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过去的私人恩怨,如夷找到了裴政所在的酒店楼下,循着在秦津洲那里问到的房间号码走了上去,按门铃前如夷不自觉裹紧了衣领。 外面下着雪,如夷裹着厚重的白色羽绒服,面颊被冻得泛红,头发因为静电而微微漂浮了起来,她用冻僵的手指按下了门铃,等待的过程里低下头。 早知道会有今天,如夷便不说那么狠的话了。 门打开后,一条光隙在眉心逐渐扩开,如夷抬起头,裴政站在房门口,像是刚洗了澡,衬衫领口散开了,头发潮湿,他拥有一张不会苍老的脸,眼神还是像一潭漆黑的死水。 看到如夷来,半点不意外。 他熟悉的漠然反而让如夷好受不少,“祖父让我来找你,说让你安排我去裴慎的医院。” 她连铺垫都没有,更不会再叫裴政哥哥。 裴政握着门把手,瞳底有一丝笑意,“先进来吧。” 如夷对他还是有所防备的。 “不了,我最近这几天都可以过去,如果你嫌麻烦,告诉我裴慎在哪儿我自己过去就好。” 裴政身体放松了些,肩膀靠在门框上,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无法琢磨,任凭如夷怎么去揣测,都不会想到他现在在想什么,只是心里如同有一只手,拽住了她的心脏。 往下沉,一路沉到了谷底。 “裴慎的事情很复杂。” 裴政没多说,留下了门,兀自转身走了进去,如夷面前只有这一条路了,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落地窗将霓虹江景铺成了画,交织在眼前。 裴政倒了杯水,拿给了如夷,“喝水吧。” “不了。”哪怕过去了半年,如夷还是知道这个男人的阴狠的,如果他记仇,如果他想报复怎么办,她多少要戒备一点,“裴慎到底在哪儿,他要紧吗?” “……要紧吗?” 裴政学着如夷紧张的语气,话落面上多了些兴味,缓缓喝下了要给如夷的那杯水,如夷的慌张与裴政的自在形成了强烈反差,“应该要紧吧。” “那他在哪个医院,我今晚就可以过去。” 裴政靠着桌边,像是在思考如夷的话是否可行,半响后还是面露遗憾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 裴政转过身,他挺期待这一天的,真到这一天了,心口像是被撑得很胀,那种感觉让他血液都开始发烫,面对如夷,犹如处刑,“大概因为裴慎已经没有见你的机会了吧。” 如夷心底咯噔跳了下,“没机会,是什么意思?” 裴政指腹在湿润的杯口转动了几圈,脊背弯曲着,像是在酝酿言辞,好让如夷可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如夷等不了,她上前了一步,站在裴政身侧。 “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他病得很严重吗?” 裴政侧了侧眸子,指腹抬起,搭在了如夷的唇上,她有些惧怕他的触碰,正要后退,耳朵听见了他一字一句道:“不是病得很重,是死了,已经成了一把灰了,这样说,你明白吗?” “别开这种玩笑,如果你觉得麻烦我可以自己买机票过去……”如夷全然慌了神,说话都不利索了,唇和下巴都有了轻微的颤抖,手掌冰冷,冒出了冷汗。 “我不喜欢开玩笑。” 裴政的手从如夷的唇上拿开了,抹花了她的口红,伸手从桌面角落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块玉坠,那是如夷给裴慎的,是保佑他平安的,口红颜色沾在了清透的玉上,像是裴慎的血。 外面还在下雪,雪花飘进了江面,融成了水,像是从没来过那样。 如夷瞳孔里的震惊占据了大半,眼瞳像是整个碎开了,映着面目全非的裴政,“不可能的,他要是死了,祖父怎么会不知道,祖父说了让你安排我去看他,我知道你对以前的事情有怨气,你不愿意安排,我自己……” “我没有怨气。” 裴政要做的只有让如夷后悔,就像他当初后悔一样,可他跟如夷不一样,他不如他心狠,他给她重新回到他身边的机会,“怨气能给我带来什么?日复一日的悔恨,还是糟心的日子?” “裴慎怎么了……”如夷太迟钝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实在有些为时已晚了,“跟你有关系是吗?” “没关系。” 裴政声音决绝,“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到底干了什么?”如夷撕开了嗓子大喊,手中去争抢着那块玉,那上面或许还有裴慎的体温,他不可能就这么死了,无声无息,她不信。 裴政手上一用力,将玉抢了回来,绳子划过了如夷的掌心,疼得她掉眼泪,裴政神色紧张了一瞬,正要去检查她的手,却迎面挨了一巴掌。 如夷肩颈抖得厉害,泪珠子断弦下坠,“你最好只是在吓唬我,要是裴慎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就拉你一起同归于尽!” 第100章 于尽 买了最早的航班,却因为大雪航班延迟,如夷在机场等到天亮才登机。 早上到达兴州,打了车去裴家,大门却紧闭着,按了很久的门铃才有人来开门,保姆很眼生,如夷不认识,“祖父在吗?我有急事找他。” 保姆上下打量了番,“你是……” “我是裴慎的妻子。”如夷没有迟疑说出了口。 保姆还是存疑,“你找裴老先生吗?他身体不好,这两天出国找医生看病了,不在兴州,你下个月再来吧。” “出国了?” 难怪电话里咳嗽声那么密集。 如夷打电话过去怎么都没有人接,裴慎的生死她无法确定,病急乱投医打给了裴项明,他倒是接了电话,语气却没那么好,“你打来干什么?” “裴叔叔,你知不知道裴慎在哪儿?裴政跟我说他死了。” 那端愣了下,“胡说八道什么,裴慎好好的,哪里死了?你诅咒他是不是?” 哪怕被骂了,如夷却是开心的,忍不住喜极而泣,她就知道裴慎不会这么不明不白死掉,“那你知道他在哪个医院吗?我想去找他。” “你跟裴慎联合害我之后他祖父就让我跟他断了联系,他的事情都是他祖父在处理。” 刚见了一丝光亮,又瞬间暗了下去,如夷心情跌宕起伏着,“祖父说只有裴政知道裴慎在哪儿,我找到裴政,他说裴慎死了。” “他在威胁你,你听不出来吗?”裴项明不愿跟如夷多说,“他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裴慎的事情,你就要听他的话,你真信他说裴慎死了?除非他疯了。” 可他那个样子,怎么不是疯了? 如夷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回了杭北再次去找裴政,他跟秦津洲在一起,面都如夷的突然闯入,秦津洲还是笑着的,“你这是怎么了,去拾荒了?” 如夷的衣服脏了,在飞机上被洒上了咖啡,棕褐色的一团晕开在白色上,很脏很丑,可她来不及处理了。 没什么比裴慎的安危更要紧。 “裴慎到底在哪儿?” 她的头发很乱,唇是红的,一夜没合眼,太过疲惫,站在裴政面前,他抬头看她,“在医院,还能在哪儿,你这是怎么了?” “哪个医院?”如夷现在可以确认裴政是在耍她,是报复她,他根本就没放下那些事,“为什么要骗我他死了?” 秦津洲走过来,拉了如夷一把,“别激动,出什么事了?” “他告诉我裴慎死了,我怎么能不激动?” 裴政没忍住笑了声,“怎么就当真了,我逗你玩的,他好好的在治病,要是死了你肯定是一个知道的。” 如夷突然拔高音量,“所以他到底在哪儿?!” 秦津洲在旁拽着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快点告诉我。” 看着如夷这么着急的模样,裴政像是在观赏一出好戏似的,“可以告诉你,但是祖父说了要保密,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秦津洲不知发生了什么,“那我先出去?” “不用。” 裴政勾勾手指头,“过来。” 如夷走近了几步,秦津洲识相后退,只看见裴政侧耳说了句什么,如夷却像是吃了炸药,一把抓住了裴政的衣领,“你胡说,我不信,我要亲眼看见裴慎才行。” 裴政拿开了如夷的手,看了眼掌心被绳子勒出来的划痕,这可怎么办好? 还没开始呢,就害如夷受伤了。 “我给你安排,这样行了吗?” * 秦津洲与裴政上一台车,看如夷的样子,他猜到了个大概。 “你别那样激如夷,她本来情绪就不好。”为了早点出来,秦津洲是答应跟裴政合作了,但也只是为了尽早抓到害死程绮的真凶,并不打算对如夷的事情冷眼旁观。 毕竟她是程绮唯一的妹妹。 裴政才不管那么多,他的所作所为是卑劣,是不堪,他骨子里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永远成不了裴慎那种心软又至纯至善的人,他是白,自己就是黑。 “我哪有激她,只是逗她玩。” “她家里人都没了,对她而言,裴慎是她最后的亲人,你开玩笑也总有个度。” 失去亲人,是如夷最深的创伤了。 裴政合上眼皮,冷冷发笑,“行,我不逗她了。” “所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秦津洲半年前就知道裴政的心思了,“想让如夷跟你在一起?还是什么?”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她就够了。” 他这么说,秦津洲才放心。 跟秦津洲分开,裴政回了酒店,他看了眼时间,不慌不忙等待着如夷到来,他知道如夷,沉不住气,到底是个小姑娘,一遇到大事就方寸大乱。 这半年要不是他替她私下打点着,程氏早没了,她也早被那些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可她一见面就打了他一巴掌。 白眼狼一个。 裴政摸了摸左颊,疼痛感好像还在。 从浴室走出来,裴政倒了半杯酒醒着,他知道这派的上用场,窗外的白雪纷飞,景色漂亮。 如夷来时很晚了,裴政有些昏昏欲睡,她红着一双眼睛,像是一只耸拉着耳朵的兔子,今天要比昨天漂亮许多,睫毛都是翘着的,可眼角有泪痕。 “我的护照,还有身份证件。”如夷将那些东西摆在了桌子上,内心有屈辱在发酵,“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裴政不看她,转头看着窗外,看着玻璃上映着的漂亮脸蛋,“你想什么时候走?” “今晚。” “有点困难。” 猜到了会这样,如夷低下头,走到裴政身边,他坐在椅子上,一回头便对上了如夷的脸,她太着急,她知道裴慎或许没死,但一定凶多吉少,不然不会被裴政拿走那块玉。 那是她的东西,他一定会拼命保住。 没保住,那必然是有了生命危险。 如夷强压住心底汹涌的耻辱抓住裴政的手,“我求你了,以前是我不对,我求你让我去看看裴慎……你可以骂我,也可以还我那一巴掌,怎么样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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