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嘉禾看着他,单手松了松衬衫裙的领口,“你刚才是要去餐厅吃饭?坐这儿等会,一会儿陪我一起吃。” 池间露出微笑,注视着沙发边缘的棱角,轻声说道:“好。” 在工地考察了一天,落了一身的灰,晏嘉禾走进远在客厅另一边的浴室,简单地冲了个澡。 池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简单回复了汪菱的询问短信后,便将手机关机,塞回兜里。房间隔音很好,一点水声也听不到,静得就像只有自己。 他起身将晏嘉禾搭在沙发扶手的衣服整理妥帖,用衣架挂好,又理了理袖口。坐回来的时候,注意到了面前桌子上有一本书,是夹着鎏金书签的《百年孤独》。 这本书是晏嘉禾的,他在她的书房里见过几次。 可是今日在眼前细看,突然发现有些奇怪。虽然都隔着不短的时间,但是书签的位置仿佛从来没有变过,一直都只夹在前半部分。 没有人会随身携带着一本从不会去翻看的书。 自己总是在她身上感到的孤寂和压抑,答案会不会就在这里? 池间心如擂鼓,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在礼貌和担忧之中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地将书了拿起来,翻到有书签的那一页。 书签的下边缘紧贴着一段文字,纸张被夹出很深的凹痕,像是长了一块杂草丛生的磐石。 池间默默地将书签拿开,露出了被遮挡的印着的一段话。 “他就这样在流亡中忍受煎熬,需求以自己的死亡消灭她,直到听见有人讲起那个古老的故事。故事主人公和既是自己姑妈又是自己表姐的女人结婚,结果生出的儿子是自己的祖父。 ‘一个人能娶自己的姑妈吗?’他惊异地问。 ‘不光可以娶姑妈,’一个士兵回答,‘我们现在跟教士打这场仗,就是为了让人连亲娘都能娶。’” 这是那一页的最后一段话,页边微卷,也有几分磨损,池间再向后翻,纸张就簇新一样了。 池间又翻了回去,手下顿了顿,立即仔细地将书签压回原处,又将这本书按原样摆好,连倾斜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他收回手,平静地盯着书脊。时间仍旧静默着流逝,甚至有一瞬间他恍惚以为自己就在战壕旁边,看着前方血肉飞溅,他想大声地阻止,可是却只觉得身上发冷动弹不得。 他初见她时,原以为她是顺风顺水的大小姐,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后来见她久不归家,方才醒悟她亦是踽踽独行。 虽然他已知她心思深沉,而此时才发觉到底还是未曾看透她,她竟是在打一场仗。 可是她的敌人是谁,赢了又可以得到什么? 池间沉静地坐在那里,他知道的讯息太少,就这么一小点,还是偷看来的。他就像身处迷宫中央,听得见高墙外呼啸的风声,却抓不住也辨不清方向。 正彷徨忧虑间,浴室的门被打开,晏嘉禾穿了件桔梗尾的家居裙,踩着白色的软绒拖鞋出来了。她两只手抓着毛巾胡乱地擦头发,毛巾时不时挡了眼睛,她就走得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探水的鹭鸶。 池间见到她便什么也不想了,怕她磕到摔到,连忙迎过去陪着她走到沙发边上。 晏嘉禾埋在雪白的毛巾里冲他笑了笑,刚想说什么手机就响了。她低头掏出手机,毛巾就向下滑,池间伸出手,帮她轻轻压住。 有他帮忙,晏嘉禾索性松开了毛巾,倚进沙发里接电话,听了不多时便冷笑着嘲讽,“小蒋,就这么点事,你还是办不成。我要请韩昌市长吃饭,你问我定在哪儿?定在你家可以吗?” 秘书小蒋急忙辩解,晏嘉禾哪里听他说,冷笑道:“还有,徐德才今天把我堵在电梯里了,软磨硬泡非要走内定。我今儿晚上谁都没带,我的行程只有你知道,那他是怎么蹿出来的?” 这是个严重问题,小蒋立即大声自诉清白,并提供了可疑人选。 晏嘉禾这次倒是认真听了,半晌后低低说道:“新招的从国外回来的严工是吧?行,我知道了。” 随即挂断了电话,这时才发觉池间一直帮自己擦发尾。他的动作很轻柔,自己方才专心打电话,竟一直没有注意到。 “我自己来吧。”晏嘉禾伸手去抓毛巾,因为看不见头顶,随意一伸连着毛巾一起抓住了池间的手。 池间低头怔住了,被她握在掌心也没有抽出来。毛巾吸足了水汽,挨着肌肤柔软潮湿,又微微有些凉意。 晏嘉禾碰到他的手,还未来得及多想,电光火石间,倒倏忽想起方才她提到徐德才了。 晏嘉禾沉默片刻,打破了局面,说道:“你在电梯里看见徐德才了吧?你还在天湖的时候,我见他为难过你。” 她用陈述做缓冲,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得明白,我是个商人,在商言商。他人虽然心黑了点,但是货还是顶好的,要不然一无是处早破产了。河定是燕京的文化中心,我接下来要做最大的传媒网络,文人重观感,这几栋楼都得用好料。况且他又认识…” “没关系。”池间打断她,注视着她有几分犹豫的眼神,感受着被她触碰的指尖传来薄凉。 他倏忽想起姜汲的话,“晏小姐轻易不断人前路,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 轻易是多么无关痛痒的一个词,池间垂眸,他一直都没有抱奢望,今天只是证明了自己确实是不被放在心上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是自己想要帮她,并不是想要她继续帮自己。况且她又愿意解释,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有些遗憾,那种迫切的想要帮助她,不想看她独行夜路的心情,现在还不能对她说出口。 “没关系。”池间再一次说道,淡红的薄唇勉力弯了起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不必介意,他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我也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晏嘉禾侧过头,沉默地回视他,看他纤浓的睫毛下藏着清澈的眼眸,源源不断流淌出来的柔顺和沉静。 她是一直都知道池间和晏嘉乔长得有些像的,可是不管怎么像,终究是性子不同的,“还是你更懂事一点。” 也许是夸奖吧,池间心想,但是没有答话,只是加深了笑容,用力太过,反倒有些破碎。 晏嘉禾阅人无数,如何看不出他到底有些伤怀,便握着池间的指尖,蹭了蹭毛巾让它分开,慢慢沿着指骨滑了上去,拢住他纤细的手腕,将他的手压下去,缓缓地折落,一直压到沙发坐垫上,再反手紧扣住。 只是她一个肌肤相触的小把戏,意在安抚求和。 池间为了迁就她,不得不向她倾斜几分,将自己送了上去,咬了咬唇,心下怅然果然被逼散,转而窘迫躲藏起来。 晏嘉禾看他神情回转,低声笑了笑,摩挲着他手腕内侧的软肉,问道:“不提他了,想吃什么?” 池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都可以。” “好吧。”晏嘉禾松开他的手,顺势揉了揉他的头发,掏出手机给酒店餐厅打了个电话。 随口报了几个招牌菜的名字,末了,缓缓说道:“再要几支蜡烛,对了,还要花。”晏嘉禾想了想,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池间,接着说道:“要玫瑰吧。” 晏嘉禾看着池间一点点红起来的耳尖,笑了笑,轻轻挂掉电话。 她心下如何外人难测,至少面上向来礼仪周到,不管怎么样,家里养着的来了,仪式感是不能少的,迎来送往这么多年,别人都有的,他也得要有。
第43章 别试探我 晚餐送来的很快,服务生将套房的餐厅布置好。鲜花和蜡烛驾轻就熟地摆放,花没有说要多少,但是能住这种套房的人,断不会只要一捧的。 而此时是冬季,品相好的鲜花价值不菲,送多送少其中尺度都是靠酒店自行把握。幸好这么多年的经验累积下来,倒也不算难事。 餐厅整理好后,服务生甚至将客厅的沙发,连带三个房间的床上都放了花,临走时还细心调暗了灯光,整个套房浪漫又热烈。 跳跃的烛火投下变幻的光影,晏嘉禾坐下来,随意地将手搭在桌面上敲了敲,轻抬下颌示意对面,淡淡地向池间说道:“坐。” 池间坐到对面,微微低头,入目的是精致而昂贵的西餐,璀璨的灯火照到餐刀上,折射出炫目而迷人的银线。 无可挑剔的布局和做派,隐约透着奢靡惯了的底色,和藏在礼仪背后的薄凉。 池间将手垂下来,放在膝盖上,抬眸看着晏嘉禾,烛火映在他的黑眸里,染上了温暖的橘色。 晏嘉禾笑了,“这不过常事,你不用这么拘谨,吃饭吧。如果你不喜欢头盘和汤,也可以直接吃主菜,无所谓的。” 说完,用勺子喝了一口白粥。 池间没动,看着自己面前林林总总的餐点,和她面前简单的粥,低声试探道:“你好像没什么胃口。” 晏嘉禾放下勺子,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确实,这几天醒来就是饭局,都有点太腻了。要是半夜的场,偶尔放松过了,也有点让人反胃的事。这几天一直有些不舒服,难得今天晚上和你在一起,可以吃点清淡的。” 池间咬了咬唇,过了一瞬,又问道:“有处理吗?” “还没。”晏嘉禾并不上心,“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只是最近没空。” 过春节的威力有多强,越是身处交际场的人越懂。 晏嘉禾接着说道:“我的秘书小蒋不太省心,有些事我还得亲自看着,尤其是这个关键的节点,所以就有些忙。我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换掉他。” 池间轻轻问道:“为什么要犹豫呢?” 晏嘉禾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的酒量不是特别好,吃饭免不了要喝酒,就让小蒋挡了,而他在这方面确实有所长。” “另外,他探听消息方面的能力也是别人比不上的,能够注意到公司里的小事来告诉我。我名下好几家公司,不可能每一家都盯着,有他在,我也能掌握情况。所以,我准备再观察几个月。” 池间点点头,安静地吃了点东西,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没有说话。 晏嘉禾吃到一半,手机收到了邮件,她低头看了一眼,起身把平板电脑拿了过来。 那碗喝了一半的粥推到手边,晏嘉禾分着神,边看电脑边喝一口,看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这段时间是怎么吃饭的。 池间看在眼里,捏了捏餐刀厚重的刀柄,刀头下坠,磕到餐盘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抬眼问道:“是有工作吗?” “嗯,设计院的精装修效果图做出来了,我看一眼。”晏嘉禾头也没抬,随口说道。 池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沉默地看着那碗粥,没有说话。 晏嘉禾没有发觉,划着平板看完了整套图,笑道:“图做的还不错,就是人物图片有点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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