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一直在掉,爸爸挣扎着要起来,旁边的人都哽着声去按住他,他病糊涂了不太理解怎么回事,仍在虚弱着要起来。 只有付峤礼明白他想做什么,连忙从桌子上拿起抽纸去给她擦眼泪。 爸爸才安分地躺了下去,可是语气仍然好担心,“诗诗是不是在学校受什么委屈了,怎么一直在哭啊。” 她已经哭到说不出话,摇了摇头也只能哽着声说句没有,付峤礼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回答:“今天发了成绩,她觉得自己考得不好,刚刚来的路上就在偷偷哭了,没事,我等会儿帮她看看错题,叔叔你不用担心。” “这样啊。”爸爸的语气越来越虚弱,“峤礼你帮我安慰安慰她,学习的事别逼得自己太紧了,只要平平安安的,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也很好。” “我会的叔叔。” 后来她发了高烧,昏迷的躺在那里一场又一场的噩梦。 偶尔清醒时,会抓着付峤礼一遍又一遍的叫他的名字,她的眼泪在流,他的手掌里全都是她的泪水,只有在付峤礼的面前,那些积压的痛苦才会得到释放,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好痛苦啊,付峤礼,活在这个世界真的好痛苦啊。 胸口很疼,呼吸也很疼,心脏上像是被压着重重的石头,每一次生命体征的运行都会伴随着割裂一般的痛。 好想杀了自己,也好想杀死这世界。 只要可以安静下来,怎么样结束都可以。 付峤礼给她喝水的杯子被她失控的打翻,递给她的药也被她砸了过去,她对他说过很多恶毒的话,他漂亮的手上有很多她的咬痕,脖子,肩膀,很多地方都有。 他每一次都是沉默地捡起她的碎片,她对他的攻击都那么狠毒,他却担心这些碎片会伤害到她自己。 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巨大的内疚堆积成山,她的负罪累累,所以这辈子唯一不敢再看的只有他的眼睛。 后来她因此休学了半年,妈妈那一辈的人不太了解心理方面的病症,但是看得出来她伤心过度,她心情很差很差,一整天都是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说话也没有表情,跟她说话也总是反应迟钝的半天才回应一声,所以给她办理了休学,想让她在家缓缓再去上课。 甚至考虑过,大不了就这样吧,上不了学就不上了。 “只要诗诗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好了,等诗诗心情好点了,就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 她迟钝地点着头。 那半年里,付峤礼仍然在不断的给她买药,她一边靠着药物的治疗,但是痛苦还是无法得到全部的缓解。 她不想再伤害别人,所以一刀又一刀的割在了自己的身上,渐渐的从痛苦中回到了现实,睁开眼的时候,旁边是那本付峤礼送给她的书,唤醒着她求生的欲望。 在高三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她重新回到了学校。 那年的寒假,付峤礼从大学回了南苔市。 可是她每一次失控的时候就割在小腿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新伤旧伤,覆盖累累,那些她攻击在付峤礼身上的恶毒应该也是如此的重。 所以她说,我们的终点不同,你有你的命运,你去过你的人生吧。 她学会了种种苦,却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一年的高烧浑浑噩噩,许多事都没有什么印象,因为人的趋利避害会本能的淡化痛苦的记忆。 她不愿意回忆起失去爸爸的痛苦。 也不愿意记得自己伤害过付峤礼的痛苦。 所以她把那些事全都刻意的避开了,只留下了本能的指令,远一点,要离他远一点,不要再去拖累他。 但是那些记忆被她刻意淡忘,却会一次次成为痛着醒来的噩梦,她深知自己的内疚堆积成山,所以才不敢再见他,偏要给自己一个理由,是希望他过上更好的生活,遇见更好的人,又或者,其实两者都有。 他总有一天会遇见更好的人,把这样一个糟糕的她遗忘。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可是,毕业后,她终于过上了自己十六岁时向往的那样,流浪一般的生活,到今天她也没有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当她发现自己这几年来生活的每一处痕迹都有付峤礼的影子,她好像才明白答案在哪里。 包里的手机又一次亮了起来,但是她现在才注意到。 有一个未接来电,还有一个未读的微信。 他怕打扰她惹她不高兴,所以发的信息总是适可而止,对她的态度也总是克制内敛,尽管屏幕的那头他也许早就心急如焚,这些年的想念也堆积如山洪。 在她闭着眼睡着的时候,他又是以怎样炽烈的目光在看她呢,她在困倦中并不是毫无察觉。 “你回去了吗。” 他回家后看不到她,以为她已经偷偷回了苏城。 她发了一个定位给付峤礼,然后把写好的信放进了信封。 把信寄出去的那一刻,于诗遥抬头看向了玻璃窗外。 高温从树桠的浓荫落下来,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划下一道一道刺眼的瘢痕,这亮堂堂的人间,人人有去处,人人有归处。 她一直不太明白,用夏天来形容什么最合适。 到底是相遇,还是告别。 付峤礼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从邮局出来,坐在门口沿街的长椅上。 这里不能停车,他找了地方停车后就一路跑过来,到了她面前的时候还在喘着气,但是他对她说话的语气,总是好轻,“遥遥,怎么跑这么远来了。” 她抬头看着他,他见她呆愣愣盯着也不说话,伸手把她的头发捋顺到耳后,又问道:“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低下头说道:“付峤礼,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你打电话给我,我会来接你。” “你在工作,你很忙,我不想耽误你。” “可是至少我不会让你迷路。” 她不说话了,他轻声问道:“回家吗?” “有点累了。” 他蹲下来,握着她的脚腕看了下她的脚,“昨天的伤还没好。” “还有点饿。” “我回去给你做饭,还是你想吃别的,帝都的东西要尝尝吗?” 她摇了摇头。 他好像察觉到了她现在的软弱,伸手轻轻捧着她的脸,声音轻得像哄,“遥遥,那我们回家?” 那样的语气,好像从前她病痛难忍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你很好很好,你只是病了,你会好起来,我会陪着你好起来。 那个时候她是那样的相信,自己会一直在付峤礼的陪伴下好起来,但她终归是推开了这个会让自己好起来的人,不愿意做拖累和伤害他的人。 她点了点头。 他正要握着她的手腕站起来,她抬头说道:“付峤礼,你背我好不好,累了。” 他没有迟疑,再次在她面前蹲下。 她搂着他的脖子趴到了他的背上,他好高,在他的背上看这个世界仍像乱花迷眼,昨日种种,也如昨日霓虹,可是见多了这样迷人的灯,好像都不如十五岁那年见过的划过了他眼睛的霓虹。 她趴在他的背上说道:“我刚刚,在邮局给你寄了一封信。” 他微微侧头,“什么信。” “就是,我每到一座城市都会给你寄的信,不过这次的明信片照片不是我自己拍的,是我刚刚路过一家文创店,看到有帝都风景的明信片就买了。” “寄的哪个地址?” “当然是你最近告诉我的那个地址。” “那可能明天就能收到了。” “嗯。” “付峤礼。” “嗯?” “我很想你。” “嗯。”他又说,“我也一直很想你。” 用夏天来形容什么最合适,到底是相遇,还是告别。 她搂着付峤礼的脖子,听着旁边的马路上穿梭而过的车水马龙,可是所有的声音都好安静。 所以答案,也许是重逢。
第40章 40. 坐进了付峤礼的车里, 她看着他车里的挂饰是一棵树。 想到他好几年的头像都是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树的元素好像不是偶然, 而是他刻意的选择。 她问道:“这是什么?” 他看了看她问的东西, 然后看向她, “树。” “我知道是树。” 但他好像也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 不过他要开车,她也不好一直闹他。 回到家里, 她想去洗澡, 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 他连内衣都买了新的, 可是为什么没有给她买睡衣。 她将就穿着昨天那件付峤礼的衣服,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厨房, 她质问道:“你怎么没有给我买睡衣。” 他回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穿的他的衣服, 语气平静道:“忘了,穿我的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连内衣都记得买。” 他很轻的笑了一下,“嗯。” “嗯什么嗯。”不过,她想起来尺码的事,小声说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大小的。” “照着你穿的那件的标签上写的尺码买的。” “……” 听她安静下来, 回头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他看穿了似的笑了起来,“遥遥在想什么。” 她轻轻踢了他一脚,“什么都没有。” 她小跑回了客厅,他在身后无声笑着提醒她洗手, 等会儿就吃饭了。 虽然玩闹的时候踢他踢得毫无负罪感,但是她还是害怕对他冒犯, 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他的脚,都会像又做了伤害他的事一样连忙缩回来说对不起。 而他只是如常地说道:“你不用跟我道歉。” 他没什么反应, 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仿佛已经习惯了她的莽莽撞撞,平淡得全部接受。 反倒让她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在她家里吃饭,她不小心踢到了他,当时并没有在意,倒是回头看到他的走神让她起了坏心思。 “付峤礼。” 他抬头,“嗯?” “你记不记得我家刚搬到梧桐巷的时候,你来我家吃过几天饭。” “嗯。” “第一天的时候我好像不小心踢到你了。” 他的眼睫很细的眨了一下,“嗯。”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9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