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爱出门玩。”连祈站在流理台前,一只手拧开水龙头,水流冲洗着果盘里的草莓,说话语气很是随意,“敦煌应该是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了。” 北安到敦煌。 一千八百公里的距离。 完全不同的气候,下了飞机就是大西北干燥热烈的风,太阳晒得不行。 他去的时候又是夏天,一年中最热最晒的季节,结果人还特别多,景区里到处都是游客。 连祈当时都在怀疑,这些游客是不是已经进化出来抗热系统了,所以才感觉不到这种蒸笼般的暑气。 “我也去过这里。”江惊岁伸出手指在照片上敲了敲,往前回想了一下又说,“比你早一点,去年五一时去的。” “我知道。”连祈忽然侧头看她一眼,轻声说,“” 江惊岁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你发的微博了。”连祈垂下眼睫,指尖拨弄着草莓上的叶子。 江惊岁的记忆走马观花地在眼前掠过一瞬。 很快就想起来,确实是发过这么一条。 就在去年五一。 她在西北大沙漠里看落日的时候。 【曾经跟人约定好,以后要一起来这里去看诗里所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但真正站到这片土地上的时候,我低头一看,脚下只有自己的影子。 人生才是世事无常,有时候都在想,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呢,不小心走上了一条岔路口,大概就真的不能再回头了。 于是我一年年地长大,也一年年地失去。 现在回想起来,这好像成了我一生中最遗憾的事。】 江惊岁呼吸微微一滞,抿了抿唇抬头看他:“所以你也去了那里?” “嗯。” “为什么?”江惊岁忽然问。 草莓已经洗完了,连祈顺手关了水龙头,侧身靠在流理台上,听着江惊岁的这句为什么,他认真地想了一下:“其实那时候也没想太多,就是想去你说的地方看一看。” 江惊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她的眼珠颜色偏浅,是一种很通透的琥珀色,这样一眨不眨盯着人看的时候,很像是商场陈列柜里摆放着的娃娃。 连祈将水果盘递过来,随后抽了张纸巾擦着手:“看过你眼中的景色,去过你踩着的土地——” 他稍顿一下,才继续说:“这样还算不算遗憾?” 果盘上还沾着水,微微的凉意浸湿手指,江惊岁捧着果盘站在原地,眸中情绪明灭不定,最后微微抿起唇角,别开眼睛低声说:“不是一起去的,这怎么能一样……” 脸上被掸上一点清凉的水珠,江惊岁眼睫毛又抬了起来,看向连祈。 连祈懒懒地勾了勾唇角:“那好办啊,改天再一起去一次。” 江惊岁捧着果盘的手指收紧了些,点头:“好。” 不知道为什么,点头应下来的那一瞬间,江惊岁忽然有种浑身一轻的感觉,像是压在心头上的那块大石头凭空消失了一样。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微博的?”江惊岁这才想起来重点。 她谁都没说过,就连闻桐都不知道。 “猜的。” 连祈给出来的答案永远在她的意料之外。 江惊岁用一种看算命师傅的眼神看着他,大为震惊:“这也能猜到???” 连祈被她的眼神逗笑:“其实你之前也说过。” “啊?”江惊岁表情茫然,“我说过吗?” 她自己怎么都不记得? “说过一点,你仔细想想。” 江惊岁仔细想想,还是没有一点印象。 她绝对没说过,因为这微博主要是用来接稿和展示画稿的,偶尔也会分享一些日常生活,但江惊岁很注意分寸。 不会跟她的三次元生活扯上关系。 就算是现实中的朋友看到她的微博,都不一定能猜出来这个账号后面是她。 江惊岁想半天,没有一点头绪,最后不得不宣布放弃:“应该没说过吧?” 连祈淡然地道:“说过,大概在十几年前吧。” 江惊岁:“?” 多少年前??? 连祈提醒道:“三年级那会儿吧,你在我数学课本上一幅画,说让我好好保存着,等你将来成了大师,让我拿着这本书去换钱。” 江惊岁:“……” 原来她从小时候就开始给他画大饼了啊。 江惊岁还是没想明白这张大饼和她微博名字之间的关系,懵懵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说大师都有艺名的,你说你要叫江不听。” 啊? 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吗? “我问你为什么要叫江不听,你说江不听,就是讲不听,讲了也不听,我行我素,符合你的性格。” 听他这样细致地一说,江惊岁终于有了点模糊的印象。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了—— 三年级,她也就七八岁吧,这都过去十六年了。 她自己都忘了的记忆,连祈还记得清清楚楚,他的记忆是真的好。 “我说呢。”江惊岁突然明白,“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刚搬家过来那会儿——” 连祈:“嗯?” “我当时喊饭桶的名字,游皓当时还问你,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的,你还骗他说你心理素质好。” 连祈也想起来这事了,轻笑一声:“小孩儿比较好骗。” 之前他在微博上看过江惊岁晒金毛和猫的照片,也知道这两只小朋友的名字,当时确实是十分震惊,并且大为不理解。 不过后来听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 江惊岁端着果盘出来厨房。 航航正撅着屁股,像只小蜗牛一样趴在沙发上画画,江惊岁过去喊他吃水果。 航航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一骨碌从沙发上爬了下来。 江惊岁捏了一颗草莓,坐到了侧面的沙发上。 她很喜欢连祈买的这张沙发,特别软,坐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都要陷进去。 她咬一口草莓,另只手从卫衣口袋里抽出手机来,点开微信看未读消息。 秦免:【做是做出来了,但设计师说,你设计的这个形状毫无审美,这是他见过的最奇形怪状的玉坠。】 江惊岁:“……” 知道了,你已经说过三遍了。 江惊岁前段时间给他发过去的图纸,就是按连祈挂着的那个菩提果玉坠的形状画的。 当时设计师大为震惊,一连发过来七八张设计图,让她好好参考一下再做决定。 她都给否了。 这样的形状才有纪念意义。 江惊岁:【你不懂。】 秦免:【确实,我珠宝设计展参加过那么多次,是真没见过这样的,你这个玉坠的形状设计,放在整个珠宝设计界都是很炸裂的程度。】 江惊岁:【……】 江惊岁:【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做好了吗?】 秦免:【上周就做好了,我明天顺路给你送过去啊?】 江惊岁:【不用,我过去拿吧。】 茶几上的手机在响。 铃声一阵接着一阵,屏幕隔两分钟就亮一下。 江惊岁关掉微信,站起来过去看了眼,然后朝厨房的方向说了句:“你手机在响。” 厨房里传来一声:“帮我看看是谁。” 江惊岁咽下去最后一口草莓,擦掉手上的水,然后拿起连祈的手机,滑开屏幕看了眼。 是幼儿园家长群里的消息。 家长打卡似的在班级群里发孩子背诗的视频。 老师还在催促:【今天的作业记得要完成,截止到晚上十点钟之前,目前还有徐菲菲、陈瑞林、蔺宇航、卢晓奇四位同学的作业没有提交,请家长认真督促孩子完成每日的课堂作业。】 哇。 幼儿园都这么卷了啊? 江惊岁记得自己小时候上幼儿园,就是天天跟小朋友一起玩泥巴,哪有作业这种东西的存在。 家长们送孩子去学校,也是希望老师能帮忙看着孩子就够了,能不能学到东西那是次要的。 余光瞥见连祈从厨房出来了,江惊岁朝他扬了扬手机:“老师在催你了,你还没发作业视频。” “不是我不想发,是他不想背。”连祈从玄关挂钩上拎起航航的书包,朝这边丢了过来,“白天我就问过他了。” 江惊岁顺手接住:“小孩子又没什么自制力,你得监督他背呀。” “不用管他,到时候老师检查,他不会背,老师训一顿,就长记性了。” “……” 这个不负责任的家长。 航航这时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哥哥,老师说,是要家长监督的。” 连祈扬了扬眉:“我?监督你啊?” 航航大力点头:“对呀!” “监督什么监督,你都……”连祈顿了一下,“你几岁来着?” 航航掰着手指头:“四岁半。” 连祈点头:“对,你都四岁半了,已经是个大人了,大人就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自己不愿意去背诗,到时候被老师责骂,这就是你要承担的后果。” 航航听得一愣一愣的:“哥哥,我是大人,那你是什么?” “老人。”连祈面不改色地走过来,接过江惊岁从书包里翻出来的《幼儿唐诗三百首》,不轻不重地拍到茶几上,又挑起眼皮睨他一眼。 “所以你得尊老爱幼,别让我这个半截身子埋黄土的老人再为你操心了,知道了吗?” 航航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知道了。” 翻开课本,航航端端正正地在茶几前坐好。 鉴于连祈这位半截身子埋黄土的老人哥哥,实在是没什么耐心,江惊岁主动扛起了教书育人的大旗,坐到了航航旁边。 江惊岁先领着航航读了一遍:“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小朋友也乖,奶声奶气地跟着读了起来。 茶几上的手机又在响。 这次不是老师催促家长提交作业了,是汪子肖打来电话,喊连祈出去吃饭。 正好听见航航在背唐诗,短短七个字背了忘,忘了背,总是背不会。 小朋友磕磕绊绊:“清明时节雨纷纷,嗯……雨纷纷——” 汪子肖贱贱地接了句:“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一句歌,成功地将小朋友带进了沟里,航航恍然大悟地点头:“清明时节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江惊岁:“……” 连祈:“……” 别说。 这样读起来还挺顺。 半小时背不下来一首诗,连祈有点怀疑这是智商问题了:“我以前背课文也这么费劲儿?” “没吧。”江惊岁回想了一下,“我记得你文言文一般读个两三遍,就顺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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