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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很痛，心也很痛，眼泪只能这样悄悄地流，陈曦看着这个病房，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她从来没有这么一天，未来遥不可及，看不见希望。 宁大夫瞧着魏天滴着血的拳头，不耐烦地啧了声，找小护士要了碘伏和纱布，回来给他清理伤口。关节处有细小的木屑，他拿镊子一点一点夹掉，说：“杀鸡用牛刀。” 确实是的，在积水潭骨科，没人舍得劳烦宁大夫做这等小事，他的这双手是要上手术台的。 所以各个都爱护着，保护着，甚至想给他拆饭盒盖，生怕他刮了手。 只是宁大夫爱干净，吃的东西不愿意别人碰，也没习惯摆架子，什么都自己来，不过一年四季护士站里收到各界人士送来的护手霜可不少，消毒液用多了手干，他挑没味道的小巧些的揣兜里，没事的时候抹一抹。 魏天把手一手：“那你甭弄了。” 他是不在乎的。 宁言书又啧一声，把手捞回来，搁在膝上，往上头涂碘酒的时候下了重手，反正不心疼。 还说：“待会儿门钱结一下。” 魏天是气蒙了，一路上风尘仆仆，也数不清自己究竟多少个小时没吃东西，拿出手机往宁言书卡里转账，说：“小曦的医药费也算上。” 宁言书才不争这个，钱是小五垫付的，他回头转小五那儿。 两个男人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这就没话了，沉默地做着各自的事。魏天兜里掏出一盒烟，叮地滑开打火机点燃，深深吸进肺里，他这才缓下刚才那口气，后脑靠在墙上，吞云吐雾间竟然像个陌生人。 宁言书掀起眼皮，把他手一扔：“臭。” “你肺不要了？” 魏天抬起手瞧瞧，包扎得那叫一个好，他试着握了握拳，感觉到丝丝痛意，想起很小的时候他和宁小二打架，大院那片沙地上，都想把对方摁下去吃口沙才叫厉害，可谁也没成功，有个战士以为他俩玩沙呢，跑过来想把他俩轰走，他俩本来扭打在一处，同一秒撒开手跑走，一直跑到家属楼下，盛夏午后的烈阳叫人汗流浃背，平日里都挺干净的孩子，这会儿都狼狈不堪，树上的知了一直吵，突然他听宁小二说：“你等着。” 回忆里的知了声与此刻小楼外的知了声重合在一起，声嘶力竭地宣告着夏日的热烈。 他不怯，等着他回来继续掐，可他从家里拎了个小药箱出来，冷冰冰垂着眼皮，只说：“你膝盖破了。” 要不说宁小二从小就精呢，打架自己穿条长裤，魏天穿的是短裤衩。 他那时就很会处理伤口了，把细沙一点点拨开，给他上红药水，从此小半月魏天都带着那啤酒盖一般大小的红药水印出门，曦曦公主问他：“这是怎么了？” 他摇摇头，不肯说，觉得落了下乘。 可也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等结痂掉了，他送陈曦去宁家上课，趴在窗台上冲里头的人嘿了声，趁老人没在，扔进去一袋大知了。宁家小二一直在攒这东西，听说是中医里的一味药，散风止咳，目赤瘙痒。 他接了，他们俩就这么消了前嫌，下回和隔壁大院打架，他叫上他，安排任务：“小天把丫车轮子扎喽，陆子放风，小五和我一块，走！” 小天，他这么叫他的。 扎车轮子没什么难，他完美完成任务，一群人躲在拐角处，等那人抱着车轱辘心疼得哇哇大叫时探出头扮鬼脸，略略略地吐舌头：“孙贼！” 两院小孩从小就攀比，这都是老传统了，两伙人打成一团，那以后，因为有他的加入，他们战无不胜，打完了，嘻嘻笑，脏着小脸去小卖铺，宁小少爷请客吃冰棍，在操场上蹲一溜，心里特满足。 小五说：“哎呀我裤子又磨坏了，回头我妈又得骂我。” 陆子说：“那你穿我裤子呗？” 小五：“滚！” 魏天瞧瞧自己的鞋，妈妈新买的皮凉鞋，绑带也断了。 曦曦公主穿着碎花裙走过来，看着一群脏猴，问：“你们又去打架了？” 说着还挺失望地，特地瞧了瞧魏天，魏天知道，她是觉得他被他们带坏了，可他心里高兴，是真的高兴。 “小二。”魏天在脸蒙在白雾之中，辣得泛出湿意，他问，“你有气就朝我撒，别碰小曦成不成？” 宁言书看着他，眼神冷漠：“她想搞我媳妇。” “她……”魏天想说，她已经得到报应了。可换个位置，若是有人这么设计陈曦，不管结果如何，他是绝对不饶的。 这时候，走廊上出现一抹俏丽身影，念初提着饭盒过来，宁言书起身去接，两手满当当，又是汤又是水的。 念初在魏天跟前站定，叫了声：“小天哥。” 魏天掐了烟也站起来：“对不住你。” 念初极轻地摇摇头，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后怕，她不忍陈曦的遭遇，可她也埋怨她，她不是圣母，不能原谅。但她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翻着带来的东西跟宁言书交代：“不知道够不够你俩吃，先凑合点，内份你送进去吧，是鸡汤，我看这里的配餐都太清淡了，她刚做完手术，得补补。” 宁言书嗯了声，掀眼皮瞥了眼魏天。 意思很明显，你还好意思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么？ 南春碎碎念： 各位，终于终于明天拔牙了，明天后天如果断更请原谅，这种痛拔过牙的应该都知道，分量会在月底都补上~~~
第164章 七月七日没有晴8 魏天的眼慢慢扫过念初的脸，再看向宁言书。 干裂的嘴唇几次张阖，人心终是自私的，为了自己在意的人，能将他人的遭难和痛苦降到最低值。他攥紧了拳头垂在腿边，试图出声：“念初……” 宁言书转回头来，目光已经发冷。 魏天说：“求……” 只见宁言书突然将东西交给念初，轻轻搡了她一下将她带开，下一秒，他抬起手挥拳砸向魏天，快得令人看不清，只听一声闷响和男人疼痛的闷哼，魏天后退几步，膝后撞上座椅，整个人跌坐下去，捂着口鼻，有血从指缝间溢出。 念初紧紧捂住嘴，瞪大了眼看着这一幕。 “别，别打架！”她结结巴巴想拦。 宁言书背对着她，他今日穿一件象牙白的短袖，肩胛骨将衣服利落地撑起，整个后背都张牙舞爪宣示着怒意，念初亲眼见过他打架有多狠。 “别过来。”他淡淡道，止住了念初的脚步。 魏天重新站起来，挪开手，鼻子嘴巴都流了血，他呸一口吐掉血沫，就在这一瞬间拳头挥向宁言书。宁言书腹部中招，弹开几步，他们已不是小时候非要把对方摁在沙坑吃沙的年纪了，他们都想让对方痛，要让对方体会体会自己的痛。 魏天红了眼，顾忌着里头的陈曦，压低了嗓子怒吼：“有句话我本来不想说，这账要算就算清楚，你有什么资格怪她？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你的错！小曦是受害者，她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了！你看看她现在这幅样子，好歹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都不会心疼吗？” 宁言书扭着他的手腕将人桎梏：“所以我才帮她瞒着，要是念初那天出了什么事，你信不信我亲手杀了她？” 魏天一个翻转将胳膊抽回来，两手如铁钳一般夹住宁言书的脖颈，用力晃了晃：“你对她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 宁言书面无表情，沉默比言语更加伤人。 魏天猛地一扑将宁言书摁在地上，他占据优势，挥手又是一拳，砸在他脸上：“她一直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除了你没有别人，我就是个影子，我……” 一旁站着的念初垂下眼，这些话她不应该听，那是魏天年复一年的卑微，是他蒙尘的爱，是他赤诚的心。 男人之间有的时候只能用拳头解决事情，她退开，将东西存在护士那里，回了单位。 来这儿的都是大爷，惹不得，小护士着急地看着打架的两人，实在不行把主治大夫找了来。人还没上前呢，宁言书和魏天齐齐抬手指着：“甭过来！” 主治大夫叹口气，摇摇头，觉得年轻人还是太浮躁，领着小护士绕过两人，进去病房例行检查。 只听哐当一声，小护士的治疗盘掉在地上，下一秒她跑出来喊帮手：“你俩别打啦，病人自杀了！” 宁言书和魏天齐齐停了手。 魏天拔腿往里冲，病房里，大夫紧紧捏着陈曦的手腕，她割得极深，刀扔在地上，她的嘴唇没有血色，平躺在床上看着魏天身后的宁言书，刚才在外头的打闹声她怎么会不知道，既然没有明天，倒不如死了干脆。 宁言书直直迎着陈曦的目光，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相比之下，魏天满是焦急的脸则让陈曦寻死的心有了一丝动摇。 怎么有这么傻的人？他哭什么？没出息…… 她望着门口的宁言书，淡淡道：“我把命赔给你，什么恩怨就这么了了吧。” 她再看看近前的魏天：“别求他，我不欠他的了。” “小曦！！！”魏天痛不欲生。 陈曦朝他微微一笑：“都跟你说了，不想再见到你，滚回美国去。” 说完，她闭上眼。 蓦地，站在门口的男人开了口：“既然想死怎么不割颈动脉？你我都是大夫，知道怎么死得更快，这场戏，你失误了。” “宁言书你丫给我闭嘴！”魏天顾不上其他，帮助主治大夫死死攥住陈曦手腕止血。 陈曦缓缓睁开眼，瞧着他，年少时瑰丽的梦，长大后懵懂的爱，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她走错了路，爱错了人，他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一点都不难过，或许心里还很痛快。 她究竟喜欢他什么呢？ 陈曦莞尔一笑，眼角沁出一颗泪，顺着滚入发丝之间。 她是彻底没有了生的欲望。 “我陪你去死。”在紧张的急救现场，魏天反而冷静下来，他看着陈曦说了这么一句，心中豁然开朗。 如果她死了，他就陪着她一起，这样挺好。 他的傻话让陈曦重新睁开眼，她尖叫着排斥他的触碰，咒骂各种各样的话，可魏天不为所动，主治大夫试图劝阻：“先生，您还是先出去吧，病人不能太激动。” 床单上都是陈曦的血，小护士举着针进来往她胳膊上一扎，安定剂的效果非常显著，狂躁的姑娘安静地闭上眼睡着了。 她被迅速地推进手术室进行手腕伤口的缝合，魏天在外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之前一直站在病房门口冷眼相看的宁言书这时候却没走，也守在手术室外面。 等地上堆了一堆烟头，魏天又拆开一包时，大夫出来了，叹了口气：“你们不要再刺激病人了。” 魏天询问陈曦的情况，大夫说人救回来，只是伤口很深，手腕肌腱断裂，日后的恢复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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