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看了她一眼,将开具好的药单递了过去: “病人没大碍了,就是一个急性胃出血,幸好出血不多,是轻症,输了液再开了药就可以出院了。” 说完,看了病床上的陆峥寒一眼,叮嘱道, “记住,以后不要再酗酒了,还有,烟也要少抽,好好吃饭,三餐定时。” 陆峥寒点点头,视线落到林莜怔愣住的脸上。 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医生出去后,病房陷入一片安静。 林莜咽了咽喉咙,有些难以置信,缓缓转头看向他:“所以根本不是什么绝症?” 恰在此时,宋亦鸣跟苏胜囡从外面买粥回来,宋亦鸣在她身后抢先替陆峥寒回答: “嫂子,相思病也算是绝症啊!陆哥就是因为得了相思病,病入膏肓了,所以才酗酒的!” 宋亦鸣说这样一番话,本身是为了调节气氛。 而他认为事实也确如他所说,二哥因为太过思念林莜,所以才酗酒买醉。 他只是想将这个事实摆出来,让林莜知道二哥因为她,如今颓丧到了怎样的地步。 可他却没料到自己刚刚说完,林莜便冷沉着眼看了过来。 先是在他脸上扫了一眼,又直勾勾盯着苏胜囡。 苏胜囡被她盯的发毛,咽了咽喉咙,解释: “莜……莜莜,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昨晚我们赶到酒吧的时候,陆先生都吐血了,我们真的以为是什么绝症,所以我才跟亦鸣商量着……” 林莜淡笑:“恐怕这不是你们的主意吧,是陆先生的授意?” 陆峥寒被那句疏离的“陆先生”刺的心脏一疼,闭了闭眼。 苏胜囡一阵无奈,“还真不是……” 林莜将手中那张药单放到了陆峥寒手边,垂着眼皮,让人看不透她眼中情绪, “陆先生,你我都是成年人,何必作践自己的身体呢?还有,撒谎有意思吗?” “一个不行,就联合我的好朋友一起来欺骗我吗?” “是为了验证我会不会来医院?好,如你所见,既然在这见到了,那我正式通知一下,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希望陆先生不要迟到。” 陆峥寒缓缓睁眼。 眼前小丫头皮肤白到透明,唇色更是发白,显然是惊吓过度导致。 往常清澈明亮的眼睛,因失望,镀上了一层灰暗。 陆峥寒默默看着,内心涌起一股内疚与不忍,想解释,可半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可能将这个锅给宋亦鸣和苏胜囡背,他们也是为了自己才撒了这个谎的。 而且她说的没错,都是成年人,是他自己没有管好自己,连日酗酒,活的人不像人。 他视线从她脸上挪开,垂下眼帘,声音涩哑的厉害:“对不起。” 林莜抿了抿唇,看着脸色惨白的陆峥寒,心底划过一丝心疼…… 可她还是强迫自己别开眼,冷下心肠。 捏紧了手指,胸线绵长起伏一下,“明天我会在民政局等你。” 转身头也不回出了病房。 宋亦鸣站在当场,咽了咽喉咙,只觉得这嫂夫人脾气是真大。 苏胜囡则是哭丧着脸,想追出去又不敢。 病床上的陆峥寒反而是看似情绪最稳定的那一个,耷着眼皮,沉默不语,像一具雕塑。 他早就知道,这丫头性格表面乖巧柔软,其实最为固执有原则。 没触到她底线时,她就像只眯着眼晒太阳的家猫,人畜无害。 一旦触到她底线,她可以是野猫。 亮出爪牙,眼睛里绝不揉沙子。 宋亦鸣看着二哥这副样子,心中实在不落忍:“我去解释!” 说着就要去追林莜。 “别去了。”陆峥寒终于抬起眼皮,吸了口气,“帮我办出院吧。” * 入夜。 晚上九点。 距离次日民政局开门还有整十二个小时。 老破小内,餐桌上一片安静,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小喜喜兴许是好几天没见陆峥寒了,口里嚼着一块馍馍,突然歪着头问: “咦?小姨夫呢?” 林鸢看了林莜一眼,赶紧对喜喜道:“小姨夫出差了,你快吃饭,小嘴巴巴不闲着。”想震慑住女儿,便刻意加重了语气。 喜喜瘪瘪嘴,妈妈很少用重语气跟自己说话,登时有些委屈, “喜喜只是好久没见小姨夫了,喜喜想小姨夫……” 林鸢和母亲交换了一下眼神。 林鸢无奈扶额,女儿自从上了幼儿园,好像话是越来越多,小嘴也更加能言善辩。 她立刻举手投降,只能智取,转移话题道: “喜喜是不是想要玩具?芭比娃娃好不好?明天妈妈给喜喜买?” 可谁料喜喜却摇头道:“不要不要,小姨夫之前送喜喜的芭比娃娃还有好多。” 怎么又提那个男人?! 林鸢心里一咯噔,显然惊得不轻,眉心一跳,视线再次快速扫向林莜…… 林莜却只是安静吃饭,并未抬头。 林鸢见妹妹情绪无恙,便压着呼吸问喜喜: “那别的呢?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妈妈,妈妈满足你好不好呀?” “喜喜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见小姨夫,上次见面,小姨夫还答应带喜喜和小姨再去一趟那个游乐园呢!” 小姨夫小姨夫又是小姨夫!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向来对女儿温柔以待的林鸢屏住呼吸,有些暴躁的将女儿一把抱起,想要堵上女儿的小嘴: “游乐园回头妈妈带你去!现在妈妈带你去看动画片!” 始终低着头喝粥的林莜动作顿住,突然抬头,对着姐姐的背影道:“姐,没事的。” 林鸢后背一僵,脚步一顿,抱着喜喜缓缓转身,神情有些抱歉和心疼。 妹妹现在正因为那个人难受不已,可女儿童言无忌,总是频频提及。 妹妹嘴上说没事的,可心里,一定比任何人都要难受。 林莜朝姐姐弯了弯唇,目光移向喜喜,安抚道: “喜喜,等下周,小姨带你去游乐园,咱们玩一整天,好不好啊?” 小喜喜毕竟是小孩子,极好哄,闻言乐得直拍手: “好呀好呀!到时候带上小姨夫!咱们仨还坐摩天轮!” 第一百八十三章 车祸! 林鸢心里又是一惊,抱着女儿的胳膊紧了紧。 林莜看在眼里,朝姐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站起身揉了揉喜喜的头发: “喜喜乖,以后小姨夫可能很少能跟咱们见面了,所以游乐场的诺言,他可能兑现不了了。” 喜喜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眨啊眨,天真的问: “为什么呀?小姨夫不是最爱小姨和喜喜了吗?为什么兑现不了了呀?” 林莜抿抿唇,压抑着心里的哽咽泪意,温柔道:“因为呀……” 因为呀…… 林莜咬着下唇,却说不出来那个原因。 * 林莜晚饭几乎没怎么吃就回了房间躺着。 没躺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她声音闷闷地:“进。” 林鸢端着一杯牛奶进来,见妹妹这样,心里叹了口气,在她床边坐下。 “莜莜……” “嗯……” “我跟妈商量了一下,如果你对他有感情,那我跟妈就去找他好好说一……” “不用姐。”林莜手指扣着床单,绷着声音, “让你跟妈担心了,我可能就是,猛一下有些不习惯,等我习惯了就好了。” 林鸢抿了抿唇:“你要想好,等明天领了离婚证,你们可就……” “我知道。”林莜顿了顿,声音带着浓重鼻音,“我困了姐,想睡觉了。” “好吧。”林鸢不再多说,将牛奶放下:“刚刚你都没怎么吃饭,记得把牛奶喝了。” “嗯。” 房门被带上,林莜再也绷不住了,眼泪簌簌落下,枕头被洇湿了一片。 她咬着下唇,将压在枕下的手机拿出,泪眼朦胧地看着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上,游乐场的灯光和星空同时作幕,陆峥寒和自己被定格在一起。 两人嘴里都含着一根棒棒糖,唇角傻傻上扬,眼睛里都有星星在闪…… 曾几何时,她以为,那一刻的甜就是永恒。 * 春天是个不冷不热的季节,适宜结婚。 早上八点半的民政局门口已经排了不少人。 林莜攥着手里的结婚证和身份证件,也排在其中,不时看看手机时间。 不远处,一对情侣将电动车停在路边,欢喜地携手过来排队。 甜蜜的样子一看就是来登记领结婚证的。 林莜一个人占着位子,不免让人觉得奇怪,注意到身后那对情侣一直在打量自己,她清了清嗓子,主动道: “我等的人还没来,要不你们排在我前面?” 那对情侣感激道谢,女孩子随口问道:“小姐姐也是来领结婚证的呀?” 林莜平静地摇摇头:“领离婚证。” 两情侣脸现诧异,相视一眼,便也没再说什么,转向前方开始刷起了短视频。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很快来到了八点五十分。 距离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上班只有十分钟了。 林莜抿紧唇瓣,捏紧手机,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她决定,如果五分钟后他还没出现,她就给他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可是五分钟过去了,男人仍旧没来,她手指滑动联系人列表,准备点击那个名字拨打过去。 可手机突然闪烁了一下,紧接着是一串熟悉的手机号,并未备注姓名。 接通,那头是宋亦鸣的声音,很是焦急的样子: “嫂子不好了出事了!陆哥出车祸了!你快来棋园路和文康路交叉口!” 又来? 林莜有些愠怒,但仍旧平静地压着声音:“宋亦鸣,你们是不是觉得戏耍我一次还不够啊?” 吸了口气,冷着声音,“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种拙劣又低级的借口骗我过去!” “你认为我还会再上你们的当吗?” 林莜的确是怒极了。 先是绝症再是车祸,下一次是不是就是失忆了啊! 这是把自己当成没看过韩剧的三岁小孩来骗呢吗? 狼来了的故事第一遍好使,第二遍已经失去了作用,林莜冷着眉眼直接挂断了电话。 有些愤愤然。 现在时间还早,她准备去陆峥寒公司找他。 逃避和找借口都是没有用的,她要直接把对方揪来民政局! 可她刚刚迈动步子,就听前面小情侣刷着短视频惊呼了一声: “天呐!棋园路和文康路发生车祸了!幸好刚刚咱们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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