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惊岁抬了抬头, 远处夕阳西斜,橙红色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暖调的落日余光横照过来,地上像是铺了一层柔软的霞光。 这样的黄昏,让她想起了高考完的那个夏天。 闷热、潮湿,而又热烈。 江惊岁抬手轻碰了碰心口,望着远处的火烧云开口:“连祈。” “嗯?”身侧传来一道回应。 “谢谢你一直替我来看妈妈。”她郑重地道谢。 连祈似乎是笑了下,他弯下腰来单手轻按在她头顶,视线放平到跟她的同一位置上,这才说:“江惊岁,你和我之间不需要道谢。” 她知道。 江惊岁在心底说,但她想道谢的,远不止这一点。 - 回去的路上是连祈开的车。 江惊岁偏着头安静地看向窗外,熟悉的街景如同浮光掠影般地闪过,却映不进她的瞳孔里。 至亲的离世,就像是一场终生吹不散的大雾。 此后人生山高水远,她隔着漫长岁月再回望过去时,视野里只有日渐模糊的轮廓。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人离世了,剧情也就结束了,电影迎来了大结局。 但没有人知道活着的人,以后要抱着一种什么心情,继续生活下去。 经过小区附近的菜市场时,连祈忽然问了句:“要吃水煮鱼么?” 江惊岁回了回神,点头。 买了新鲜的鱼回来,车刚开进小区里,江惊岁正低头系着塑料袋,听见连祈“嗯?”了一声。 她提着袋子抬头看他一眼,而后顺着他的视线朝前面望过去。 单元门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薄衫的中年女人,个子不高,很瘦,看模样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江惊岁总觉得她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样。 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直到连祈停了车,过去喊她一声:“殷姨。” 江惊岁这才想起来。 啊,这不是连祈他爸爸再婚的那个阿姨吗? 连振成再婚那年,连祈还在上小学,殷湘心疼这个年纪尚幼就失去母亲的孩子,想要接他到那边去住。 但连祈不肯。 殷湘是个疼惜孩子的,只能时不时过来这边一趟,给他送些东西什么的。 江惊岁小时候见过这个阿姨几次,后来上了高中,连祈住校,殷湘就没怎么过来了。 “殷姨。”江惊岁跟着打了个招呼。 “这是……岁岁?”殷湘看她半天才认出来,又惊又喜的样子,“哎呀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我刚才都没认出来。” 江惊岁在长辈面前一向是乖巧嘴甜的人设,连祈又是个不爱说话的,一般跟长辈寒暄这种活儿,都是她来应付的。 眼看着连祈来了一句“殷姨”之后,就没了下文,江惊岁不得不重拾旧活,主动将话题接了过来。 殷湘大概是等下还有事儿,在江惊岁提出来上楼坐坐之后,她连忙摆了摆手,只递过来一个保温箱,说里面是今天刚包好的冷冻水饺。 “我就不上去了,等会儿还要去趟超市。” 目送着殷湘离开之后,江惊岁跟连祈才上了楼。 “你不知道殷姨过来吗?”江惊岁一边往冰箱里放水饺,一边问他一句。 看殷湘的样子,应该在楼底下等了有段时间了。 “不知道。”连祈过来把江惊岁拎开,“我来弄,你颈椎不好就少低头——她每次过来都不跟我说。” “那你跟殷姨说一声呀。”江惊岁靠着流理台看他,“让她过来的时候提前给你打个电话,这样让她在楼下等,那多不好了。” “我之前跟她说过了。”连祈放完水饺,顺手把冰箱门关上,有点无奈地说,“她当时是答应了,下次来还是在楼下等。” 来之前,不打电话。 来之后,也不打电话。 就在楼下等。 估计是怕自己打电话,再耽误连祈什么事儿。 连祈先回卧室换了身衣服,江惊岁把买来的鱼放到水池里,也回家换了身方便的衣服,再过来的时候,腿上多了两个腿部挂件。 连祈刚出来卧室,大饼就一个猫步冲了过来,爪子勾着他裤脚,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 十七八斤重的狸花猫,对自己体重完全没有概念,连祈运动裤上的抽绳没系,被它这样猛地一坠。 “诶!”他眼皮一跳,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太妙的直觉,立刻拽住了裤腰。 这才免去了跟一只猫“坦诚相见”的结局。 江惊岁站在客厅里,抱着金毛笑个不停:“你紧张了。” 连祈心说,我能不紧张么? 抓坏裤子不要紧,抓掉裤子,那就不太好了吧? 大饼顺着他的裤子,一路爬到他肩上,连祈怕这小东西会不小心掉下来,配合地弯了弯腰。 江惊岁过去先看了眼他的裤子。 还好还好,这次开线的地方不是很显眼,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来。 然后将猫抱了下来。 颈椎再好,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大饼最近肉眼可见地又圆润了很多。 可能是江惊岁喂得太好了。 客厅里正好有个电子秤,江惊岁抱着猫过去,称了称它的体重。 连祈低头看了眼显示屏,尾音都不可思议地扬了起来:“九点二千克?” 这都十八斤半了啊。 怪不得他抱它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在抱一个大秤砣。 原来真是实心的。 江惊岁又招了金毛过来,同样给狗子称了称体重。 由于金毛体型太大,江惊岁蹲在这边,提着狗子尾巴,看不见它身后的显示屏,于是问连祈:“多重?” “七十八斤多点。”连祈再度匪夷所思地回道。 这体重都快赶上江惊岁了,他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问:“桶是不是该减肥了?” 他没养过狗,不太清楚金毛应该多重。 但这个重量,听着就很离谱 狗太胖了也不好。 江惊岁倒是很淡定,说:“之前或许需要减,现在应该不需要了。” 之前金毛确实是有点胖了,但现在变成壮了。 自从被连祈天天带出去遛弯之后,金毛能吃能喝能睡,浑身的肌肉含量猛增。 一拳能轻松打死一个汪子肖。 吃完晚饭,连祈照常带金毛出去溜达。 江惊岁习惯性地看了眼天气预报,最近北安多雨,阵雨说来就来:“等会儿可能要下雨,早点回来。” “行。” 连祈没走远,小区对面有个社区广场,他牵着金毛转了两圈,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进屋就看到江惊岁靠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本《山海经》,仰头在盯着天花板发呆。 连祈卸下牵引绳走过去,顺手捏她一把脸:“你这干嘛呢?” 江惊岁眼神放空:“我在想不周山该怎么画。” 休假还在想工作上的事啊? 连祈弯腰把她腿上的书拿开,合上书放到茶几上,对她这个对工作的热情表示了钦佩:“江惊岁,你还说你不是工作狂,都休假了,就让脑子歇歇吧。” 本来颈椎就不好,还这么拼。 腿上的重量一轻,江惊岁直了直腰,随手捞过一只抱枕坐好。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吊带,头发简单扎了起来,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脖颈,后颈贴着的膏药贴十分显眼。 连祈洗了手过来,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江惊岁懒洋洋地不想动,抱着靠枕倒在沙发上:“干嘛?” 连祈说:“给你捏捏肩膀。” “你会?” “这有什么难的?”连祈俯身从茶几下面抽出来一本黄皮的书,江惊岁眼尖地在上面看到了一行大字: ——《零基础学按摩推拿》。 “看到没?”连祈朝她晃了晃手里的书,“我现在是学过专业技术的大师了。” 靠谱吗这? 江惊岁对此依旧是心存怀疑。 但本着“人与人之间要多一点信任”的原则,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她男朋友。 江惊岁左思右想之下,决定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结果事实证明,她男朋友实在是不值得她信任。 连祈第一次下手。 江惊岁痛苦惊呼:“啊!” 连祈第二次下手。 江惊岁倒吸一口凉气:“嘶!” 连祈第三次下手。 江惊岁安详闭上眼,喃喃起来:“好,我死了。” 连祈:“……” 他技术还不至于这么差吧? 好歹把书翻了三遍。 眼瞧着江惊岁闷不作声地装起尸体来,连祈想了想,手在她肩胛骨处冷不丁地按了一把。 江惊岁立刻弹了起来,瞬间离他八丈远:“疼疼疼——” 连祈一顿:“真疼?” 他其实真没用力,就碰了碰,可能是她颈椎骨本来就不好,一碰就疼。 江惊岁皱巴着一张脸,眼睛都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说:“我都疼到诈尸了,你说是真是假。” 她不爱去那些推拿店,就是这个原因。 有效果是有效果,但过程太难熬了。 基本上就是在推拿师父的手底下反复去世。 连祈又翻了一遍书:“疼是正常的,按完就有效果了,再过来试试,我尽量轻点。” 江惊岁:“……”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江惊岁一脸生无可恋,完全没有反抗余地被连祈拦腰抱了过来,她胳膊徒劳地扑腾两下,没有挣脱开。 只能用声音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连祈捏住她下巴晃了两下:“江惊岁,你再喊,楼下就要以为我在家暴了。” 江惊岁浑身都出了汗,说话有气无力:“你这跟家暴也没什么区别了,嘶——” 她一边说着,一边吸着凉气,眼眶都红通通的。 连祈这才放开她,指尖抹去她眼睫上的水珠:“你先说,颈椎是不是好点了?” 江惊岁闭了闭眼,点头。 嗓子有点哑了,说不出话来。 他这捏的跟她之前去的中医康复科那医生的手法差不多,能看得出来,是真下工夫研究过。 就是没医生专业,也没医生狠心。 通常医生一套完整的推拿按摩理疗下来,江惊岁缓都得缓半天的劲儿。 歪坐在沙发上缓了会儿,江惊岁还是不想动,疼倒是不疼了,但一想起来每天都要经历这样一轮折磨,江惊岁眼皮都不想睁了。 连祈去倒了杯热水过来。 见江惊岁脑袋埋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样子,他过来撩开她耳侧的头发:“还在疼?” 江惊岁睁开眼睛,情绪不高地看他一眼,不想说话。 “喝口水?”连祈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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