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沿着海滩走了许久,直走到日沉大海。 陆生尘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对段凌波说:“其实我感觉生活在巴西也不错,他们热情奔放,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烦恼。” 她想说那你是有什么烦恼吗?到底没说出口,只道:“也许只是外表看起来乐观呢,实际上他们也不一定就很快乐。” 陆生尘静静地注视着某个方向,说,也许吧。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会儿,陆生尘问她:“听于露说,你之前来过巴西?” 段凌波点点头:“来这边出差。” “那时候过得好吗?” “还好。”她不想提致郁的事情,只挑着开心的事说,“工作没有很忙,日子还算轻松。” 月亮浮出海面,夜间的风开始裹着丝丝凉意。陆生尘走着走着,听到手机铃声响起。那会儿大概是国内时间早晨6点,这么早就有人给他打电话,陆生尘愣了愣,掏出手机走到一旁去接听。 于露盯着他的方向,看了好久,才对段凌波说:“肯定是女朋友或者是老婆,要不然干嘛避开我们?” 段凌波扯了扯嘴角,无所谓地说:“是吗?” 陆生尘挂完电话走过来,于露半开玩笑地问他:“偷偷摸摸的,是不是跟女朋友煲电话粥啊?” 陆生尘当即否认,说不是女朋友,但于露不信,在段凌波耳边小声嘀咕:“还说不是呢?刚刚回来时两眼都冒光,这不是谈恋爱的表情是啥?” 段凌波瞬间有些无语,她想,要不是于露先前提过她对陆生尘不感兴趣,要不然她会以为她在嫉妒电话里的那个人。 她没有搭腔,轻笑了声就把这个话题给揭过去了。陆生尘也毫不在意,继续加入他们的队伍,沿着海滩慢悠悠地走。 那会儿海风变得更大了些,海面泛起层层涟漪,月亮高悬于夜空,泛着冷白的光,不过夜晚仍旧是平静的。 她以为这股平静会一直持续到回国,只是没想到,还是出现了意外。 那是临回国的前一晚,天上有很多星星。江洋说这么好的天气,加上明天就回国了,不去喝一杯怎么行?喊上众人去附近有名的酒吧。 其实段凌波知道,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去酒吧,跟天气好不好没有关系,跟是否回国也没关系。 段凌波就这么跟着他们进了酒吧。 陆生尘走在她身侧,低头笑着说:“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一块儿去酒吧?都已经过去七年了。” 现在他好像能够轻松自如地提及过去了,也或许他一直都可以。段凌波的表情却有一丝尴尬,不过很快被她敛去,半真半假地说:“是啊,记得那晚也能看到星星。” 他们坐到吧台前,一人点了一杯酒,段凌波点的是烈性酒,被陆生尘看到了,让她改成低度数的。 段凌波偏头看他,问他为什么。 他笑着说:“你这酒量这会儿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一杯下去,怕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抬了抬眉,说:“那好吧。”难得听他的话,换了酒。 她静静地坐在吧台前,在幽•蓝•灯•光下耐心等待,只是鸡尾酒还没上桌,陆生尘的手机就开始振动不停。 酒吧里乐声聒噪,他看了眼手机屏幕,又看了一眼段凌波,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外头的走廊上。 调酒师的速度很慢,段凌波等了等,忽然想去外头抽根烟。才刚走出大门一步,就听到外头陆生尘笑着说:“戒指不是挑好了吗?又怎么了?” 段凌波的步子一顿,她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几步,直接走到了室外。 她本来以为自己能够跟陆生尘握手言和,就算不能放下过去,也能成为普通朋友。反正最近这般相处下来,她感觉也挺好的,没什么不适。 可当听到这个电话的这一刻,所有凌乱纠葛的过往,都像电影画面一般,一帧一帧地在她脑海中回放。接着就好像埋在记忆深处的定时炸弹终于到了时间,砰地一声炸裂,炸得她措手不及。 明明之前就有看到过他跟别的女人去挑选戒指,她也一直记着,怎么一个旅程下来,就给忘了呢? 明明早就清楚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各种女人络绎不绝。昨天也听于露拿这事开过玩笑,她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这样的人。前几天还在求你回到他身边,仿佛这辈子非你不可,这会儿就能在电话里跟别的女人聊起结婚的戒指。或许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温柔与爱,可以给得特别轻易。 不像她,给出去的爱意好似掏空了全部心力。 段凌波走到酒吧门前的棕榈树底下,夜间的风拂在脸上,她明明还没喝上一杯酒,却感觉自己瞬间清醒了不少。她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掏出打火机点上。 陆生尘挂完电话,顺着走廊走过来时看到她倚着门前的石柱,指尖夹着半截香烟,他的表情立即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却没让段凌波吓着,就好像是在她意料之中。她回过身,眼尾戏谑地扬起:“不记得了,大概是大二的时候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在一起时都没让他发现,分开这么久,还要往对方心里捅上一刀,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陆生尘垂眸看她,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复杂:“所以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抽烟了?” 段凌波说是。 那就是说,她的烟龄已经有七八年了。 陆生尘忍不住皱起眉头:“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她笑了声,扬起下巴,直视他的眼睛:“敢问陆总,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我的?” 陆生尘没说话。 段凌波却替他说了:“前女友吗?你对所有前女友都这样吗?还是说,对所有女人都这样?” 对所有人都好,然后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你放不下。 陆生尘走到她面前:“你怎么了,波波?” “不要这么喊我。”她的情绪突然失控一般,大声制止,接着问他,“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不是女人?你回答我,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陆生尘点点头,墨色的瞳孔里流动着街灯的白光。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只有虫鸣在寂静的夜里喧嚣,半晌段凌波才说:“那就行。”说完她就把烟摁灭在了一旁的垃圾桶上。 “但我可以解释,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陆生尘拉住她的胳膊,试图跟她解释这是个误会,脸上的表情无奈又悲伤。 “我没有想象你们是何种关系,也跟我没关系。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进去了。”段凌波左手撑在石柱上,直起身,又抬起来,拂开了手腕上的热度。 “如果还有其他的事呢?”陆生尘走在她身后,问她。 段凌波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说:“有其他事我也不想听。” 她推开酒吧的门,重新走了进去。 段凌波的表情平静得彻底,可以说是冷漠至极,陆生尘看得特别清楚。他想不通,明明几分钟前还好好的,还能跟他好好说话,怎么这会儿就变成了这样?他想走进去问清楚,可他的肺部忽然开始抽疼,感觉有一股无形的蛮力攫住了他,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也许,他们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股烦闷的情绪。等到情绪消散得差不多,再把话说清楚也不迟。 陆生尘这么想着,在外头缓了好一阵,才重新回到酒吧。 调酒师早就将各自的鸡尾酒调好放到吧台,陆生尘盯着眼前深蓝色的鸡尾酒,手指不断摩挲杯壁,他发了好久的呆,才慢慢端起酒杯,喝上一口。 酒吧里的音乐实在噪得厉害,他们喝酒的时候特别安静,走出酒吧的时候也十分自如,因此没有任何人瞧出不对劲。 直到回程的那天,段凌波看了眼座位,忽然捏着机票走到江洋面前。那时江洋刚把手提行李塞进行李舱,长舒一口气,然后笑眯眯地问她:“怎么了,段翻,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他就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段凌波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提出要跟他调换座位。 江洋清楚他们的关系,也是在这一刻他了解到,他们又闹掰了。 * 段凌波回国后,第一时间就回到了她妈妈家。 因为这次出差时间比较长,她不放心把洛神寄养在别处,交给谁都不妥,就把它交给了她妈妈。 碰巧那天家里来了客人,是她继父的朋友,还带了自己的女儿、女婿。 段凌波礼貌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拖着行李箱就上了楼。楼下的客厅里欢声笑语,段凌波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这氛围太好,反倒显得她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聊了什么话题,等到段凌波下楼时,她妈妈便对她说:“之前相亲没结果,我也没提。我同学有个儿子,比你大两岁,我看着模样挺周正的,你要不要试着去见见?” 段凌波的眸子一闪,好半天才回:“不要,我不想结婚。” 听到这话,她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她:“是不想和别人结婚?还是不想结婚?”她凝视着段凌波,语气颇为严肃。 段凌波的嘴角倏然僵住,好半天才问她:“你是不是非要逼着我相亲相到结婚才行?我不喜欢那些人,你也要逼着我跟他们结婚吗?” “你觉得我是在逼你?”她妈妈看了她半晌,才说,“我也不是非要你结婚不可,如果你觉得一个人能够快乐,那我也放心。但你说说,你一个人快乐吗?” 段凌波安静了会儿,就好像在说服自己,语气淡淡的:“......我觉得我一个人挺好。”
第76章 自从跟她妈妈谈过这件事后, 段凌波就开始不断做噩梦。她总是梦到曾经发生的事,梦到陆生尘,梦到他们分手、闹得特别难看, 段凌波在梦里哭得声嘶力竭。 她跟她妈妈说她一个人挺好, 却一次又一次地哭着从梦中醒来。她以为过去这么多年,那些记忆早就化作一堆灰烬,被埋在了岁月的泥土里。现在却发现,它们并未变为灰烬, 它们就像是野草, 只消一点火苗,就可以燃起燎原的火,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她的心。 段凌波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怎么都放不下的自己。 就好像为了印证她对母亲所说的话,她开始把自己困在工作里,让自己变得异常忙碌, 变得无暇思考其他。开始用金钱作为标准, 来衡量自己的快乐与否。 是在3月27日这天,段凌波收到了马目的消息, 邀请她参加他女儿的周岁宴。 段凌波盯着手机屏幕, 微微晃了晃神。 这些年来,她不怎么跟曾经的朋友打交道, 常以在国外为由,但其实,只是不想碰到那个人。 她跟田李见的最后一面是在大三最后一个学期的最后一天, 跟马目却是在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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