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言书扭头对念初说:“你来帮我。” 这是他需要的,也是她渴望的。 本来是跟着来收集素材的,可这一刻念初完全没办法坚守本职,于是放下相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趴在地上探进去半个身子,小女孩仰起头冲她甜甜地笑,叫了声:“姐姐好。” 她一双眼闪着希望的光,说:“姐姐我不怕。” 肾上腺素让她精神亢奋,她不断询问:“叔叔,我马上就能出去了对吗?我很快就能回去上课了吗?我的手怎么样?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疼?” 念初安慰着:“当然,我们马上就把你救出来,在我住的帐篷旁边已经有临时课堂,你可以去那里,那里还有很多小朋友。” 小女孩门牙缺了一颗,笑起来稚嫩可爱:“叔叔,我想快一点出去,这里好窄。” 宁言书一直在弄那块水泥板,已经推开了一些,小女孩的肩膀之下一拳头处失去了重压而轻松不少,他突然抬了抬眼,纠正:“要叫阿姨,差辈分了。” 小女孩听不懂,咦了声:“就是姐姐啊。” 念初乐了,在这时她以为宁言书很快就能把孩子救出来,她附和着:“对啊对啊,就是小姐姐嘛!” 宁言书爬出来,开始翻医疗箱里的东西,往葡萄糖旁边又加了一袋液体,剪开女孩的袖管,大面积清洗,铺上一层绿色的无菌布。在这之间他一个字也没说,只听念初给孩子逗乐,说她那里还有几颗巧克力,等出去了姐姐送给你。 小女孩说:“姐姐,等我长大了要当老师,像我们王老师一样。” 念初问她为什么会被埋在这里,小女孩说事发时她跑出来上厕所。 念初问:“厕所还有别人吗?” 小女孩摇摇头:“我忘记了,应该没有。” “没有就好。”念初看了看宁言书。 他一直忙碌,直到这时才停下来,也回看她,念初从他的眼神中辩出不好,下一秒,她果然听见他告诉小女孩:“叔叔要从这里把你的手切掉。” 依旧是直白的,残酷的,冷漠的,镇定的,不带一丝感情。 但念初已经可以理解在这之后他正在承受多少压力和责任。 她捂住女孩的脸,轻轻印上一吻:“姐姐会在这里陪着你。” 大概还是太小,女孩并不懂切掉一条胳膊代表着什么,她只是问:“切掉就能出去了吗?我不喜欢这里。” 宁言书点了下头。 当医用切割刀想起来的刹那念初就撑不住了,她死死抱住孩子的头,不让她去看,不让她挣扎,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正在失去她的手臂,她的后半生因此而改变,念初的眼泪淌在女孩脸上,女孩问:“姐姐,你为什么哭?” 念初无法回答,也不敢回头看。 只听见机器停了下来,小小的空间里满是血腥味,这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宁言书说:“你回头,帮帮我。” 于是念初捂住小女孩的眼睛回头,眼前是很多很多的血,她的另外一只手被他摁在一团白纱布上,那里很快被血浸湿,她在发抖,是她先害怕。 “稳住。”宁言书看着她。 念初深呼吸,死死压住创口,很清楚地看见小女孩切下来的胳膊横截面,白骨森森,曾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宁言书飞快地进行包扎,然后将念初拉开,告诉她:“她迟早要面对。” 切断手臂后女孩就能很容易的被拉出来,当她看见自己残缺的身体时她一时无措,随后爆发极其悲惨的哭声,这种哭声震撼人心,童稚的孩子不断问着:“叔叔我的手呢?” 宁言书选择不回答。 而在孩子被拖出来的那一瞬,他看见了在这个小女孩倒下的位置不过二十公分距离的地方躺着另外一个小女孩,头上绑着彩色皮筋,脸朝下,一根钢筋从上而下直直插过大脑。 这个得救的小女孩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脚边曾有另外一个小女孩在陪伴着她。 宁言书的第一反应是一个翻身挡住了念初的视线,他不想让她看见。念初很配合地并没有好奇,而是专注地将孩子抱出来,这时候救援飞机已经到达,盘旋在上空扬起阵阵沙尘,驾驶员找到一块可以降落的空地,念初将孩子抱上飞机,宁言书做最后的收尾,走的时候用一颗石子压住一块白纱布,做了个标记。 武直载着幸存者直接返回最近城市的医院,小女孩被送进手术室抢救,念初问宁言书:“她会好吗?” “会的。” “她以后怎么办?” 从不相信童话的小宁爷说:“她会很好。” 念初突然捂住了眼,低低哭泣。宁言书张开怀抱将她带入怀中,紧紧压着她,知道她看见了。 “我……”念初泪如雨下,死死攀着他,“小宁哥我很难过。” “哭吧。”他说,“哭完就好了。” “今天的你很棒,我为你感到骄傲。” 南春碎碎念: 为我家小母猴感到骄傲!!!!!
第95章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句话只有在天灾面前才能让人深刻体会——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而作为经历过两次地震的念初来说,这一次不论是官方的反应速度还是民间的各种支援,均比十几年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处理方式也比那时候合理很多,人员、物资和药品及时到位,这最终受益的是灾民,抢救每快一秒就能救出更多的人。 得救的不止是个人,还有他们身后的家庭。 念初不禁会去想,若是那时候有现在的条件,那个大夫是不是就能停下来,为她还有呼吸的爸爸检查一下,挂个聊胜于无的葡萄糖水? 经过一番抢救后死去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啊…… 她心里所怨念的,是他们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放弃,让他一个人躺在那里慢慢死去。 那天的一切不断在她的梦里重演,她无法原谅,直到扛着相机来到了这里。 在这里她见到很多与她当年一样的孩子,他们失去了父母,被归拢在一起集中管理,他们已经懂得了生命的意义,他们会偷偷地哭,会和心理医生说害怕。 值得欣慰的是,念初的相机里拍到的全都是大夫倾尽全力救治重伤患者的画面,他们没有放弃,他们一直坚持到最后一秒,他们怀着悲伤的情绪宣告死亡。 死亡在这里,是一件被尊重的事。 她的宁大夫,每天背着治疗箱随队出发,在帐篷里进行各种高难度手术,他的白袍总是很脏,一张口罩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眼尾比一般人要宽,所以眼白会多一些,显得眼神十分锋利,他工作时认真果敢冷静,下了手术台也会疲惫失落缅怀,从前她觉得他是个高高在上仙界的贵公子,而在这里,念初真真切切认识到,宁言书,他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报社来慰问的同事交给念初一个精美的四方盒:“让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着,送谁啊?” 念初道了谢,没说送谁。 “我可听说你交男朋友了啊,是不是给他买的啊?” 念初笑着点了下脑袋。 “脱单是不是得请吃饭啊?”同事大声招呼,其他人一呼百应,闹着要让念初的男朋友请客,其实都想看看那大院里的子弟究竟是有多不食人间烟火?要是能攀上关系就更好了。 从前社里流传这姑娘是谁小情儿,大伙都有点瞧不起,可现在人家是明着带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搞不好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念初可没答应,他那人看着就是个懒得和人打交道的,请客吃饭铁定得跟猴似的被围观,她能想得到到时候别人巴结他的嘴脸,知道他不喜欢这些。 小姑娘嬉嬉笑笑把这一茬揭过去,蹦蹦跳跳去找人,宁大夫刚结束一场血淋淋的手术,半身袍子都脏了,坐在帐篷外头缓缓,晦暗的眼睛在看见念初的那一瞬亮了起来,她还离得远着呢就伸出手,念初跑过去,拉住他的手晃了晃,凑近了瞧他。 这些天他没休息好,眼下挂着两轮青痕,眉梢上还有两滴被溅上的血点子,她伸手从他高挺的鼻梁上摘下淡蓝色口罩,他口罩戴得极标准,上面那条铁线顺着轮廓死死卡住,以至于摘下来时鼻梁上一条红痕,看着像美玉有了瑕,却更引人注意。 念初美不滋儿觉得这么好看的人是我的是我的全是我的,笑嘻嘻往他嘴里喂一颗巧克力。 其实咱宁大夫不爱吃这玩意,从小到大女孩子的东西他能避就避,试问大院里谁敢这么干?也就这只小母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喽。 巧克力外面裹着一层坚果碎片,挺甜,宁大夫边咬着边皱起眉,心想大老爷们再不济也得来点黑巧,这种甜滋滋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把人拉过来放在两腿中间,大手松松一箍,问她:“刚才闹什么呢?” “没有。”念初不肯说。 宁言书也没多问,含着巧克力把头埋进小丫头怀里,这才深深叹了口气,放松了全身的筋骨。 他这人,自小学医,知道男女大防,平日里对谁也没这般亲昵过,唯独对着念初,上回亲完后仿佛踏破了界限,接下来再怎么都不为过。 毛茸茸的大脑袋蹭在自己怀中,让小丫头腾升一股莫名其妙的母爱,她红着脸揉揉他的头,这人又往她胸口蹭了蹭,带着点故意让她知道的嫌弃:“小了点。” 逗她玩呢,没想到小丫头真生气了,嚯地把他推开,板着脸不让碰了。 小宁爷唇角一翘,笑着把人再捉回来,又腻上去,补一句:“我受累点,慢慢就大了。” 念初到底不是咱小五,一时没听懂,心想我大不大跟你累不累有啥关系? 可她没问,预感到不是什么好话题。 宁言书手臂用力把人搂紧,念初没站稳跌坐在他大腿上,他的唇立刻找过来,她措不及防被堵住了嘴,哼了声,可却乖乖缠上他白袍外的领子,手指揪住一点点,心悸得不可思议。 南春碎碎念: 修文
第96章 路上的小朋友都在笑25 念初的耳朵拆线那天是回城的日子。报社派了大巴来接,大伙忙忙碌碌收拾着,即将与家人相聚的喜悦冲淡了连日来的疲惫和难过。念初乖乖坐在手术帐篷里,宁大夫拆了一个缝合包,带上手套给她消毒,拆线也挺疼的,小丫头缩着肩膀咬着他难得干净的白大褂,一双眼扑簌簌地含着要掉不掉的水光,真真像只被人欺负的小白兔。 可他知道,这丫头是只披着小白兔外套的小狐狸,鬼着呢! “回去给小五发条消息。”他叹了口气,手里猛地抽出一条剪断了的缝合线。 念初说:“她估计气大了。” “是气大了,整天跟我这儿说你坏话。”宁言书又抽出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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