角尖了。”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回应。 刘晋琛疑惑地往前走了一步：“……队长？” 恍然间，许白焰像是大梦初醒，安全帽下的眉眼松动，后知后觉，僵硬地放下一直搭在耳边的手。 他慢条斯理仰起头，以最大程度迎接屋外的斜风细雨。分明的五官被雨水一一洗礼，那双处变不惊的眼睛从最初的茫然经历不可抑制的紧张，最终归于得知她深陷危险的狠戾与愠怒。 从那句自报家门开始，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许白焰猛地抬起左手，指腹狠狠压在耳麦上，企图通过进一步深入紧贴的接触让声音更加清晰。 刘晋琛靠近的脚步声扯回他渐渐飘离的思绪，许白焰牢牢抓紧窗框，任凭雨水顺着眼睫滴落，眸色深得幽不可见。 他道：“刘晋琛，按照她说的做，出了事全责在我。” 刘晋琛隐约听出他细微的情绪变化，碍于形势紧迫也没过多追究，干脆地应了声：“好。” …… 接下来的十分钟，除却耳麦里祝勇时不时汇报进展的声音，许白焰的思绪有一半都集中在楼下。 窗台的位置还算宽敞，撇去淅淅沥沥的雨声，其实能偶尔听见楼下传来的交谈声。不大清楚，但可以分辨两道不同的声音交织作响。 他知道，其中肯定有余笙。 留给他遐想的时间不充分，祝勇的那一声提示过后，许白焰眸光倏然变得阴冷。 斜雨密集，男人扶着窗框的手蓦地一松，整个人宛如雄鹰飞速越过窗外平台，纵身而下。 绳索承载着他的重量，随着下落的距离不断紧绷。男人侧翻转身，在即将翻越之际，双手牢牢抓住平台的边缘，就此缓冲下坠的趋势。 颀长的身形定格，悄无声息出现在平台之下，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锁定住窗台上的少女。 一身白裙，飘飘欲坠。 裙摆被凉风卷起，好似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小白花，一不留神，就会被强风卷入谷底。 “你骗我！” 那歇斯底里的怒吼，像是无声宣告弦已断裂。宛如悠扬婉转的琴曲弹出一道刺耳的杂音，是崩盘的前兆。 许白焰眼神一凛，敏感地察觉到某种即将爆发的可能，紧迫感提到嗓子眼。 他不再拖延，屈起双腿，双手蓄力向上提了几公分后猛地松开。随着惯性往斜下坠落，找准时机伸长双腿，将即将扭头的女生一脚踹进了屋内。 “啊——” 短促的尖叫溢出喉咙。 碍于力的相互作用，许白焰没来得及看里屋的情况，整个人便向后倾了下去。他眼疾手快抓住绳索，大雨瓢泼，眼前迅速被冲刷至一片模糊。 耳边依稀能听见跑动和惊慌的声音，直至耳麦里听到“安全”两字，许白焰紧绷的神经才得到缓解。 他几乎是晃荡在空中，密密麻麻的雨滴打在脸上，除却疼还有刺骨的冰冷。 “队长！”“队长！” 耳麦里，接二连三响起队友的呼喊。 也难怪，处于九楼的各位由于视觉盲区，无法看到他此刻的处境，一颗心都是揪紧的，生怕出什么意外。 许白焰思路清晰，舒了一口长气，淡笑喃喃。 “我在。” 他伸手抹了把雨水，视野清晰，屋内的画面一寸寸映进眼底。 靠近窗户的那片区域，拥挤不已。站着的跪坐着的都有，簇拥着被摁在地上的女孩，场面一度混乱。 许白焰只看了一眼，随后拽住绳索往前一荡。力道正好，双手抓住窗框之际，腰腹用力，他无比轻松地跃然于窗台上。 啪嗒。 鞋底与台面接触，清脆的声响轻而易举被淹没在众人对元真真的关切声中。 许白焰垂下眼睑，低头专注地松了绳索。抬眸正欲开口，却冷不防对上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 女生长发如瀑，淡妆相宜。大红色的羽绒服外套衬得小脸愈发无暇如同白玉，在一片嘈杂的室内格外出挑。 她像是受了惊的小鹿，水灵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长睫轻颤，布满劫后余生的慌乱以及一闪而过的错愕。 “你，你……怎么在这？” 近在咫尺的声音。 没有经过电子设备的处理，声音真实触手可及。而心脏按捺不住的狂跳，比千钧一发之际更加强迫，即将冲破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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