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热情地与我握手,把我请进办公室,那是一个很宽敞的大房间,四周摆满了书柜,墙上挂着元首的照片,座椅和沙发围绕着茶几和书桌摆放,像个严肃的会议室。 “你来见我,我很高兴。”他招呼我坐下,亲手端来茶盘,又奉上牛奶和姜饼。 我拘谨地坐下,发现他坐在我对面,眼睛毫不避讳地在我身上逡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始终不说话,房间里蔓延着焦灼,我紧紧攥着拳头,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紧张,按捺不住先开口:“您派来的卫兵打伤了我的工人。” “菲利斯人不是工人,上次参众会议还提出,如果把菲利斯劳力看做国民生产中的一环,那将是一种叛国行为。”他慢条斯理地说。 我不想跟他兜圈子,直白地问道:“您想怎么样呢?” 他淡淡地说:“我想怎么样太明显不过了,你这么聪明,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吧。” “我有婚约了。” 他讥诮道:“哦?是乔纳森家的双胞胎吧,我曾见你挽着其中一个,我还以为你做了谁的情妇,原来是订婚了。”他笑着摸摸下巴道,“不过订婚了又怎么样?这对我而言不是个问题。” 我发现他一脸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只得强忍着怒气道:“对我而言,您是一位尊贵的绅士,出身高贵、学识渊博、俊逸典雅,我很尊敬您。” “是吗?”他深深叹了口气,耸耸肩说:“可一直以来,你都无视我啊,我只想你把视线停留在我身上罢了,爱上一个女人也是错吗?” “您表达爱意的方式是伤害我的朋友和家人?” 格林颇为无辜地说:“他们不是朋友和家人,如果你在别处说这种话,小心坐牢哦。” “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如果您决定要让我坐牢,我能反抗吗?” 他犹豫半响,弯腰靠近我:“你哭了吗?” 我拭去泪水,不肯看他。 他在我身边坐下,轻声在我耳边呢喃:“你装哭的样子也很漂亮。” 我擦眼泪的手不禁顿了顿。 “我长这么大,从没威胁过任何女人,尤其这种事,通常女人们很难拒绝我,无论是谁。”他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痕,“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是还爱着未婚夫的原因吗?”他又凑近一些道:“我说喜欢上你是认真的,不只是因为那次晚宴,自从知道你设计了阿尔伯特斯洛浦,我就深深记住了你,你很特别。” “我并不特别,阿尔伯特·斯洛浦卑鄙无耻,任何女性都不会原谅他。” 他摇头轻笑:“你是这么想的?那他还真可怜呢,他曾跟家里吵着要娶你,结果他父母大发雷霆,把他送去西国,逼他在那边结婚了。那家伙的性情太刚硬,不够委婉圆滑,不适合当贵族继承人。反倒是你,有些圆滑而刚毅的气质,虽然我不觉得帮助菲利斯人有什么价值,但我承认你有着寻常女性身上难得的胸怀和勇气,我非常喜欢。” “您的喜欢,就是威胁逼迫我?” “这可真是严厉的指责啊,容我辩解,如果不用这种方式,您怎么会来我的办公室跟我见面呢?只怕早就躲开,把我忘在脑后了。” “那么,我可以拒绝您吗?” “您有拒绝的权利。” “我拒绝后,您会继续伤害我的朋友和家人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希望您明白,这是国家政策,而我们是照章办事,并没有对您的工厂特殊处理,所有的工厂都一视同仁,反而之前的不管不问才是搞特殊,大概您的未婚夫吩咐过吧。”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用带着恳求的语气说:“我的未婚夫会回来的。” 格林嘲讽地笑了笑:“会吗?” 我心中一凉,惊讶地望着他,而他静静地回望我,嘴角挂着一丝冷酷的笑。 格林身上有一种冷淡的香味,像秋草和薄荷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它钻进我的脑门,让我忍不住思绪翻腾。 他是什么意思? 迈克和海涅不会回来了吗?他怎么知道?是战争艰难还是别的原因? 那冷香越来越近,一个充满了蛊惑意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不需要乔纳森,那种下流坯子怕是书都没读过几本吧,你和他能有什么交流?他懂你吗?他能理解你剔透的世界和尊崇的信仰吗?你这样的姑娘被乔纳森占有,就像鲜花被阳光晒枯了,我嫉妒又伤心,怕你凋零的时候连一丝芬芳都留不住。” “跟您在一起就不会凋零了吗?” “我会把你藏在温室里,远离一切风吹雨打。”他抓起我的手,食指在我掌心轻轻滑过,“我保证做个细心温柔的园丁,你会喜欢上我的。” 格林的手洁白修长,但也长了很多茧子,明妮说过这些贵族出身的青年并不如看上去那么纨绔,事实上他们都接受过精英教育,受到的鞭笞和教导甚至比我们普通人沉重得多。 我只是不明白,这样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出身高贵的绅士,为什么要用这么卑鄙的方式纠缠我。 我自认不如杰西卡崇高勇敢,不如詹妮弗干练出色,不如海伦娜聪慧可爱,也不如明妮豁达伶俐,哪怕是别人时常夸赞的美貌,也在日复一日朴素的装扮中渐渐归于平庸。他这样身份的男人,应该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女人,我一个小镇子出来的女孩又能有几分吸引力呢? 是一时好奇,所以见猎心喜,想玩弄我几天? 想到这里,我无力道:“请给我几天,让我考虑下。” 他忽然钳住我的下巴,附身吻上来,我紧紧闭着嘴唇,而他试图把舌头伸进来,那凉凉的口水让我想起了和丹尼哥哥的初吻,一样让我精神紧绷,一样让我抗拒恶心。 一吻结束,他又顺着我的脸颊吻上了耳垂,另一只手从我的后背逐渐向下…… 我挣扎着推拒他,他出神地看了我一会儿后,起身整理了下衣领道:“好,我等您答复。” 回到工厂,我没有走进大门,而是迎着炽热的阳光坐在了路边一条长椅上。 青草的气息安抚了我的窘迫不堪,可那种破碎的感觉仍然纠缠着我,就像世界在缓慢塌陷。 傍晚时分,一辆汽车缓缓驶来,萨沙走出驾驶仓,她面带笑容,一见我就说:“你猜猜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我面容哀戚的缘故,萨沙愣了愣问:“你怎么了?” 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她。 萨沙凝眉道:“这可麻烦了,秘查部队势力强大,谁敢触其锋芒?最麻烦的是,部队首领凯恩·尼古拉斯是格林·休斯顿的亲舅舅。” 我沉默下来,连萨沙都没办法帮我摆脱这件事。 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我尝试说服自己,只要不怀孕,贞操不算什么,很快格林就会明白我像其他人一样平平无奇,也就不会再纠缠我了。 “不过我要告诉你的事,也许能帮到你。”萨沙打起精神对我说,“你还记得在墨尼本海滩遇到的那个小追求者吗?” 小追求者? 我想起了那个问我借书的小男孩,点点头说:“我记得。” “你绝对猜不到他是谁,他是奥格莱迪将军的孙子。”萨沙热切地说:“昨天我收到一封信,是奥格莱迪将军府上送出的宴会邀请函,我们家跟奥格莱迪大人毫无交集,我根本不清楚这封信的来历,直到我在宴会大厅遇到那小子,才知道是他搞的鬼。” “他通过我登记在酒店的地址找到了我,又在宴会上向我打听你,我本想当件可笑的事情告诉你的,但现在你遇到的麻烦,也许正是解决良机。” 我不明白何为解决良机,急切地望着她。 萨沙告诉我:“那小子根本不清楚你的事,还问你愿不愿意当他的家庭教师,你躲去奥格莱迪将军府上不就行了,谁也奈何不了你。” “可工厂怎么办呢?” 萨沙不赞同地说:“也许你该卸下这个担子了,跟菲利斯人牵扯过深可不是理智的行为。” 我摇摇头,没有与她争辩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萨沙无奈道:“如果你不介意赚钱多少,就拉奥格莱迪家的女人入股,到时候谁还敢管你工厂里的事。”
第86章 第八十章 在普国元首兰斯特·希尔顿登上政治舞台的过程中,一直都少不了奥格莱迪的影子,乔西姆·奥格莱迪在普皇当政时就是将军,曾在9年前的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虽然战争失败,可他在普国人民心中却及有分量,且是强势的反殖民主义者。兰斯特·希尔顿抓住了这点,把奥格莱迪绑上了葳蕤党的战车,利用他战争英雄的名声为葳蕤党的崛起发挥了重要作用。 所以当我握着萨沙的介绍信抵达目的地时,心中不可谓不忐忑。 我也见识过不少贵族的豪宅,不说小时候出入的阿瑞娜家,只说斯科蒂沃女士和卡梅伦先生,他们都是传统贵族出身,那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的奢华古宅,总让人惊叹不已。可直到见识了奥格莱迪将军家,我才意识到什么叫大贵族的庄园。在城郊的古典城堡根本不算什么,哪怕覆盖几十倾土地也不过是偏远的乡下罢了,伫立在城市中的大庄园才称得上背景深厚,底蕴悠长。 我在门廊等了很久,才等到一位脸上挂着冷淡微笑的年轻侍者,他对我说:“请跟我来吧,别让莱昂纳多少爷久等。” 随他穿越那古旧阴暗的走廊,走进一间明亮的大客厅。那客厅比新城的图书馆还大,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和墙纸,高耸的墙壁上挂着巨型油画,白色皮质沙发围绕玻璃茶几摆放,一个新颖的露台上放着一架白色嵌金纹钢琴,窗户是打开的,微风吹动厚重的锦织窗帘,发出柔软的摩擦声。 一位身材瘦长,穿黑色燕尾,看上去十分严肃的中年男士正站在客厅中央,显然是在等我。咋一碰面,他就向我欠身:“鄙人是奥格莱迪将军府上的管家,您可以称呼我菲斯特。” “菲斯特先生。”我伸出手,可对方冷漠地望着我,我只能尴尬地收回手臂。 男人不紧不慢地说:“两天前,莱昂纳多小少爷突然命我辞掉家庭教师詹姆斯先生,转而聘请戴维斯女士推荐的一位小姐,也就是纳西斯小姐您,听说您大学都还没有毕业。” 我底气不足地说:“是的,先生。” “莱昂纳多少爷是将军大人的小孙子,备受将军和夫人宠爱,他如此郑重地提出要求,鄙人也只得给戴维斯女士写信,可我认为纳西斯小姐您并非职业教师,而担任少爷的老师意义重大,如果资质欠缺,等将军和老爷回来后我难以交代,所以您不介意我多问几句吧?”对方说话近乎直截了当,见我点头,他就用那种欠缺和蔼的语调居高临下地发问了。 “您还有多久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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