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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边坐着的人刚好抽完一支烟，看够了戏，在地上踩灭了烟头，声线还带着烟后的沙哑慵懒：“吵死了，怎么还没完。” “你谁啊，就爱见义勇为是不是。”那男的并不认识段京耀，也才发现祁昭身边坐着一个男的，叫嚣着劈头盖脸给他一顿吼，压根没注意陈媛拉了拉他的衣角。 在女朋友面前总是格外想出头。 脑子一热，直接对着段京耀的脸甩了一杯水过去。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杯水，像是浇灭了所有的灿烂光线，只剩无边莫测的黑夜。 那男的逐渐察觉到不对劲。没有一个人在给他帮腔，一片持续的死寂。 面前坐在椅子上的人一动没动，湿漉漉灰发下那一双痞气的眼睛黑白分明，停泊着冰冷的夜色。 冲锋衣崩着的肩膀宽阔，一下下把玩着打火机:“你把地上的东西吃了。” 那是祁昭泼陈媛的那盘蚝油炒青菜，黏糊糊地沾了一地，被人踩了几脚，恶心得要死。 对方企图再说些什么。忽然踩上他腰的脚往下一压，直接把他的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耀哥，算了吧，这陈媛男朋友，大家都一起玩的。”有几个相熟的人胆战心惊出来打圆场。 “谁再狗叫试试。”段京耀抬眼，扫视了一圈快餐店。 没有人再敢说话。 已经不是看不看戏的问题了，几个人连饭都没有吃完，偷偷摸摸从门后溜出去到了大街上，不愿意再多留，生怕殃及自己。 陈媛是聪明人，想到那支打火机，某一刻忽然就想明白到底是谁扔的了。 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一声啜泣着的“对不起”，快餐店里乱作一团。 陈媛的哭声和外头混沌的夜色绞缠在一起，一丝丝往祁昭身上黏。 快餐店里的菜都炒得很油，并且都是廉价的油炒出来的，吃得祁昭的胃早就不舒服了。 空气闷热中浮动的烟酒气和地上那一滩青菜让她持续作呕，捂着嘴不顾一切撇下所有人，推开门跑到外头的马路边上一阵干呕。 她被恶心得摸不着路，咳得泪眼朦胧，一头往马路上冲。 一辆白车经过，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来不及踩刹车就径直往马路一旁站着干呕的女孩子冲过来。 有人就这么生生一把扯着她的校服后衣领往后甩。 领子布料勒住她的脖子，几乎要压抑住她的呼吸。氧气的缺失让她视线天旋地转，一头栽在身后人身上。 “你说我算什么东西。” 攥着她衣领的手骨节泛白，祁昭微微仰头，视线里那双过于野气的眼眸是模糊的。 “我确实算不上什么东西。” 少年在轻笑，笑得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害怕。
第5章 chapter5 ◎天生长一张不服软的冷脸。◎ 一中附近那家红姐快餐店有人打架的事情，没过多久就传到了学校里。 甚至还传到了徐凤英那里。 周末祁昭回了周叔叔住的套房里写作业，书房光线明亮，她写着数学最后一道导数题。 很多时候她都是在那家小小的店里写题目，空气里是菜叶腐烂的气息，灯泡暗得让人昏昏欲睡。 徐凤英在客厅嗑瓜子，刷着微信朋友圈，忽然刷到了什么，啧啧发出几声语气词。 “有人在餐馆打架啊。”周茉凑过去也盯着她手机。 祁昭写字的笔一停，走了出去。 那天她站在快餐店门口干呕完，一把推开段京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并不知道她走后发生了什么。 视频是偷拍，并不清晰，一身黑衣的人就这么站在过道中间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一片混乱。 狂妄得无法无天。 “还挺帅。”周茉忍不住说了出来，察觉到家长凌厉的眼神，后知后觉闭嘴。 “你们离那些混混远一点，哪天被打死了都不知道。”周黎看向她们两人警告道。 很危险的。 - 盛夏高温不下，教室窗外蝉鸣聒噪。 数学课，祁昭困得不行，拿出桌板底下的提神的花露水往身上一顿喷。 刚有点精神，就下课了。 食堂乱糟糟的一片声音，祁昭去排面的队伍后面站着，点了一份青菜汤面。 摸摸口袋才发现困得迷迷糊糊，忘记回教室拿饭卡了。 “读书读傻了啊，怎么连卡都忘带了。”买面的阿姨见多了学生忘带饭卡，买面的队伍又排得很长，用宁县方言不满抱怨了几句。 “同学，可以借我刷一下卡吗。”祁昭无奈之下询问身后女孩。 对方有些胖乎乎的，戴着普普通通的黑框眼镜，猝不及防见到这么漂亮一张脸，小声腼腆地说了一句可以。 “谢谢。”祁昭笑了笑，接过面站在一旁，“一起吃吧。” 两人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拿筷子夹了一口面吹了吹，祁昭还没吃一口，后面不知是谁伸过来一只手，狠狠推着她的这碗面往前一泼，就全部泼到了对面胖乎乎的那个女孩身上。 祁昭身子颤了一下，看到的是几个女孩子。 为首的那个打着夸张的耳骨钉，是高二出了名的女刺头方瑶瑶，扶着祁昭的肩膀笑着：“同学，你是怎么跟这个肥婆面对面坐着还能吃下饭的。” 祁昭抬头的那一瞬间，正是窗外太阳沉下去的最后几分钟，微弱的光全部停留在她的眉眼间。 来人互相对视几眼，笑得更加放肆：“原来你就是学校论坛里那个祁昭。” 黄色的面汤流了一桌，浮着一层油沾上她的手指。 “我一哥们想睡你，听说你六百块一晚上，是真的吗。”方瑶瑶笑嘻嘻搭着她的肩膀，“你说你长这么好看，不卖也挺可惜的。” 整个食堂的人装作吃饭，目光都紧紧盯在这边。 祁昭回过神，涣散的视线聚焦在面前那个一直低着头，连擦自己校服上油渍都不敢动的胖女孩身上。 毫无征兆地就在沉默中，拽下方瑶瑶的后脖颈撞在布满面汤的桌面上。 她庆幸自己时至今日，依然能感受到疼痛，并没有麻木。 “你找死啊。”嚣张跋扈惯了的人，头一仰就高高举起手。 她是想给祁昭一巴掌的。 那双明亮的凤眼就这么毫不躲闪，直直盯着她。 “瑶瑶，老师来了。”后面桌子上坐着一个痞里痞气的寸头，是她男朋友陈浩，看到几个来食堂吃饭的老师，赶紧喊了一声。 这一句话倒是给了她一个收场的台阶。方瑶瑶放下手，勾唇经过祁昭身边狠狠说了一句：“晚自习下课等着。” 食堂慢慢又恢复了平常的吵吵闹闹，祁昭低眸站在灯下，一言不发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那个胖女孩：“你先穿我的吧。” 短袖校服订错了号，小一码，祁昭夏天一般不脱外套，因为显得出来的不止纤瘦腰身。 “别说祝妍之前那念念不忘的前任喜欢人家。”陈浩看着过道上远去的人的背影，肆无忌惮向自己身旁的兄弟开着下流的玩笑，“这身材，哪个男的看了不迷糊。” 方瑶瑶在对面一下下用勺子捣着米饭，脸阴沉得厉害。 想的是她怎么就没有下意识挥下那一巴掌呢。 扇人的事情她没少干，头一次见祁昭这种眼神的。 想到前几天她跟祝妍在学校门口烧烤店里，祝妍说得那一句“这婊子，天生长一张不服软的冷脸，我看着就来气”。 真是婊子。方瑶瑶越想越气，饭也不吃了，掏出手机就给祝妍发了几条消息。 - 祁昭知道从她今天把校服脱给那位胖女孩的那一刻开始，方瑶瑶就不可能放过她。果然晚自习一下课，一个人走出校门口，就看到不远处长街上站了一堆人。 不少都是花钱买进一中，每个班吊车尾的那些混混，为首的正是气急败坏的方瑶瑶。 她再不服软，也不可能跟这么多人硬碰硬，走出去的脚步犹豫了一下。 要回家，总共就两条路。要么往街上走，要么从一中附近那条夜晚的城南巷走。 一般一中的学生大晚上都会绕着这条巷子走。 成群抽烟的混混，约架的各校校霸，接吻的早恋情侣，这一切都让城南巷在夜晚变成了一片肮脏混乱的地方。 夜越深，越危险。 长街上站着的那一堆人的目光忽然不约而同朝这里看过来，祁昭根本没来得及多想，直接拔腿跑进了巷子里。
第6章 chapter6 ◎乱咬人的狗◎ 十点四十分，城南巷并不寂静。 坏了的电路垂下几根破旧的电线，路灯灯泡一盏亮一盏爆了的。 祁昭走路一直很轻，靠着墙的阴影里走，一时间没有人留意到她。 几个小混混晃动着黄毛脑袋，毫不在意地坐在路灯下那一圈光亮的水泥地聊着天。 “张瑞鹏今天有够阴的，带了七个人堵人，七对一也太不厚道了吧。” “怎么还在打啊，从九点打到现在，这疯狗是真能抗啊。” “怎么，你想去看看战况？” “可别，我惜命。” 夹杂着各种脏话的声音浮动在夏夜的热浪里。 巷子中间大概是有人在打架。 祁昭的脚步一顿，忽然知道祝妍到底在干什么。 她认得张瑞鹏，人高马大，靠花钱进了一中，又留了两次级，家里每年都捐赠给一中大把钱。正正经经道上混的，祝妍都怕他。 所以他们一行人堵在大马路上，不过是做做样子给祁昭看的，就是想让她走进巷子里去。 祁昭被骗了。 “我操，大美女。”一个混混正在吸烟，视线不知怎么转到了祁昭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一咬牙就撒开腿往前跑去。 巷风在耳边呼啸，昏昏暗暗的长巷子深不见底，就像这座小县城，好像这辈子都跑不出去。 一开始几个混混还在后面追她的，祁昭腿长，运动会长跑都是她上的，一直没让混混追上。结果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后面已经没了跟上来的人。 仿佛一片禁地，让人无法靠近。 她低头扶着墙喘气，隐隐听见离她最近的那条巷子里的弄堂道上，传出说话的声音。 是比巷口那些混混更加难听的谩骂，和一阵接一阵东西倾塌的声音。 祁昭屏住呼吸，慢慢往那条弄堂靠拢，半个身子躲在墙后面往里头看。 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为首长得魁梧的是张瑞鹏，叼着烟一脚一脚踹着地上人。 祁昭所听见的一阵阵东西坍塌声，就是地上人的脊梁骨一遍遍撞在身后那扇铁门上发出的声音。 所有人都站着，高大的背影围住了地上躺着的人。祁昭几次企图看清都没成功。耳畔只是回荡着那人脊梁骨一声声撞在铁门上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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