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近不说话,看到江好脚底下露出一个便笺小角,停下动作。 江好还不知道他已经找到,还假模假式地询问:“小东西吗?那应该是戒指、链子什么的吧?” 李暮近听着烦,抬腿一脚,把江好踹撞到沙发靠背,从他脚下把便笺纸捡起来,添加上边手写的微信。 三人不明白,也不知道,但不敢问,也不敢吭声。 束睿重新躺下,双手垫在脑袋下边,看着皎洁的月。 阿嘉第一次在晚上坐快艇,也是第一次参加游艇上的派对,拍大海发给章苗苗:“你看这波光!颜色太好看了!” 章苗苗正在寝室床上吊腿、刷美剧,回复:“你在哪儿呢?” 阿嘉:“港口!” 章苗苗知道这个港口一般默认鸠州和詹城交界往南五十米的港口。 她又回:“你跟谁去的啊?” 阿嘉没回,又发来一张自拍,背景是荧蓝色大海。她长得漂亮,笑得也甜,看得章苗苗羡慕极了:“不会是原相机拍的吧?” “对啊。” 章苗苗坐起来,摁住说话:“气人是不?大晚上的给我添堵。” “我不说了啊,等到了我再给你拍。” 章苗苗翻白眼:“你也别拍了,不乐看奥,千万别!” 发完她把手机一扔,脑袋耷拉下上铺床边,看向还在看书的丁珂:“阿嘉什么时候才能美而不自知一点!我被她无心的炫耀气哭几回了!” 丁珂晚饭之后开始胃疼,但她明明没吃饭,也可能是因为没吃饭。她一手摁着胃,一边在书上批注,抓住空隙看她一眼:“哭了?” “快哭了。”章苗苗丧气道。 “内心丰满就会自信。” “她是身材丰满,她的自信就是与生俱来的,跟内心没关系。” 丁珂随口道:“那可能是出生在不被否定的环境,所以对自己有客观认知。” 章苗苗立刻延伸,举一反三总结道:“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女孩子自信清醒有两种途径,第一仰仗成长环境、智慧父母,第二就是让自己内心丰满起来!” 丁珂笑笑:“可以。” 章苗苗的辫子在床边晃呀晃,突然又坐起,开始懊恼:“我怎么又把自己哄好了啊!”她垂下脑袋,又要跟丁珂抱怨,看到她摁着胃,一下忘了自己要抱怨什么,麻利儿下床,给她倒杯热水,然后双手叉腰:“我还是搬回下铺吧。” 丁珂谢谢她的热水,又说:“别说什么上铺不能照顾我之类的话。” 章苗苗挑眉,笑得欢,肩膀不停抖:“这么会预判,是不是疯了?别学法了,学心理学吧。” 丁珂痛得嘴白,神情仍是平静,还能弯唇回应,眼睛也缓慢温柔地张合。 章苗苗每次看丁珂特别能忍,都觉得人类没有上限。而她果然是太普通了,各方面阈值都平庸,疼一下就得哭上半天。 哎。 快艇上,阿嘉问美院学姐:“都七点了,回学校不会十二点了吧?” 学姐说:“差不多,所以说让你提前请好假,万一到熄灯时间回不去也不会被扣分。” 有人怨她没提前说:“你也没说去游艇啊。” “游艇上玩不买票这种好事你们碰到过吗?我想着给你们惊喜了,怎么还赖上我了?”学姐有点委屈。 有人向着她说:“别管地方是哪儿,出来玩儿都是同意的,那就应该做好准备晚上回不去。这也没啥,请假还不会吗我的姐妹?” “不是请假会不会的问题,说好普通趴变游艇趴,我们问一句不是很正常吗?游艇等待我们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还不能担心了?你们这让我对这趴有防备心了。”有人表达出不满。 学姐也有话说:“那我在群里问的时候没强迫你吧?也有很多人说没有空没来的吧?我逼着她们来了?本来就是玩儿,谁来算谁,你们又想玩儿又不想晚回去被扣分,那我里外不是人啊。” 快艇发动机声音大,晚上浪也凶猛,她们说话要喊,海风噗噗往嘴里灌的滋味难受,渐渐也没人说了。 阿嘉没那么多顾虑,也觉得学姐就在隔壁詹大美院,算计她们太不明智了,还上不上学呢?而且有什么可算计的,这么多人呢,出事明天全国都知道了,谁这么大胆? 谁知道,偏偏有胆子大的。 离得老远时她们看到游艇辉煌灯火,顾虑一扫而光。好像什么都要承担风险,若能眼见没见过的风景,风险自有必要。 登上游艇她们还没来得及观光欣赏,就有人过来没收她们的手机,原本憧憬的女孩纷纷露出怀疑之色。 “现在能走吗?”有人害怕了,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行七八人里越来越多表示想回去。 管家很有礼貌,笑着解释:“收手机保障宾客个人隐私不被泄露,也是保障你们的。之前出现过拍照泄露的事,被人看图说话不好解释,所以要从源头掐死。防止出现同类事件。” 好像很有道理,女孩们面面相觑,犹豫着。 学姐第一个交了,扭头说:“其实这也算是变相证明这个趴的私密性和正规性了吧?出来了就好好玩,别担心,我不跟你们共进退呢吗?” 渐渐地,玻璃盒子的手机越来越多。 阿嘉想最后给章苗苗拍一张照片的,被催促就忘了,匆匆发了句:“游艇要收手机,我就不跟你说了。我请过假了,回去可能要很晚了,如果明天早上还没回,报警。” 二代在主舱玩起德州扑克,男男女女十几人,说说笑笑,玩玩闹闹,嚼着糖、喝着酒,勾肩搭背,边玩边亲嘴、互摸,这边还说着话,那边手已经摸进了内裤,穿过一片湿润刺入窄通道。要不就女孩钻到赌桌下,解开男孩的腰带,把他那根拿出来像吃棒棒糖一样又舔又嗦得响。 打着牌就有时深时浅的呻吟声出来,倒是对得起淫趴的主题。 江好玩了一会儿就拉着两个女孩进客舱了。 李洋比起女人更爱玩牌,不知不觉抓乱头发,烟都抽了一包,眼睛也始终盯着荷官的动作,又疼又涩像红眼病。 李暮近纯休闲,对打牌没瘾,但也没敷衍,一晚上有输有赢,二十万堆在一边好像没动过。 林张说:“不要放水阿暮,往常打到这时候你早把我们裤衩赢没了。” 有女孩说:“阿暮赢归赢,哪回带走过啊,老林现在说话都用夸张手法了,交一个舞台剧演员对象就是不一样。” 有人笑:“损。人家舞台剧不是夸张表演,是他那对象夸张。” “滚你妈,就会瞎扯淡。”林张骂。 一阵哄笑。 李暮近玩不爽,起身往沙发区走去。 安静下来。 束睿也不玩了,“你们玩。”他比李暮近要有礼貌。 李暮近端着酒的手略显敷衍,杯子倾斜他都没发现,酒在倾斜的杯口呼之欲出,他还是不肯把注意力从手机挪开片刻。 “不会吧?”束睿坐到旁边。 李暮近听见了,没反应。 束睿又说:“你不会吧?不会被拿捏了吧?”直指李暮近心不在焉这件事,并认为他是因为加丁珂微信,却没被通过。 李暮近抬起头:“被拿捏的前提是进入到陌生领域,跟这个领域的高手交锋。她是高手吗?她对我来说是陌生领域吗?” 束睿点头,比李暮近拿酒还要敷衍:“嗯。” “滚。”李暮近没开玩笑。 束睿淡淡一笑:“你记不记得你上次气急败坏是什么时候?” 李暮近再次抬头,看他。 束睿朝他靠去,声音都变小,像是想给他留点颜面:“薛诗与说丁珂喜欢陈享。” 李暮近沉下脸。 束睿爱他怕他,这人翻起脸来亲爹都不认,于是犯完贱后流畅丝滑地坐到对面。 薛诗与和陈享都是以前国际学校的同学,都很优秀,家里条件也好。薛诗与是一个像兆婧那样的小太阳,一直照耀着沉默如深渊的丁珂,好多次挡她面前,阻止李暮近为难、耍混。 陈享呢。 丁珂般深沉、不露情绪的人,唯一在笔记本上写过的名字就是陈享。 还好他在丁珂出事后出国了,再也没回来,不然束睿将身处修罗场出不来—— 李暮近以前就折腾陈享,以他现在有增无减的胆量,估计变本加厉。 陈享要是知道有跟丁珂一模一样的人存在,这一次他估计会用生命守护她不受伤害吧?以弥补他曾因软弱而在李暮近把丁珂堵在墙角时低头走过。 束睿还记得,人文周彩排中,李暮近站在主席台,陈享不知道为什么给他下跪。他拿着话筒,在设备一道尖锐啸叫后,变态阴沉地叫了声丁珂,目光穿越茫茫人海,只看她,说:随便看看,不用记住这人给我下跪的样,因为以后也站不起来,你会看到吐。 人中龙凤的陈享,在他面前被磨净了尊严。 别人只看到李暮近对陈享各个方面无悬念地碾压,不知道他那么折腾陈享,只因为他撕掉的一页笔记,丁珂的笔记,写着“陈享”的一页笔记。 束睿还记得李暮近第二天阴霾未消,把她笔记本都烧了。她站在楼道盯着熊熊火焰一言不发,引起发烧、生病、请假。李暮近给她买了一百多笔记本,在她桌上摞成山。但没用,她都打包捐给了贫困角。 想到以前,束睿不自觉呼气。 男高时期的李暮近混蛋,像座大山,丁珂宁折不屈,像只穿山甲,他二人从来水火不容。只是女孩总是不如男孩残忍,李暮近对丁珂就像喜欢惨一只小猫,抱到怀里时忍不住用力,她不疼得哼出声,他不罢休、不放手。 就这样,他把她弄得太疼了,便失去她了。 “别扯淡。”李暮近一声把束睿拽出回忆。 束睿喝酒,微笑,“给你微信,但不通过,这不是高手?” “你一直看手机?”李暮近随口说。 束睿静静看着他。 李暮近当然知道他这话很像自我攻略以后,严肃说:“不要预设,你想的事不会发生。” 他刚说完,手机响了,他第一时间看过去,是新闻推送,随即若无其事地靠到沙发,看起来什么也没发生过。 束睿摇头,仰头看天,似乎没有对他说话:“清醒沉沦什么意思,就是明知道她带目的接近,也允许了。清楚她每一句话都不真诚,每个动作都经过计算,但就……” 他没说完,因为李暮近走了,不听他说了。 舱内一层休闲区。 阿嘉自走进游艇,就看到很多三点式女孩,披着件浴袍走来走去,还有女孩甚至不穿内衣,光着身被男人搂着,随音乐律动摇晃着身躯,男人的手就在她们身上来回摸。 她当然知道这一幕的发生代表什么,代表这是一个专供有钱人享乐的淫趴。她们没冤枉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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